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乱我心曲(四)
猩红的法阵在他四周运转,天地皆陷入了昏暗。
煞气冲天,月光猩红,魔神可怖的影子笼罩在他的头顶,像是一座沉重的山,睥睨苍生。
仙盟的人被魔气震飞,仓惶的脚步声,悲惨的哀嚎声遍布了整座祭坛。
魏明扬难以置信地望着浓烈的魔气席卷整座遗址,他被浓烈的煞气震得连连后退,颤声道,“不……这怎么可能……”
远处的季青岭早已没了往日德高望重的模样,他撕下伪善的面具,癫狂地大笑着,“魔神降世!魔神降世!老夫筹备百年的计划,终是成功了!”
许是因为过于惊惧和失望,魏明扬蓦地红了眼眶,双手也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是我……是我放出了魔神……”
裴娇没工夫理会他的崩溃和失态,她望向充斥着猩红光芒的祭坛。
有的人被魔神的元神蛊惑,匍匐于地喃喃自语,有的人拼命仓惶逃窜,有的人想要上前拼死一战,却被轻而易举地碾死。
只有他孤身一人处在煞气风暴的中心,少年颀长的身躯逐渐被漆黑的魔气淹没。
在那一刻,裴娇忽然捂住了心口,封魂锁处的地方开始发热发烫,烫的她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记忆深处的回忆被唤醒,耳边嗡嗡作响。
那冰天雪地之中的红衣少年,蹲在她面前,缓缓张开的手心之中,躺着一枚小小的青团。
他说,嫁给他,便再也不用四海为家,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再也不用唯唯诺诺,做小伏低,藏在小巷的黑暗之中苟延残喘。
她可以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地生活了。
因为从此以后,彩霞街无依无靠的小乞丐,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那年的灯火格外透亮,灯火中的人如画卷般绮丽。
往日的记忆痛苦黯淡,所以化为游魂的这几十年来,她沉睡在黑暗中,选择遗忘过去的一切。
可是……可是原来尘封的记忆之中,也有这般美好的时候么。
不知不觉之中,她已湿了眼眶,耳边的是他曾说过的话——
他说,“娇娇,我们回家。”
狂风四起,暗无天日。
这时四周忽的安静下来,四处逃窜撞壁的众人忽的发现,有一人与他们背道而驰。
那是一位身穿月白裙裾的少女,她长发散落,身躯瘦弱,奔跑时像是乘着风。
他们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穿过浓厚的煞气,越过冗长的阶梯。
她提着裙裾,越跑越快,裙摆上绣着的金色蝴蝶纹样也像是乘风而起,振翅欲飞。
此时此刻,仿佛天地都寂静了。
只能听见她脚腕上缀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叮铃铃——”
她越过浓重的煞气,脚下的步子却不曾停下,便是摔倒了也迅速爬起,反而越来越快。
她义无反顾地奔向祭坛,奔向被强大魔息笼罩下的那个人,奔向煞气的中心。
就像是奔向家的方向。
·
冰冷的祭坛上汹涌着猩红的光,祭坛中心的地面早已布满血淋淋的抓痕。
魔神冰冷的吐息落下,“停止这些无用的挣扎,将你的躯体为吾所用。”
滔天的怨气和煞气笼罩而下,少年的手背青筋暴起。
识海之中,他再度被她以惊龙剑贯穿心脉,稠热的血溢满了双手,可是他始终不曾放开她的手。
他苍白的唇瓣翕动着,忍着剧痛望向她,颤声道,“娇娇,你有没有……”
“哪怕一些许,一瞬间,爱上过我?”
识海中手持惊龙神剑的神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目清冷,姿容宛然。
面对他的祈求,她蹙着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荒唐的事。
“从无。”
无边的黑暗再度落下,识海中不停地重复着这一抹片段。
他被那把雪白的剑身贯穿了无数次,临死前乞求过她无数次的垂眸和回答。
哪怕只是谎言,哪怕只是安慰。
可是等来的回复,一直都是那句从未。
从未……从未……
如此执念,皆是虚妄,皆是荒唐。
他自嘲地笑着,血泪淅淅沥沥滴落在祭坛中心的法阵上。
那把贯穿他心脉的利剑,尚不如她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来得痛彻心扉。
无边的黑暗落下,冗长一眼望不见尽头。
他瞳仁是压抑的深黑,最后一点光也在这不停轮回的折磨之中湮灭,化作麻木和死寂。
“你本就是为杀戮灭世而生,为何要沉沦于这世间最为低等的情爱?”
“为我所用,杀光他们。”
黑色的飓风凄厉咆哮,夹杂着数不清的惨叫。
在这所见皆是疮痍,所闻皆是哀嚎的炼狱之中,他突然听见了清脆的铃声。
像是清澈的泉水落在淤泥之中,泛起阵阵涟漪。
他垂下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那铃声越发近,刺破深不见底的煞气,带来久违的光亮。
“顾言玉!”
眼前的阴霾一点点褪去,铅云散开的尽头,是朝他奔赴而来的少女。
她的裙裾泛着温柔的月色,映照在他漆黑的瞳仁中,化作经久不灭的火光。
在那一刻,他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她跌跌撞撞的每一步,都踏在了他的心上。
在世人的厌恶与惧怕,魔神的恶意与蛊惑,祭坛的煞气和彻骨冷意之中。
她是茫茫天地间,跳跃的光。
这抹光为他而来。
她奔向祭坛,拥抱住双目漆黑,满面血泪的少年,轻声道,“顾言玉,你别睡。”
“睡着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在被她拥抱住的那一瞬,便是短短的那一瞬。
一直困扰他的心魔悉数破灭。
他的下颌搭在她的肩上,闻着她发间的花香,怔怔地想着。
——他不求她爱他了。
只要能长久地看着她,这般看着她。
他便满足了。
他手中折扇分崩离析,化作十四根扇骨刺入筋脉。
鲜血迸溅的时候,他也因为剧痛清醒。
心魔化解的那一瞬,祭坛上狂风汹涌,遮云蔽日的煞气也被这阵飓风冲破。魔神的虚影也被这阵狂风冲的支离破碎。
眼见明明快要夺舍成功,却突生如此变故,魔神发出愤怒的嘶吼,脚下的土地不受控制地震荡起来。
可怖的魔气席卷过长夷峰,瞬时草木枯萎,泉水枯竭。
灵台之中,顾景尧盯着黑暗中那双猩红的眼,冷声吐出一个字,“滚。”
下一瞬,魔神的元神便被硬生生地从他识海中剥脱而出,发出一声尖厉的咆哮。
离开了躯体的元神变得格外虚弱,它借机迅速遁走。
可顾景尧显然并不打算放过他,元神只能借着煞气的掩护迅速避开身后袭来的扇骨。
便连季青岭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他没想到顾景尧身为魔神的后代,身上留有他的血,按理来说应当是最为简单的夺舍躯体,毕竟血脉相近,夺舍也会更为容易,这也是为何那些大限将至的老东西们总会培养自己的血脉后代进行夺舍的原因。
可是此子竟有如此反骨,能够抵抗住魔神的夺舍。
他面色多了一丝慌乱,转眼又看见不远处濒临崩溃的魏明扬。
林倾水在一旁试图唤醒他,她所受的打击显然也不小,不知所措地哭泣着。
季青岭一直都是魏明扬的信仰和支柱,在他心中便是光风霁月无所不及的存在,如今这信仰一朝崩塌,对他的打击是前所未有的。
所以导致他一时不察,道心被毁,竟走火入魔。
季青岭微微蹙眉。
每过百年,他便会收养一对童男童女。
童男是阴年阴月阴日所生,其体格与魔神魂魄相近,成为了夺舍的备用之躯。
童女便是曾经受过大荒神女照拂的上古家族所留下的后代,虽血脉大多不纯,但因得到过大荒神女的赐福,所以所生之女皆会携有部分神女的神力。
百年前灵渊仙府的顾如笙便也是他门下的徒弟,他收她为徒,本想借她之手夺得万俟永泽的躯体,供他复活魔神。
奈何这顾如笙就算知道万俟永泽是魔族,也只是没出息地想着离开,却仍旧不愿伤害他。
故而他便将她囚禁起来,拿她试药试蛊,最终她受不住此番折磨,变得疯疯癫癫,受他指使。
谁知万俟永泽为了见她一面,竟孤身一人踏入仙门阵法,还是死在了仙门的围剿之中,他为了不暴露目的,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仙门将他的躯体千刀万剐。
好在顾如笙有了身孕,留下了魔神的血脉,此子便是顾景尧。
他意图用折磨他母亲相同的方法折磨他,迫害他的心智,让他为自己所用。
奈何却出了岔子。
顾景尧多智近妖,更是成长迅速,变得不受控制。
甚至还逃了出去。
逃出去之后,他展开了对玄阴宫疯狂的报复。
明面上和玄阴宫有关的家族皆毁于一旦,满门被灭。
好在季青岭隐藏得较深,才未被他找到。
那时他便意识到顾景尧是个难以掌控的因素,于是请出封魂锁,利用仙盟将他困在寒冰炼狱,企图等待遗址开启便夺他躯体来用。
谁知他竟打破了雪域天牢,搅得仙洲四分五裂。
如今顾景尧的躯体不得用,那么便只好启用备用之法。
这百年来,他所收养的童男童女,便是魏明扬和林倾水。
他派出玄阴宫的人将他们的父母杀了,再伪装出途中经过救出他们的假象。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故而这两个孩子对他敬仰有加,也足够听话。
魏明扬乃是阴年阴月阴日所生,血脉天赋又尚可,是天底下除了直系血脉顾景尧,最合适魔神的躯体。
他缓步走近走火入魔神志不清的魏明扬,低声道,“我的好徒儿,为师养育你如此之久,为你排忧解难,予你无上荣光,你是不是也该给师父一些回报了?”
·
煞气薄弱一些后,秦文耀总算恢复了一些意识。
他没想到刚苏醒便眼睁睁地看着魔神的元神进入了魏明扬的躯体。
这等可怖的画面吓得他失声尖叫,“糟糕,魏明扬被这个老东西夺舍了!”
夺舍这等可怖的邪术,他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刚开始夺舍的时候,魂魄和身体尚未融合,便是最为脆弱的时候。
冷静之余,他立刻指挥百里瑛,“快,快去将他杀了!千万不能让魔神借助躯体复活!”
谁知季青岭也早已料到,他指挥着蛰伏在暗处的玄阴宫信徒迅速启动阵法遁走。
只消片刻,便消失在了原地。
鬿雀因为叛主受到血誓反噬,早已奄奄一息,处于濒死的边缘。
临死之前,她眼前浮现了当初跟随万俟永泽征战四方的日子,那时的他们,多风光啊……
她可以肆意翱翔在天际,可以去往任何想去的地方。
魔主待她也好,就像对待亲妹妹一般。
而不是像现在,魔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她深吸一口气,不甘地抓着他的衣袖,“烛龙,若是……若是魔主没有遇到顾如笙,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语罢,那只手便蓦地垂了下去,再无动静。
烛龙抱着她的尸首,枯坐在空荡荡的遗址内。
他就这样看着她慢慢咽了气。
他右眼的那道疤本就是为护她而留,就像他隐藏百年的心意一样。
她这一生一直热切地追随着魔主的步伐,一直向前看的她怎么会留意到身后注视着她的目光呢?
他不会说话,向来习惯沉默。听她抱怨诉苦,听她谈天说地。
可惜直到与她生死相隔,他也只能继续永久地沉默下去。
最后,他颤抖地伸出厚重的手掌,缓缓合上了她死不瞑目的双眼。
自遗址出来后,裴娇休养了许久,顾景尧更是因为神识受损,陷入了昏迷。
季青岭乃是玄阴宫的幕后主使者这一事在仙洲掀起了轩然大波,随着魔神夺舍复活的消息传开,仙洲人心惶惶,而一直未有所动作的魔域在近日更是越发猖狂。
裴娇得知师兄得救之后,他便和师父一起隐居在山海洞庭之内。
于是裴娇便带着昏迷的顾景尧赶往了山海洞庭,准备和师父商量应付魔神降世的对策。
师父大难不死,昏迷数年,却无法再执剑。
她原以为这是极其痛苦之事,谁知他每日在山海洞庭内种花锄草,倒是过得格外逍遥。
见到立在门槛外迟迟不敢进来的裴娇,他抽出一条木棍便扔了过去,“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老夫烧水!”
本来久别重逢的泪水一下子被裴娇憋了回去,她“噢”了一声,开始任劳任怨地坐在木堆前挑柴火。
为何没有出现话本之中的师徒情深相拥而泣的画面??
裴娇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老头斜眼睨着她,“你在传音中说要赎罪归还惊龙剑是什么意思?还嫌老夫没被气死么!”
裴娇嘴角委屈地耷拉下去。
老头蹲在跳跃的炉火前,不紧不慢道,“赎什么罪?你何罪之有?你为老夫夺回了惊龙神剑,名扬天下,让天下知道我藏玉后继有人,你有什么罪?”
“比你那天天只知道斗蛐蛐逗鸟的师兄要有出息多了!”
刚提着鸟笼踏进厨房的温元秋微微顿住了脚步,嘴角的笑容也蓦地僵硬。
这些年帮忙锄的草浇的花……
终究是错付了!
“至于结交魔族……哼,谁年轻的时候没认识几个魔域的混球呢?老夫本来还想等着那剑魔来一决高下,谁知道这混球没出息,被自己人害死了,违背了和老夫的约定,真是晦气!”
裴娇捡柴火的手一顿,嘴角的弧度瞬时就变了,眼睛藏不住笑,就连眼底都亮晶晶的。
温元秋走近,他提着鸟笼,看着里边肥啾啾的小青雀,再看向一旁的裴娇,怎么看怎么像。
而裴娇的注意力却转向了那贵气逼人的龙纹石鸟笼,上边的龙纹浑然天成,显然便价值不菲。
而这种鸟笼……她似乎在某处见过……
她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师兄,为师父疗养应当要花费许多灵石吧,还有山海洞庭置办的这处宅子,应当也价值不菲,你……你哪来的灵石呀?”
温元秋咳了几声,他有些心虚道,“小师妹……实不相瞒,我其实是聚金阁阁主在外的……私生子。”
裴娇瞪大了眼。
温元秋低声道,“我本来只想随着师父修炼,寄情山海,不想顶着这身份出去招摇过市,也不喜欢私生子这个名头。可是家父在一次秘境之中身受重伤,寿元将近,聚金阁群龙无首,现下……我已然是聚金阁阁主。”
裴娇尚在震惊。
她便说怎么温元秋初见她时便出手如此阔绰,时不时想尽办法给她塞灵石,而且当时在聚金阁内的掌柜看见温元秋给她的锦囊瞬时便奉她为座上宾。
原来是如此缘故。
温元秋柔声笑道,“恰巧继承了聚金阁,便能知天下事,聚金阁虽无所向披靡的能力,但却能探查玄阴宫他们的动静,从而得知他们的目的。”
裴娇道,“那师兄,你能知道玄阴宫那群人藏在哪么?”
铜镜说过,魔神夺舍融合身体需要一段时日,而这段时日玄阴宫的人必定会避其锋芒,待到魔神适应了新的躯体,那便是真正的浩劫。
温元秋眼神逐渐冷下来,“这群人格外谨慎,拥有无数个老巢和据点,特别是为首的季青岭,更是有多重身份,难以寻到他们的踪迹,也难以从这从信奉魔神的疯子口中得到什么信息。”“不过根据我聚金阁的探子来报,魔域北境的徐北幽怕是早就和这群人合作,先前千机谷的阵法,还有争夺神树的阵法,都是为了用这些阵法让邪神降世时开启长夷峰天堑的血海阵做的铺垫。”
“一旦真让这血海阵启动,便会连接混沌,放出其中的修罗,这些修罗都是不得转世穷凶极恶的魔族所化,被上古神明封印在混沌之中,若是让这些修罗跑出来……不仅仅是仙洲,便连人间也会发生大乱。”
“千年前的大荒那一战,哀鸿遍野,死伤无数,若是再让他们开启混沌的门……后果不堪设想。”
裴娇道,“那我们便即刻动身。”
温元秋摇摇头,“纵使我已倾尽聚金阁之力,也仍然找不到玄阴宫的下落。季青岭为人狡诈谨慎,早就为了这一刻筹备了许久,绝不会轻易露出蛛丝马迹,必定会休养生息,待到血魇之日,群魔乱舞,混沌结界薄弱之时再开启血阵。”
“我们能做的,只有集结仙洲人马,团结我们所能团结的全部力量,对抗他们。”
温元秋道,“师妹,你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你手持惊龙剑,又有龙魂凤魂傍身,一定会发挥关键的作用。”
“你现在伤势未愈,先在山海洞庭好好养伤,万万不可自乱阵脚。这些日子,我会通过聚金阁的人脉传信给仙洲的各大家族和宗门,还有永夜城的妖族。”
裴娇颔首,“好,都听师兄的。”
“魔神降世一事已然掀起轩然大波,我相信他们自然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必定会配合。”
“至于,你带回来的那位……不知道他的立场。”
温元秋顿了顿,看向她。
裴娇道,“他听我的。”
温元秋释然,露出一抹笑,“太好了。有了他的帮助,便会好上许多。至少魔域西境和南镜都是为我们所用。”
裴娇道,“说起来,他应当也快醒了。”
她端起小厨房的红糖丸子,“我去给他送点吃的。”
说着是慰问伤者,实则裴娇在路上就将红糖丸子吃得差不多了。
她垂眼看着空荡荡的碗,想了想,还是藏在了身后。
推开门时,床榻上果然空落落的。
少年倚在案几之前,地上散落着木屑,他以锋利的扇骨,在雕刻着木雕。
凑近了看,裴娇发觉,那是一只木雕小狗,漆黑水润的双眼,玲珑小巧的鼻子,可爱至极。
顾景尧觉察到她的靠近,纤长的睫毛动了动,抬眸道,“娇娇,像不像你见过的?”
裴娇注视着他泛红的掌心和指腹的薄茧。
没想到她随口一提,她在彩霞街唯一的玩伴便是那只死于冬日的犬,他便记下来了。
木雕做的精致,有个小小个机关,裴娇伸手一触,木雕小狗的尾巴便开始飞速地转动,既滑稽又可爱。
裴娇不由得笑出了声,“你做这个干什么?”
顾景尧看着她,瞳仁是压抑的深黑。
他说,“我不在的时候,它可以代替我陪着你,逗你开心。”
裴娇满脸疑惑。
他就和狗皮膏药一般,赶都赶不走,还会有不在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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