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遇刺
次日天还未亮，唐琬便听到采云在房间门口唤她。
她一夜未眠，起身去开门。
在微弱的烛光中，采云看到了唐琬红肿的双眼，她惊呼：“少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唐琬早找好了借口，“昨晚有虫子飞进眼睛里，疼得我一晚没睡着。”
采云把蜡烛凑到唐琬脸边，啧啧两声，脸上满是心疼，“今天还要颠簸一日，这身子如何吃得消啊。”
唐琬轻轻推了推采云拿着蜡烛的手，“没事，现在已经不疼了，回去后多休息会儿便是。”
行装收拾好上了马车后，唐氏几次抬眼看对面的唐琬，几度欲开口说话又憋了回去。
唐琬便假装没看到，心想或许是因祸得福吧，让她逃过了一次唐氏的唠叨和教训。
马车回到山阴陆府，已经是夜间戌时，陆游早已经在府邸门口等待。
他一见马车归来，赶紧跑下台阶，迎手扶着唐氏下了马车，正准备去接唐琬，被唐氏拉扯着，“夜间天凉，你出来做什么？让下人们候着便是。”
唐琬和沈氏杨氏也依次下了马车，杨氏笑道：“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弟妹了，新婚燕尔，浓情蜜意嘛。”她说着拿着帕子抵在鼻尖轻笑一声，这一路憋着不说话，她心里早堵得慌。
陆游见到唐琬的眼睛隐隐有些红肿，抽离出被唐氏紧握着的手，走到唐琬旁边，关心道：“琬妹，你这是怎么了？”
唐琬扯了扯嘴角，“没事，就是山里虫子多，不小心跑进眼睛了。”
“我去给你找个大夫看看。”
“不用了，我休息会儿就好了。”唐琬制止。
“休息两日便消肿了，哪里还要惊扰到大夫那里去。”唐氏说着朝着一众丫鬟下人们道：“时候不早了，快些把东西都拿下来放屋里收拾好。”
回到西侧院，采云服侍唐琬洗漱，退出房间时不忘嘱咐陆游：“少夫人这两日劳累，身子又不舒服，姑爷让她早些歇息吧。”
坐在桌旁看书的陆游抬起头来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采云就走出去关上房间的门。
唐琬此时已经坐在床上准备躺下，她看向陆游：“我先睡下了，你继续看书，不用管我。”
陆游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床边，帮着掖了掖被子，道：“我到隔壁稍间看书，免得光亮晃着你不好入睡。”
唐琬点点头，片刻后房间里暗下来，她便闭上眼睛。
高尔基说天才出于勤奋，唐琬表示很认同。陆游确实勤奋，她来这几日，除了成亲当晚，每日他都挑灯夜读，真真是应了韩愈的那句诗：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颠簸一日，身心疲惫，再加上昨晚也没睡，纵然唐琬此时脑子里情绪乱飞，也抵不住困意，竟沉沉睡去。
————
三日后，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晴朗，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坐在茶楼临街靠窗座位上饮茶的赵士程朝外面看去，此时午后，山阴城街道上的行人便少了许多，地面上印出屋檐墙壁的影子，还有不停飘动的商铺旗帜影子。
小五从街道上跑进来，坐下便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喘息平息后，他道：“说来奇怪，陆府不是前几日才去了普济禅寺吗，我刚经过陆府的时候，看到一个尼姑正进去。”
小五说着又喝了一杯茶，“现在尼姑还亲自上门吗？”
赵士程收回目光，眉心一紧，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冷声问道：“那尼姑多大年纪？”
小五思索两秒，皱着眉摇头，“没仔细看，应该三十多岁吧，反正年纪不小。”
这话一说完，两人便都意识到了不对劲，赵士程立刻起身，小五扔下碎银子便跟着赵士程跑出茶馆，奔着陆府方向去。
这边唐琬吃过午饭后，便坐在房间外的檐廊上发呆。
这几日她一直精神不济，吃得少睡得多，大家都当她是因为风寒未好又被虫蜇伤了眼睛而闷闷不乐。
看着院子里一寸高的绿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像极了她六神无主、不知方向的内心。
采云走进院子便看到了耷拉着脑袋的唐琬，道：“少夫人，夫人喊你去正厅呢。”
唐琬抬头，“哦”了一声，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采云走近，扶着她起来，“这回得快去，说是普济禅寺来了主持。”
“怎么来府里了？”唐琬纳闷道。
采云扶着她往院子外面走，道：“听那主持说，菩萨托梦，说是跟陆府女眷有缘，但她只在梦里见过，今日特意过来寻找梦里的有缘人，要来渡缘。”
唐琬皱了皱眉头，这不瞎糊弄人嘛。
“那主持，长得还怪漂亮哩。”
“夫人高兴得很，让女眷们都赶紧去正厅，让那主持认认。”
此时太阳正盛，天上没有一丝云彩，直射到脸上的阳光有些灼热，唐琬并未多想，她加快了脚步，跟着采云一路去到正厅。
进去时，沈氏和杨氏都已经来了，唐氏招招手，脸上堆满了笑，“琬儿赶紧过来，快让主持认认。”
唐琬转眼，看到唐氏身旁站着一位穿着灰色长衫的尼姑，长衫腰宽袖阔，圆领方襟，纵使衣衫肥大，也能隐约看出里面包裹着瘦削苗条的身体。
她头上带着灰色的僧帽，帽下是一张鹅蛋脸，弯弯的柳眉下是一双灵动勾魂的大眼睛，但如画的眉眼似乎还不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那胜过白雪的肌肤更让人挪不开眼睛。
虽然脸上有岁月的痕迹，但却更添了一番风韵。
唐琬打量一眼，心中感叹，竟有如此美丽的尼姑！
就在唐琬对上她那双大眼睛时，那目光让唐琬心中一怔。
“就是这位娘子了。”尼姑开口说话，朝唐琬走近一步。
这声音……唐琬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净音，她竟然找到这里来了！那天净音一定看到她了！
唐琬后退一步，浑身开始颤抖。
“琬儿，这是净音主持，说是……”
唐氏话还没说完，净音便朝着唐琬扑过去，两人一起跌倒在地上。
正厅女眷们瞬间惊恐尖叫，纷纷躲开。
唐琬正准备爬起来，净音一个翻身压在她身上，只见她一掀外衫，从腰侧抽出一把匕首就要朝着唐琬刺过去。
唐琬慌乱中紧紧抓住净音拿着匕首的手，喊道：“救命啊，她要杀我！”
女眷们在旁边都不敢靠近，个个惊恐害怕，又满脸焦急慌张。
此时采云扑过来要拉扯净音，净音一脚踢过去把采云绊倒在地上，她一时疼得起不来。
净音双手握住匕首用尽全身力气往下扎，唐琬同样用尽全身力气抵住她的手，僵持片刻，唐琬双手发颤，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可此时屋内全是女眷，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根本帮不了她。
看着那如寒光的刀刃一点点逼近她的双眼，仿佛下一秒就要扎入她的脸上，唐琬咬着牙齿使出全身力气用力一掰，净音握住匕首的双手顿时一歪，但她反应极快，利用身体惯性用力往下一压，那匕首猛得扎到唐琬的肩头上。
唐琬惨叫一声，肩头渗出血来，一阵尖锐的痛感传来，让她面孔瞬间扭曲。她仍然紧紧攥着净音的手，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不能松手。
肩膀不是要害处，至少她死不了。
而净音使劲要拔出匕首，却被唐琬扼住，匕首在两人的较量中晃动，让唐琬感受到什么叫割肉剜心的痛苦。
净音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松开握住匕首的手，唐琬的手瞬间被弹开，而下一秒她的脖子就被净音掐住，唐琬伸手去掰净音的手指，根本掰不动，随后又握拳捶打净音的手。
此时她已经喘不过气来，又改用指甲去掐净音手背上的肉，奈何那双手十分坚定，丝毫不松动。
望着屋顶悬梁，唐琬眼睛里一片模糊，就在她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压在自己身上的净音被人一脚踢倒。
唐琬大口喘气，绝望的眼神还未消散，眼中又映入一个高大的影子，赵士程整个身体挡住屋外的阳光，俯视着她。
唐琬心下一松，眼角的泪珠终于滑落下来，还未顺过气的喉咙此时像是被什么堵住，又痒又憋，她开始咳嗽起来，带动身体也颤抖着。
此时小五已经制服住净音，绑住了她的双手把人拖到一边。
采云爬到唐琬身边，扶着她坐起来，顺着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唐琬喘息和咳嗽都平息后，采云一声尖叫让她的心顿时又提到嗓子眼了。
采云伸出满是鲜血的手，哭道：“少夫人，你流了好多血啊。”
唐氏惊魂未定，看着还插在唐琬肩膀上的匕首，她颤颤巍巍的喊道：“快去请大夫，快！请大夫！”随后旁边两个丫鬟哆嗦着身子绕过唐琬跑出去。
赵士程走近一步，蹲下身看了她一眼，除了肩膀处的匕首，她雪白的勃颈上还有一圈红印子。
常人看了定然触目惊心，赵士程只冷声道：“没事了，暂时死不了。”
他说完便站起身，走到净音跟前，他瞳孔微微一缩，眼底闪过凌厉的寒光，问道：“你为何杀她？”
净音抬起眼眸，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咬牙一字一字道：“她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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