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八月二十日清晨,承天府内笼罩在一片紧张而压抑的气氛之中。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班驳地洒在青石板路上,却似乎无法驱散这府邸中的沉重。

简明孝,这位历经四朝的老将,站在庭院中,面容严峻。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初。他刚从张志瑜那里得知,张献忠已经切断了他们的粮道,不禁叹息道:“李闯贼虽然来得晚,但终究还是来了,这是想欺我川军无援吗?”

马万年急匆匆地跑进庭院,一脸焦急:“奶奶,城北十五里外发现数万敌军,看样子是闯贼的主力部队。”

简明孝背着手,缓缓踱步,沉声道:“李自成虽然来得慢,但目的很明显,是想趁我川军孤立无援之际发动攻击。”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奈和坚定,仿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张志瑜站在一旁,眨了眨眼,笑道:“秦督此言差矣,附近明军并非只有我们,华瑞奇在东南,吕大器在东北,高杰也手握重兵。还有刘良佐、王之纲、李际遇等人,都在追击闯贼呢。”

“援军不日即可到达,最多半个月,最少也就几天时间。”张志瑜显得信心满满,仿佛已经看到了援军到来的那一天。

简明孝苦笑了一下,说:“张志瑜,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邃的洞察力,仿佛已经看透了张志瑜内心的想法。

“秦督此言何意?”张志瑜收起笑容,认真问道。

“这些人中,只有华瑞奇或许能发兵相救,其他人嘛,就别指望了。”简明孝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失望。

“不然!吕大器忠心耿耿,高杰与李闯又有私仇,他们岂能见死不救?”张志瑜争辩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服输的倔强。

“你错了!”简明孝叹了口气,“吕、高二人虽有兵权,但出不出兵,并非他们所能决定。”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对朝堂局势的无奈和痛心。

“那谁决定?太子?史可法?”张志瑜急切地问,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渴望得到答案的焦虑。

如果真是太子或史公能决定,张志瑜会立刻写信给南京,请求速派援军。但简明孝却缓缓摇头:“都不是。”

“是粮草决定的。我估计高、吕二人的粮草也快用完了。”简明孝的语气中充满了对现实的无奈和痛心,“只有华瑞奇,他的粮食都是自给自足,不受朝廷局势影响。能救我们的,只有他了。”

简明孝作为四朝元老,其政治敏锐度丝毫不逊于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他深知,在这场战争中,粮草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了兵力。

“秦督可有新消息?”张志瑜皱眉问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对未知的担忧和焦虑。

“呵呵,无需新消息,旧闻就足够了。”简明孝的语气中充满了对朝堂局势的洞察和无奈。

“五月时李自成败于凤阳,向西退到汝南,对吧?”张志瑜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对过去的回忆和思考。

“自成退守汝南后,高、吕二人便没有再大举用兵。我查过了,原因就是粮草耗尽。”简明孝的语气中充满了对现实的无奈和痛心,“朝廷虽然运粮,但每批粮食仅够十日之用,难以支持大规模行动。”

张志瑜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难道南京朝中有人故意拖延战事?”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对朝堂阴谋的震惊和愤怒。

简明孝背着手,仰望着天空中云卷云舒,低头又看到地面干裂的泥土,沉默不语。他的心中充满了对朝堂局势的无奈和痛心。朝中确实有人希望速战速决,但这样的人并不多。更多的人则是希望战事持续下去,因为流贼不灭,朝廷的军队就不会停止行动;军队不停歇,钱粮的消耗就永无止境。官吏们借此机会中饱私囊,而太子在南京监国,黄河以南的事务都由他决断。因此,南京的官员们权重一时,金钱与权力的诱惑之下,他们岂会让流贼轻易被消灭?
养寇自重,这不仅是武将们的做法,文官们也同样如此。权力与财富在手,他们岂肯轻易放弃?简明孝的心中充满了对这种局面的无奈和痛心。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种局面,只能尽力去应对眼前的战事。

张志瑜岂能不知此理?只是他明白自己无力改变这一切,只能寄希望于上意能够自行领悟。至于能否领悟,那就要看他们的智慧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对现实的无奈和接受。

“秦督,如果有需要张某效劳的地方,尽管开口。”张志瑜看到简明孝白发苍苍的样子,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怜悯。他知道,这位历经四朝的老将已经为国家和民族付出了太多太多。

“你是陛下和太子的近臣,我怎敢劳烦你?”简明孝的语气中充满了对张志瑜的尊重和感激。他知道,张志瑜已经尽力在帮助自己了。

“张某自愿相助,而且降服李定国这件事,非得秦督亲自前往不可。张某助秦督一臂之力,秦督也助张某解决难题,这样我们两人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张志瑜笑着说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对未来的期待和信心。

简明孝略作思考后,走进屋内坐在案前,拿起纸笔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李性忠,命他速速进入湖广牵制张献忠;另一封则给李定国,料定他看后必会投降。他的笔迹遒劲有力,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他对国家和民族的深情厚意。

张志瑜惊讶又欣喜地问:“信中写了什么?”

“别问,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好。”简明孝的语气中充满了神秘和深邃。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说出来的,只需要用心去感受和理解。

张志瑜离开后,简明孝又写了一封密信给林小风。处理完这些事务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朝中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他可以专心应对眼前的战事了。这场战斗至关重要,胜则掌握战略主动权,败则全局陷入被动。他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二十二日,李自成与张献忠的联军兵临承天府城下。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简明孝收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南直隶的秋闱考试中,考生们竟然罢考了!这一举动在南京朝廷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朝堂的混乱暂时还没有影响到军事行动,但考生们的胆大包天竟然敢堵住六部衙门的大门,导致户部、兵部等关键部门陷入瘫痪,军饷、粮草的供应都受到了严重阻碍。

马万年看完密信后脸色苍白如纸:“奶奶,我们难道真的没有援军了吗?”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绝望。他知道,如果没有援军的话,他们将面临着一场生死存亡的战斗。

简明孝沉默不语,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决绝。他知道,无论有没有援军,他们都必须坚持下去。因为他们的身后是千千万万的百姓和家园,他们不能退缩也不能放弃。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天空,仿佛在那里寻找着某种力量和信念。然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马万年的身上,用一种坚定而有力的声音说道:“我们还有的,是我们的勇气和决心。只要我们有这两样东西在,就没有什么可以打败我们!”他的声音在庭院中回荡着,仿佛给每一个人都注入了一股无穷的力量和信念。

十五天前,也就是八月初七那天,秋日的阳光斜洒在扬州城的青砖黛瓦上,给这座古城平添了几分沉稳与庄重。眼瞅着秋闱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内阁的头儿李邦华大人,却在这紧要关头,只在扬州匆匆待了一天,便急着坐船去应天府了。他的行色匆匆,仿佛连扬州的秋风都追赶不上他的步伐。

李邦华,这位在内阁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他的形象总是那么威严而深沉,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他身穿一袭深蓝色的官服,上面绣着金色的云龙图案,腰间佩带着一块碧绿的玉佩,步履间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

临走前,他还特意把新上任的扬州知府张煌言叫来见了一面。张煌言,这个名字在扬州并不陌生。他在李自成攻打凤阳的时候,筹集军饷有功,就这么接替了前任知府任民育的位子。不过说实话,张煌言也没啥特别了不起的功绩,全靠南京那帮朝臣使劲儿推荐,才坐上了这个位子。史可法大人想拦都拦不住,最后只能叹口气接受了。

其实朝臣们推荐张煌言,并不是真心想帮他,而是想给他挖个坑。那时候朝廷正严查欠税,扬州府逃税的人多得是,这知府的位置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大家都想让张煌言来背这个锅。

张煌言,这位新任的扬州知府,他的形象与李邦华截然不同。他年轻、俊朗,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子书生气,仿佛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文人。他身穿一袭青色的官服,上面绣着简单的花鸟图案,腰间佩带着一块白玉佩,显得温文尔雅。

“阁老,您找我啥事儿啊?”张煌言进了船舱,对着李邦华就是一通大礼。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恭敬和忐忑,显然对这位内阁大人充满了敬畏。

“坐吧!”李邦华指了指凳子,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您老人家在上面坐着,我还是站着伺候吧。”张煌言又行了个礼,他的动作十分标准,显然受过良好的礼仪训练。

李邦华仔细打量了张煌言一番,哈哈大笑道:“果然不愧是陛下看重的人才,年纪轻轻就这么稳重,说话不卑不亢,还懂礼貌。”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赞赏和期许。

“人才啊,真是难得的人才!”李邦华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感慨和欣慰。

张煌言一听这话,心里头那个激动啊,就跟新兵蛋子突然听到董事长点名表扬似的。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但又不敢太过表露,只是微微欠身道:“多谢阁老夸奖。”

“阁老,您的意思是,陛下知道我?”张煌言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和惊喜。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得到陛下的关注,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岂止是知道,陛下还特别嘱咐我,要多关照你。”李邦华笑眯眯地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亲切和温暖,仿佛真的把张煌言当作了自己的晚辈来关照。

“多谢阁老栽培!”张煌言又是一通大礼。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敬畏之情,对李邦华的敬重之情也油然而生。

“别客气,别老行礼了。你知道我找你干啥吗?”李邦华问。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严肃和认真,显然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十分重要。

“晚辈愚钝,实在不知道。”张煌言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谦逊和诚恳。他确实不知道李邦华找他到底有何贵干,但他的心中却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最近啊,你就按兵不动,别轻举妄动。”李邦华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深意和叮嘱。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忧虑和关切之情。

“啊?这是啥意思?”张煌言愣住了。他瞪大眼睛想从李邦华脸上看出点啥来,可李邦华老谋深算,啥破绽都没有。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之情。

张煌言没办法,只好问:“阁老您南下是为了赈灾和追讨军饷,现在却让我啥也不干,这不是抗旨吗?您不会是想害我吧?”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忐忑和不安之情。朝廷不是下旨让地方官严查欠税吗?怎么李邦华反而让他别动呢?

“扬州不能乱。”李邦华捋了捋胡子,神色平静地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坚定和决绝之情。

“乱?怎么会乱呢?”张煌言更糊涂了。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之情,不明白为什么李邦华会说扬州会乱。

“农民不种地,盐商不产盐,士兵不守城,商人不运货,纤夫不拉船,学子不读书,官员不勤勉……”李邦华眯着眼睛望向窗外,“这不就是天下大乱的前兆吗?”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沉重和忧虑之情。

张煌言闻言心中一震,他开始意识到扬州的局势确实不容乐观。他仔细想了想李邦华的话,觉得确实有道理。扬州可是长江和运河的交汇点,一旦乱了,漕运就断了,边关的军队粮草都运不过去,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你明白了吗?”李邦华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期待和询问之情。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关切和期许之情。

张煌言恍然大悟:“晚辈明白了,多谢阁老指点迷津。”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敬佩之情,对李邦华的敬重之情也更加深厚了。

“我怎么会害你呢。”李邦华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递给张煌言,“这是朝廷暂时免除扬州府赋税的公文,你收好了。”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亲切和温暖之情。

张煌言恭恭敬敬地接过信,仔细看了看,这才放了心。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庆幸之情,觉得自己能够遇到李邦华这样的好官真是三生有幸。

事情办完,李邦华就扬帆离开了扬州。钦差船队顺着运河进了长江,逆流而上,直奔南京而去。船上的旗帜迎风飘扬,船身随着水波轻轻摇曳,仿佛是在向扬州告别。

船还没开出多远呢,前面就出现了好几百艘战舰,旗子上写着“大明”和“操江水师”,原来是提督刘孔昭的部队。战舰上锣鼓声震天响,江面上跟开了锅似的热闹。看到钦差来了,刘孔昭就让战舰分列在南北两侧,给钦差船队让出了水路。

李邦华站在船头,望着眼前的战舰和锣鼓声,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心中明白,这是刘孔昭在故意挑衅他。按照礼制,钦差随行的兵员数量是有规定的,如果加上刘孔昭的兵,那就超标了。而且,现在东风正顺,利于行船,如果停下来等风变了再走,得多耽误半天时间。但是,李邦华并不想和刘孔昭起冲突,他只想尽快赶到南京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快停船!打旗语!让战舰都移到江南边去!钦差船队从江北过!”李邦华果断地下达了命令。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和不容置疑之情。

同船的兵部左侍郎张伯鲸不解地问:“阁老这是为啥?现在东风正顺,利于行船啊。要是停下来等风变了再走,得多耽误半天时间呢。”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和不满之情。

“礼制所限啊。钦差随行的兵员数量是有规定的。如果加上刘孔昭的兵,那就超标了。”李邦华解释道。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和叹息之情。他知道这个决定会耽误时间,但是他也知道这个决定是必要的。

“要是不停呢?太子那边可就有弹劾阁老您的本子了。”张伯鲸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担忧和提醒之情。他知道太子和刘孔昭的关系很好,如果得罪了刘孔昭,那么太子那边肯定会找李邦华的麻烦。

李邦华冷笑了一声:“弹劾他啥罪啊?”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屑和嘲讽之情。他知道南京这些官员的狡猾之处,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地钻空子、找漏洞来为自己谋取私利。

“不合礼制啊!”张伯鲸大声说。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和无奈之情。他知道这个决定会让李邦华陷入困境之中,但是他也知道这个决定是必要的。

“刘孔昭操练水师呢,偶遇钦差而已,能有啥罪?”李邦华脸色一沉,“再说那锣鼓声嘛,水师听到鼓声就出战听到锣声就收兵这是规矩有啥不妥的?”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严厉和质问之情。他知道张伯鲸的担忧是多余的,他也知道南京这些官员的狡猾之处。

张伯鲸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这才明白南京这些官员的狡猾之处。他心中暗自佩服李邦华的机智和果断,同时也感到一阵无奈和悲哀。他知道在这个官场之中,想要做一个正直的官员是多么地艰难和不易。

钦差船队继续往上走,终于在八月初十那天抵达了南京城外。一行人下了船上了岸,李邦华望着城墙长叹一声。自从林小风大人十二年前离开南京后,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他当时接任南京兵部尚书,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就因为父亲去世回家守孝去了。

太子朱慈烺快步走到李邦华面前,双手抱拳,恭敬地说:“见过钦差大人!”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与期待,仿佛希望通过这次会面,能够为自己在南京的处境找到一丝转机。周围的群臣纷纷跪下,齐声高喊:“参见钦差大人。”声音响彻云霄,却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明朝末年,下级称呼上级的规矩如同政局一般变幻莫测。起初,人们喜欢在官职前加个“大”字,以示尊敬,知县成了大老爷,中书舍人成了大中翰,巡按御史则被称为大马台。然而,好景不长,官员们渐渐觉得这称呼太过泛滥,连医生都被尊称为大夫、郎中,茶馆里的小二也成了大博士,工匠更是摇身一变成了大司务。于是,一场关于称呼的变革悄然兴起,知县改称太爷,知府叫太尊,尚书则尊为太师。唯独“钦差”这个称呼,始终如一,保持着它的庄重与威严,人们还是习惯性地称之为大人或者钦差大人。

礼数过后,李邦华缓缓走近朱慈烺,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他递给朱慈烺一封信,声音低沉而有力:“这是陛下给您的密旨,让我转交给太子殿下,请您务必小心珍藏。”朱慈烺神色凝重地接过信,贴身收好,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显然,这封信的内容对他至关重要。

接着,朱慈烺环顾四周,客气地说:“我在春和殿备了宴席,想为阁老接风洗尘,希望您能赏光。”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诚意,却也难掩一丝焦虑。李邦华推辞道:“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公务繁忙,驿站的粗茶淡饭就足够了,不敢劳烦殿下。”他这么做,一来是为了自保,毕竟在这动荡的时局中,每一步都需谨慎;二来也是担心太子安危,毕竟酒后容易出事,他不愿因自己的疏忽而给太子带来任何麻烦。

朱慈烺在南京已经待了快一年了,这一年的时间里,他经历了太多的波折与磨砺。而李邦华,这位内阁首辅,却一直摸不清他的立场。如果太子和自己是一条心,那当然好;但如果他和南京的那些官员、勋贵们走得近,那这次来可就凶多吉少了。李邦华不怕死,但他怕死得没意义,他深知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这次南下,任务是追讨士绅欠税,任务没完成之前,他哪敢轻易言死?
朱慈烺没看出李邦华的深意,以为他是在轻视自己,便冷哼一声,甩袖离去。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孤独与落寞,李邦华心里暗暗叹息,觉得太子还是太年轻,城府不够深,需要多历练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想,或许,这就是年轻的代价吧。

太子一走,跟着来迎接的官员也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十几个人,都是李邦华的老熟人,他们围上来套近乎,实际上是想探探他的口风。李邦华却故意岔开话题,聊起了家常。他深知,在这动荡的时局中,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致命的武器,他必须小心谨慎。这些人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只好悻悻离去。

人都散了之后,史可法走了过来,他身穿一袭青衫,面容清癯,显得文质彬彬。他拱手道:“李阁老别来无恙啊。”李邦华也拱手回礼:“别来无恙,宪之你看起来清瘦了不少啊。”史可法叹了口气:“公务繁忙,想不瘦都难啊。”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疲惫。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李邦华压低声音问:“南京的兵权现在掌握在谁手里?”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与忧虑。史可法想了想:“按理说,调兵需要兵部的公文和太子的令旨,勋贵们拿着这两样东西才能调兵。但实际上嘛,太子和勋贵们都有自己的私兵,几千人呢,他们只认人不认令。”他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与讽刺。

史可法突然愣了一下,问:“阁老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与警惕。李邦华笑了笑:“没事,就是随口问问。”他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与苦涩。

两人交换了信息后,史可法就告辞了。他转身离去,背影显得有些孤独与坚定。李邦华则坐上马车,进了南京城,回到了驿馆。下车的时候,他看见驿丞正指挥驿卒捡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些纸张。那些黄黄的纸卷随风飘散,显得格外凄凉。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李邦华让家丁去问问情况,驿丞吓得脸色都白了:“没什么大事,就是刚才有个书生路过这里,扔了些纸就走了。我怕惹事,就让驿卒们捡起来。”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惶恐与不安。

家丁拿起纸一看,脸色大变,指着驿丞质问起来。驿丞连连磕头道歉说自己不知道情况,都是那书生干的。他的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被吓坏了。

家丁怒气冲冲地把纸递给李邦华看。李邦华接过纸来一看,顿时冷笑连连。纸上写着:“朝廷上下奢靡无度,府库早已空虚。国库没钱了就知道掠夺百姓、剥削商人。现在民变四起朝廷却不敢管;商人运送军需物资也敢动。于是就把税加到士人头上真是闻所未闻!李邦华你身为内阁首辅、文臣之首不保护士人反而助纣为虐真是辱没了士人的名声!可悲可叹啊!”

这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朝政的指责和对李邦华的谩骂,称他为朝廷的鹰犬。李邦华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怒火与无奈,他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人操控,想要借此来煽动士子们的情绪。

兵部侍郎张伯鲸听说后,想要抓人严惩。李邦华却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士子们有怨气是正常的,说明他们还是活人,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睿智与从容。

于是,他就命人在门口摆上桌椅,放话出去说如果有士子对朝廷有不满,都可以来这里骂他,并且还提供饮食。他说:“敢来的人我都敬他是条汉子!”他的声音响彻云霄,充满了豪迈与霸气。他知道,这是一场考验,也是一次机会,他要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与决心。

八月十一日清晨,天边还挂着夜色,李邦华就被外面的骂声吵醒了。他躺在床上,心里头五味杂陈,思绪如同窗外的夜色一般纷乱。他推开窗户,只见驿馆门口,几张桌子旁坐着四五个年轻人,正吃着早点,喝着茶,嘴里却不停地骂着脏话,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倾泻而出。

“李邦华啊李邦华,你这么大岁数了还活着,简直就是个老贼!”一个年轻人声音尖锐,充满了嘲讽。

“活了七十多岁,啥正经事没做,就会耍嘴皮子,帮着朝廷欺压我们!”另一个年轻人也不甘示弱,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敌意。

“无耻的老家伙,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想活生生地吃了你的肉,扒了你的皮!”这句话一出,连门外的守卫都听不下去了,一个个皱着眉头,面露不悦。

一个守卫实在忍不住,走上前去,大声喝道:“看你们一个个文质彬彬的,怎么满嘴喷粪呢?”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和不满。

领头的年轻人冷笑一声,反驳道:“苏东坡都能说‘修行时观君如一泡屎’,他能说,我为啥不能说?”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挑衅和不服。

守卫一听这话,火冒三丈,直接用粗话回了一句:“呸,你他妈给我闭嘴!”这话一出,那些年轻人一个个都愣住了,没想到守卫会这么粗鲁,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其中一个年轻人气得跳了起来:“你!你怎么能骂人?”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愤怒和不满。

守卫反问道:“你们能骂,我为啥不能骂?”这么一说,那些年轻人顿时哑口无言了,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但他们并没有离开,还是坐在那里低声咒骂。李邦华有令,不让守卫们轻举妄动,只是在他们骂得最凶的时候,用言语回击几句。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边的第一缕阳光渐渐亮起,门外聚集的读书人越来越多,骂声也越来越响,差不多有上百人了。他们个个情绪激动,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倾泻而出。

李邦华在嘈杂声中洗漱完毕,吃过早饭,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坐上马车前往南京户部。户部是管钱粮的地方,要查账,就得从这里开始。他的心情有些沉重,但脸上却保持着平静和从容。他知道,今天的任务很重,但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户部尚书高弘图已经等在衙门外了,他身穿一袭官服,面容严肃而庄重。两人一见面就客气地寒暄了几句,然后就开始着手查账的事情。他们一起走进了户部衙门,开始了紧张而繁忙的工作。

接下来的两天里,李邦华的生活就两件事:查账和吃饭。他每天都沉浸在繁琐的账目中,一丝不苟地核查着每一笔钱粮的收支情况。而驿馆外面呢,那些读书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一开始还只是骂几句脏话,后来干脆就大声嚷嚷起来,说什么要罢考、要抗议朝廷的暴行。他们的声音响彻云霄,充满了愤怒和不满。

八月十四日晚上,刘孔昭急匆匆地跑到朱国弼的府上。一进门就看到满屋子的熟人,有勋贵、有朝臣、还有地方上的名流。他们个个衣着华丽,面容严肃而庄重。朱国弼用眼神示意刘孔昭坐下,然后继续说道:“朝廷派了钦差来南京追缴赋税,咱们作为大明子民,应该以大局为重。现在朝廷已经下了决心要追缴了,大家就别再心存幻想了,赶紧想办法筹银子吧。”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焦急和无奈。

刘孔昭听了这话眉头一皱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他明白朱国弼这是在说反话呢。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朱国弼的看法,他们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危急了,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

接着朱国弼又问了问那些读书人的反应。礼部的一个官员回答说:“那些读书人反应很激烈啊!听说秋闱快到了,他们甚至想罢考来逼朝廷停止虐待士人的行为呢。”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担忧和不安。

“真的吗?”朱国弼的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还不确定,只是听说而已。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早就报给太子殿下了。”另一个官员补充道。

“罢考也没用啊!读书人都得靠朝廷吃饭呢。”又一个官员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无奈和讽刺。

刘孔昭趁机说道:“罢考虽然不可怕,但如果他们围了六部,特别是户部和兵部,那军需就供应不上了。前线的将士们可怎么办啊?这可是个大问题啊!”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焦急和忧虑。

朱国弼叹了口气:“李阁老年纪这么大了还在为国家操劳,咱们怎么能坐视不管呢?”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感慨和无奈。

大家都点头称是,商量着回去告诉那些读书人不要闹事。他们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危急了,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了,南京城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过节的食物和礼物,整个城市都弥漫着一种欢乐和祥和的气氛。然而,在驿馆外面,那些读书人的情绪却越来越激动,他们围在一起,大声地议论着什么,似乎对朝廷的追缴赋税行为充满了愤怒和不满。

李邦华为了安抚那些读书人的情绪,特意让人买了月饼送到驿馆外面去分给他们吃。他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来缓和他们的情绪,让他们不要再闹事了。然而,那些读书人却并不领情,他们接过月饼后,纷纷扔在了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碎,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倾泻而出。

突然,有三个读书人冲进了驿馆,手里拿着棍棒,逼问守卫李邦华在哪里。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敌意和愤怒,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倾泻在李邦华身上。守卫告诉他们李邦华在二楼的天字号房间,三人二话不说就闯了进去。

到了房间门口,门竟然自己开了。里面站着一个壮汉,穿着粗布衣服,面容粗犷,皮肤红得像熟透的枣子一样,身材魁梧,气势汹汹地看着他们。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威严和不可侵犯的气息,仿佛是一尊守护神一般。

“来了?”壮汉像是在迎接客人一样问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漠和威严。

“来……来了。”其中一个读书人颤声回答,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畏惧和不安。

“请进吧,李阁老已经等你们很久了。”壮汉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气息。三个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李邦华竟然会知道他们要来。稍微犹豫了一下,他们就拿着棍棒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八仙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李邦华坐在主位上,指着旁边的凳子邀请他们坐下。他身穿一袭便服,面容平静而从容,仿佛并没有将外面的喧嚣和愤怒放在心上。三个人环顾四周,勉强坐了下来,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不安,仿佛随时都会跳起来攻击一般。

李邦华突然开口说道:“你们来得有点晚啊。”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和调侃,仿佛并没有将他们的愤怒和敌意放在心上。

“什……什么意思?”其中一个读书人问道,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疑惑和不安。

李邦华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他们:“大丈夫行走江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敢不敢自报家门?”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和不容置疑的气息。

三个人一听这话,立刻站了起来,齐声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复社黄宗羲!”“复社顾炎武!”“复社归庄!”他们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自豪和坚定,仿佛是在宣誓一般。李邦华微微一笑,看着他们,心中暗自赞叹他们的勇气和坚定。他知道,这些年轻人虽然年轻气盛,但却有着一颗热爱国家和民族的心。他们敢于站出来反抗朝廷的暴行,为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而奋斗。这样的年轻人,正是他所需要的。他相信,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机会和平台,他们一定能够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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