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殷知妈疯了

大叶不喜欢春天，刚开始的春天很冷，风很大，后来热起来，妈妈又不让脱衣服，大叶总出汗，很难受。

        就在大叶被妈妈批准脱掉外套时，殷知家已经搬来一个月了。搬家那天，整条巷子人几乎都来了，殷知爸忙里忙外，殷知妈做了一大笼烧卖，分给邻居们吃，殷知妈姓王，大家喊她小王，孩子们喊王阿姨。王阿姨漂亮，是和妈妈差不多的漂亮，大叶觉着，都没有殷知爸漂亮。

        人们都说着这幸福的家，说着殷知妈妈的福气，那天，整条巷子的女人，都不想正眼看自己老公，整条巷子的娃，也没以前可爱了。

        殷知妈不是本地人，和殷老师转业后到地方，也就是殷知爸的家乡。殷知看着瘦弱，其实就比大叶小两个月。殷知家有一面墙的大书柜，里面塞的满满都是书！大叶更加明白，殷知爸和殷知为啥好看了！也因为这些书，大叶很大方的不计较殷知的讨厌，天天跑殷知家，忘了要欺负他立威这件事！

        这天夜里，大叶被窗外的哭闹声吵醒，喊妈妈，无人搭理。坐起来，月光透过院里的大窗户洒进屋，借着月光，大叶发现爸妈都不在，而外面哭喊声，说话声，似乎有很多人。大叶一边喊妈妈，一边起来，摸着打开房间的门。客厅里开着小夜灯，是平时晚上起来上厕所时用的，大叶就着灯光往外走，厨房黑着，妈妈没去厕所，后门虚开着，巷子里隐约有灯光，大叶寻着走了过去……

        殷知家门口，一个女人睡在地上，手脚仿佛没有骨头一样瘫着，不时胸口抽搐，嘴里发出“嗷~~”的声音，大叶不敢靠近，躲在自家门口，就着灯光和月光，这才看见是妈妈抱着女人的头枕在她腿上。爸爸在另一侧站着，旁边蹲着一个人，套着件白色背心，背心的带子不正常地搭在肩膀上，露出一大片胸脯。大盆的爸妈也在，大美妈妈也在，王波爸妈也在，大家围在一处，说着，又低声叹息着什么。

        大叶突然想到殷知，到处看不见，便往人群里走去。

        “大叶，回家去！”妈妈第一个看见大叶，

        大叶走到妈妈身边，看清地上躺着的，是王阿姨，阿姨眼睛直勾勾望着一个地方，脸上仿佛倒了胶水，皮都绷着，嘴张着，断断续续地哼着一个调子，衣服领子被撕开，裤腰滑落在肚皮下。

        “阿姨！”大叶窃窃的喊了一声，对方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

        “阿姨不舒服，大叶赶紧回家。”大叶妈又催到。

        “殷知呢？”大叶问，

        一时间，大家仿佛想起什么，大叶妈低下头，抱住殷知妈，“孩子，为了孩子，殷知啊，那么好的孩子，还那么小！”

        听到殷知两字，地上的女人仿佛有了些生命力，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哭声，声音总算像一个人了。

        大叶跑进去，各个房间跑了一圈，没看到殷知，又跑出去，刚准备问妈妈，大叶停下，转过身，盯着院子角，那是院里灯光照不到的盲区，昏暗的黄色灯光嘎然而止的地方，一个蜷缩的身影，团在那里。

        大叶跑过去，看到殷知蹲着，把头缩在两腿中间，两只手捂着耳朵，大叶想去拉他的手，却发现那只手，平时小小的，软软的手，此刻硬硬的，冰凉的，紧紧地捂住耳朵。大叶想着，平时总坐着笔直，穿的好看，长得好看，让巷子里一众阿姨夸来夸去，让大盆大美和自己羡慕嫉，又有些讨厌的小男孩，此刻怎么这么可怜。

        看大叶站着不动，大叶妈喊着，“大叶，你带殷知去我们家睡觉！”

        大叶拉了拉，转头看看妈妈。大叶妈对殷知妈说了什么，扶她靠着墙，走过来，蹲下，看着殷知说：“殷知乖，妈妈身体不舒服，明天就好了，阿姨陪着妈妈，照顾她，明天妈妈就接你回家。”

        看着殷知还没反应，大叶妈半抱着殷知，小声而温柔地说：“殷知，妈妈心里难受，你乖乖地，妈妈就不那么难受了，殷知帮帮妈妈，好么？”

        殷知慢慢松开手，抬起头，两眼红红地望着大叶妈，大叶妈点点头，一手拉着大叶，一手牵着殷知，往家走去。

        走到殷知妈妈身边，殷知站着，小声说：“妈妈，我听话，你别哭了。”殷知妈呜呜哭着，不知是否听到儿子的话，支起胳膊捂住了脸。

        大叶妈绞了热毛巾，给殷知擦了把脸，照顾两孩子睡下，关好房门，自己走了。

        隔着窗户，隐约还能听到后面断断续续的哭声，大叶突然想起，大门外，穿着白色背心，蹲着的人是殷叔叔，而平时温暖如阳，和煦如风的殷叔叔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

        殷知对着窗外，眼睛睁着，却仿佛什么都看不到，大叶侧过身，学大人的样子，摸摸他的脸，摸摸他的头，轻轻拍拍后背，嘴里念叨着，别怕，明天就好了……

        等大叶醒来，天已亮，殷知脸朝下，弓的像个虾米，还睡着。大叶悄悄爬起来上厕所，走到厨房，发现爸爸妈妈都在，似乎说着昨晚的事，“谁知到是这种人？看上去君子，就是个畜生。”大叶妈妈说。

        “也许有误会，不过殷老师确实不应该，多好的一家三口。”大叶爸似乎想替殷知爸爸解释，却无话可说。

        “殷知多可怜，看见妈妈疯了就在那边哭着喊妈妈，听着我心都碎了，小王也是，孩子都不要了，男人再咋样自己都是妈呀，大不了不要男人了，孩子是自己的。”

        “小王可怜，娘家人都不在身边，昨晚那样就奔着死去的，这几天你多陪陪……哎！不对，你这话说的，我要那样你就轻轻松松不要我了？”大叶爸看着老婆，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

        “干嘛死，为这种人不值得！你要这样，我就带走大叶，母女两怎么开心怎么活，让你永远看不到我们。”

        说完狠狠翻了大叶爸一眼，又叹了口气说：“殷老师那么好看，我们都说小王打着灯笼难找，儿子又可爱，新房子漂亮，日子哪里找去！小王平时对谁都笑咪咪地，哪里想到心里这个委屈！哎！以后大叶找对象，千万别图长相，长得太帅的，都不得安稳，他不找人，小姑娘都往上扑。”

        大叶大概明白，殷叔叔犯错误，很大的错误，殷叔叔犯错，因为殷叔叔太好看了……

        后来的岁月中，这个夜晚随着风流淌，裂成碎片，洒满巷子的各个角落，又被来去的人们修补，织成新的网，网中央躺着那晚的殷知妈妈，衣衫不整，无处可逃。

        大叶妈不准大叶问那晚的事，大叶却听着风，带来巷子里无数的声音，慢慢组合成这件事的真相。那晚，王阿姨上夜班，殷叔叔家里进了人，王阿姨临时回家，看见床上两个人，□□着抱在一起。

        据说，殷叔叔这不是第一次，他们搬家，就是因为这事。王阿姨为了搬家，回老家求着父母借了钱，自己又把亲戚朋友借了个遍，想着换个地方，换个大房子，殷叔叔能多为这个家操点心，把心思收回来。结果搬家没多久，就发现他们在自己新家的床上！殷知妈当场就疯了，找菜刀就要砍人，被殷知爸爸挡住，又拿头撞墙，整个不要活的样子，殷知爸护着女人穿衣跑走，又要防止殷知妈伤人自杀，从后卡着殷知妈，殷知妈眼睁睁看着那女人跑走，自己胳膊被男人活活扭脱，攒了自己满满希望和心血的新家，仿佛瞬间坍塌，眼睛黑了，什么都看不见，满心满脑子就一句话，“活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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