第1章 文桑巷

刚入夏，清晨还凉，日头没上，天空似洗过的一水的蓝。城东头的文桑巷，一片寂静，偶尔鸟儿飞过，定是朝巷口的大桑树飞去。这个时节桑果已经红透，可所剩不多，前些日子，鸟儿日日盘旋吃果，等巷子里的孩子们闹过来，惊飞的鸟儿则绕着大桑树盘旋鸣叫，抗议孩子们抢夺果实，这样鸟娃抢夺下，桑果们总等不到最终的成熟，年年如此。

        这是一座安静的老城，城里巷子居多，又叫巷子城，文桑巷便是其中典型的一个，据说历史上出过几个秀才，被人称作“秀才巷”，后来去旧，用了一个“文”字，和着巷子口的老桑树，改名“文桑巷”。文桑巷一条东西向主干道，南北分出三四条分支，盘踞在这老城东侧，而大桑树就是巷子的魂，不知年岁，枝干四处延伸，向南进了隔壁的中学，向北成了巷子口的一把大伞，躯干常年被孩子们攀爬，打磨的光洁无比，仿若一位老人，打着瞌睡，守护着身后这片老巷子，还有巷子里来来去去的芸芸众生们。

        和桑果有同样命运的，还有大叶家的葡萄。两年前三岁的大叶跟随父母从城北搬过来。地是大叶的爷爷选的，在靠南第二条分支第三户人家，三边留路，且周围学校、菜场、医院、车站，哪哪都方便，老人安心的看着儿子媳妇欢天喜地的盖了房，没了心思，和老伴留老宅安享晚年。大叶爸喜欢养植物，房子才盖好，就在挨近大门的地方规划出一片葡萄架，移植了一颗葡萄树，据说还是嫁接的，大叶爸说叫龙眼，口感不知，去年才结第一次果，还没最终成熟，就被一帮孩子隔三差五的摘去，巷子里的住户白天不习惯关大门，偶尔遇到要饭的大爷大妈，一边抖着碗，一边就自己摘上一串；清晨卖臭豆子臭豆腐的阿张也进来摘过；反正就着酸溜溜的味道，大家都哧溜咽了下去。

        今年的葡萄，结的比去年好，大叶爸还喷药治了虫，特意挂牌子，写上“有药不能摘”！于是忍不住想吃的，摘下后都在水龙头下大水冲洗后才进嘴，但也保留了很多大果，碧绿的凑成一堆堆，等着盛夏的绽放。

        1986年的初夏，李大叶即将迎来她5岁的生日。巷子里今年过5岁生日的，还有两位小姑娘，大盆和大美。三个小姑娘同龄同肉乎乎，在这片巷子里总结伴而行，大人们由着她们自由自在，宠着长大，如今有些横行无阻的奶匪气质。

        人家女娃过家家，都爱玩公主王子，三大胖玩过家家，也玩公主，不过多了一个恶霸。公主依然是大美，大美提着一个篮子，拜别了她的大盆妈妈，出去买菜，刚出门，遇见一恶霸叫大叶，大叶插着腰，抖抖脸上的肉，恶狠狠的说：“”公主，你干什么去？”

        大美公主哭着脸说：“我要去买菜，我还要煮饭呢”。

        “把钱给我，我很厉害的”！大叶龇开嘴，眯着眼，弯着腰，狠狠地说道。

        “救命呀，谁来救我呀？”大美捂着包假装害怕，这边大盆换装，毛巾被当披风，扫把当马，咚咚咚骑行过来，哼哼哈兮和大叶一顿交手，最终大叶恶霸落荒而逃，公主和英雄开心回家。老戏，天天演，但是今天，大叶不干，为啥？大叶不想演恶霸，她也想演公主，这心思提了几次，被否定，今天不给当，就不玩回家了。另外两娃，看着鼓着腮帮，一脸坚持的大叶，最终秉着戏大过天的原则，同意。大叶裹上家里电视机的粉色盖布当裙子，挎上一红塑料袋，和大盆妈道别，美滋滋地挎着小碎步出门买菜，刚出门，就遇见恶霸大美，大美恶霸眼睛瞪的老圆，却一口嗲嗲地威胁公主拿钱，公主假装害怕，可这环节，不知公主太勇敢，还是恶霸表现太胆小，等不到那边英雄来救，公主一把推倒恶霸，一顿打，恶霸从没见过如此凶悍的公主，哇哇大哭！大盆看她们改戏，茫然无措，不知该破戏拉架，还是入戏一起打，大美表示不干了，大哭着回家。大叶大盆干瞪眼，两人无语走到巷口的大桑树，就着树干，透过栅栏，看着隔壁中学操场上稀稀拉拉的哥哥姐姐们。

        “大叶，不能打大美”，大盆还是说出心里觉着正确的话。

        “我是一个会武功的公主，她是坏人，我能打的”，大叶觉着自己也委屈，刚演公主，就被投诉。

        “那你假假地打，不能真打”。

        “我轻轻推她的，她就倒了”。

        大盆想了想，为了姐妹的友谊，出了个主意，“那我们喊王波当坏人吧”。

        两人眼睛一亮，好主意！王波是隔壁巷子的，总拖着两大鼻涕，比她们小一岁，还总闹着跟她们玩，三大胖嫌弃他，看见他就甩远远的，这次用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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