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梁上影
那时家中情况不大好，老二又在读书，老三刚满十四岁，书也不读了直接给人家当了学徒。第一份工钱给了他，一面还嘲笑他老大不小了娶不上媳妇，却一面又催着他赶紧娶媳妇去。
老四那时候才七岁摇着老太太的胳膊，让她如了他的意。
老太太拽着那五十两伸出去又拿回，眼泪不停地流。骂他败家，却又什么事都给他准备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定要娶李氏，他第一次见她时，是在码头，她被父兄捉去送给漕运一个小头目做小妾。
她躲在他身后死活也不肯出来。
看她可伶兮兮的模样，那句我娶她不知道怎么就说出了口。
后来，他如愿娶了她，代价就是五十两的聘礼。
她的父兄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人，有了五十两自然不想自己的亲女儿、亲妹妹给人做妾。只是苦了他们一家。
李氏嫁过来后，还当是二哥读书拖垮了家里，也没少和他闹，后来又出了四弟的事，一家人活得水火不容便分了家。
他没有怪过她，因为她也对他好。
是他的不是，是他嘴笨，不会调和妻子与父兄之间的关系。
想到这，单伯成狠狠给了自己几个巴掌。
如此简单的事情，怎么到他这里就千难万难了呢？
老太太长长地叹了口气，走了。
李氏就是有本事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娘家如此，婆家也如此。
这一晚，又将是一个不眠夜。
不只大房不得安生，其他各房也没人睡得安稳。
今晚一切以单承斌的伤势为主，只留一个跌打大夫住家，跟单承凌一起住下东厢，今夜先由单伯成照顾着，下半夜再由单承凌来，若不发烧便不用叫大夫。
他们谁也没有发现，屋里少了个人——那个早上还与单熠熠开嘴炮、实力表演白莲花的单亭亭。
当然，除了单熠熠之外。
刚才她在扫视这个家的时候就想到了她，那丫头一天都没出现过了，不过她才不会去管这些呢！是应该给她一个教训了，现在当然是先霸占她的床先喽！
单伯成和单承凌默默地扒着饭，像是才意识到什么般，放下筷子说：“五丫头呢？叫她出来吃饭吧！”
合着这位当她在照顾单隐隐呢！
得。
单熠熠也不多说，横竖她也打算看看这个大姐姐，是怎样的一位锦鲤人设。
刚踏入上西厢便就看到淡青色的帘栊后，那刹那明亮的眼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单熠熠觉得对方一直在等她。
单熠熠吓了一跳。
她不是个胆小之人，也曾面对过穷凶极恶之人，却被这样泛着淡淡笑意的晶亮眼神给吓住了。
试想一下，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突然配上这么一双眼睛，这活脱脱是诈尸好么。
单熠熠只来得叫了一声‘哎，玛雅’就跑了出去。
“怎么了？”
单承凌听到这么一句放下碗筷跑过来，顺势往房间里看了一眼。
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不妥。
单熠熠刚想说什么。
他自己就先跳了起来，跟着她喊了一声‘哎，玛雅’，只是这两声意思却是相反的。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单亭亭不在，可不就吓坏他了嘛！
“五妹妹不在？”
他似乎不能确定一样还问了一句。
废话。
“什么？亭儿不在？那她去哪了？”
“这这……她不在隐儿房里，她能跑哪去？”
“这这……这天都黑了。”
单伯成是被吓怕了，连珠泡似的接连问了几句。
这一天天这么多的噩耗，差点没将他给打垮了。
“爹，爹，爹，你不要着急，我马上出去找，五妹妹会没事的。”
他是生怕自己这软弱的亲爹也跟娘一样气绝过去了。
“找找，快去找。”……
单家二、三、四房刚回去还没吃上一口热呼呼的饭菜呢，就又听得有人来说，大房的三丫头单亭亭不见了。
额滴娘喂，要命啊！
这一天天的还能不能消停点了？
三户人家再度向大房聚集，这会连里正、族长都惊动了，与中午发生的纠纷不同，那属于私人恩怨，单家也没有要求里正出面，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了，本来也是他们自己错在先，也没脸要求别人替他们作主，收拾这烂摊子。
如今却不同，村里不见了个人，是村中事，自然不可怠慢。
一时，单家四房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成群结队出去找，几个小辈则聚拢在大房。
前厅内燃起了木炭，只有单熠熠一人枯坐于中间。
山秋夜雨滴空廊，潇潇寒风过西墙，堂前叶透明月光，谁人披衣望故乡。
二房两位姑娘在单隐隐的房间里坐了一会，也受不住了，出来前厅一起等消息；三房单承珏倒是过来了，和四房的小叔子一起在上东厢轮流照顾单承斌，大夫回了一趟家拿东西，四婶彭氏也带着八岁的女儿单宁宁过来帮着照看李氏。
李氏醒了一会喝了药又睡了过去。
“你倒是悠闲。”
单茗茗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愤，忍不住就刺了单熠熠一句。
单熠熠也不理她，默默看着一块又一块的木炭发光发热而后化为灰烬。
单菁菁拉扯了一下自家妹妹的袖子，不能走在一起的人，何必说太多。
单茗茗愤愤地‘哼’了一声，也不去管她了，只望着幽静的寒夜，寥寥茫茫的山村不可视物，妖娆的树影在火把的照耀下张牙舞抓，影影绰绰间往这边涌来，陆陆续续有人影闪现，凭白让这夜变得阴深起来，屋内的纱幔都变得瘆人。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还是跟着单熠熠看那红通通的火盆看久了，她居然看到梁上有个红影子一闪而过。
冷飕飕的寒风自门口兜头盖来，带来了冰凉的细雨，和泥土的腥气，没来由地让人打了个寒颤。
“你冷？”单菁菁疑惑地看着自家妹妹似冷似惊的模样。
连单熠熠都抬头看了她一眼。
单茗茗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便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叫声自单隐隐的房内响起，原本就紧张无比的单茗茗也跟着尖叫起来，紧抱着单菁菁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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