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袍妇人

吵闹的人群中，一个妇人旁边站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毫不在乎的任由雪花落在头和衣服上，沉浸在三人的世界里。

        妇人一身藏青色的长袍子将整个身体遮住，头发挽成了圆鬓，露出白皙清瘦的脸庞，长长的睫毛下有一双黑亮有神的眼睛，鼻梁微挺，皓齿朱唇，莲花瓣似的尖尖下巴，很是好看。

        岁月仿佛在其身上失去了力量，看不到丝毫皱纹，若不是斜跨整张脸的一条浅淡疤痕，恐怕跟那下凡的神女比起来，都不会逊色多少。

        少年和少女是来自安啓镇西边大洪乡的洪榭和洪婷，洪榭眼睛朴实有神，面部略黑，身体壮实，快到成人的胸膛，洪婷肤色稍微比少年白皙一点，就是白的有点不正常，头后留着两条羊角辫，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面前妇人，诉说着感觉有趣的事情。

        “干娘，我们差点以为今天来不了呢，还好夜里雪停了，今天才找到机会出门，这会又下大了，晚上我可赖着不走了！”声音甜美的羊角辫少女笑嘻嘻的说道。

        妇人面带笑容点了点头，没有插话，静静的听少女竹筒倒豆子，说个不完。

        “干娘，你干儿子可傻了，来的路上，只顾得赶路，摔倒好几下呢，要不是地上有雪，我估计他把地都会磕好几个洞，到时乡里让我们修的话，又会多一件麻烦事。”

        少年听到此话，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只是想早点赶过来”

        妇人将望向大森林方向的目光转了回来，如慈母般看着羊角辫少女说道：

        “可惜阳儿跟莲儿去了森林里，不然你们现在就能见面，不过不急，这个点，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她的嗓音如黄鹂歌唱般悦耳好听。

        “是的，自从入冬以后好久都没看到小莲跟安阳哥哥，也不知道小莲有没有想我。”少女可怜兮兮的说道。

        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事情，忽然又高兴起来，只见其将手伸入怀里，笑嘻嘻的掏出两条紫色绣花手帕，递给妇人说道：

        “干娘，你看，我秀了两块一样的手帕，一条给小莲，一条我留着，正好作为我俩的庆生礼物，好看吧？”

        “好看！婷儿绣花的手艺真是好！莲儿看见肯定喜欢。哎，我也没准备啥礼物，只能跟往常一样，晚上给你们做一桌好吃的！”

        说着，脸上有淡淡疤痕的妇人接过手帕，拿在手中看了看，上面的绣花歪歪扭扭的，有点可惜了这么好的布料，不过想了下，反而觉得这样才显得更加难得，于是又多看了两眼，只是看着看着，隐约感觉在两个手帕的绣花中间都绣的有字，凑近一看，原来是“婷”和“莲”，怪不得感觉这花心怪怪的，不禁莞尔一笑。

        得知晚上有好吃的后，羊角辫少女高兴的蹦了起来说道：“婷儿最喜欢吃干娘做的饭菜了，别的地方都吃不出那股香香的味道。”

        妇人笑着勾了下少女的鼻子，然后摸着手里的物件说道：“这手帕的布料可不便宜呢！”

        少女将两只小手背在身后，晃动着小脑袋，怏然自得道：“不要钱的，是我跟洪榭哥哥去梵相城时，找浣花坊讨要的边角料，听说这样的布料都是皇亲贵族才能用的，他们看我这么可爱才送给我一块，其他人去要，都没得呢！”

        “噗呲”

        妇人被少女的可爱模样逗笑了，将手帕还给少女，然后看了看少年微微泛红的脸庞说道：“是的，婷儿真是个小机灵鬼。”

        少女接住手帕，又挑开别的话题问道：“干娘，我们聚在这里干什么，是参拜天神殿吗？”

        妇人却是没有接小女孩的话语，而是神色变得黯然，目光中夹杂着些许担心和期盼，看着他俩缓缓说道：

        “榭儿跟阳儿从小就长得像，虽然现在榭儿稍微胖点，可那眉宇间却还是神似，要不是阳儿是我生的，我都怀疑他俩是一个娘胎的呢！再加上你跟莲儿又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这缘分，不得不让人感到神奇。

        这么多年了，你俩也是听话懂事，让人不得不喜爱，所以以后你俩就别干娘来干娘去了，如果愿意，以后就跟阳儿莲儿一样喊吧，我相信他俩早就把你们当成真正的一家人了！”

        “娘！”

        两道清脆有力的声音发自肺腑喊了出来，喜笑颜开！

        “嗳~，我以后就有四个宝贝儿了！”妇人高兴不已，拍掉自己和两人身上的落雪，整理下衣服，将少男少女拥入怀中，久久不松，眼中水气蒸腾，模糊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此时吵闹的人群中仿佛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仔细听去，又好像是寒风呼啸的声音。

        “啪！”

        突然一颗雪球毫无征兆的打在名叫洪婷的羊角辫上，瞬间将美好的气氛破坏的荡然无存。

        原来是空地边上玩耍的孩童，不知道什么时候追逐到人群中间，将一个个大人当成了挡雪牌，你追我赶，你躲我打，很是调皮！

        “哥，我被欺负了！”洪婷充满幸福的脸蛋瞬间变绿，将手帕装进怀里，拉着还杵在那里不知该何为的洪榭，加入到“战斗”行列，抓起一把雪，揉成团状，朝奔跑的孩童打去，洪榭看妹妹的样子，才反应过来，有样学样，一起追着那些孩童“报仇”，然后两兄妹每打中一个就兴高采烈，笑的前仰后合。

        被打的孩童发现“战况”有变，便放弃彼此的争斗，一起对抗洪氏兄妹，本来还游刃有余的兄妹俩，瞬间变成了落雪鸡，浑身是雪，不得不抱头逃窜，一直跑到空地外围，情形才有所好转，于是“战场”发生转移，一群孩童又回到了大人眼里他们该待的地方。

        妇人看着洪氏兄妹玩的开心的样子，很是欣慰，这不正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吗？

        然而风雪之势虽大，却抵挡不住越来越近的骑兵队伍，看到忽然出现的骑兵，吵闹的人群如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声音戛然而止。

        私塾先生带着几个孩子大步走回人群，安石周围的人们主动散去，围着陈老头叽叽喳喳的大人小孩终于停下来，让他缓了口气；讨论开春大业的几人闭口不言，旁边玩耍的小孩，被各自的父母拉回身边，不老实的在原地晃来晃去；洪氏兄妹也赶紧从空地边上往娘亲那边跑去，只是没有注意到怀里的手帕掉出来一个，随风飘到旁边。

        骑兵缓缓逼近，空地上的人群掏出揣在口袋的双手，拿掉头上的草编帽，慢慢挪动脚步，让出靠近官道位置的那半空地，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不合规矩。

        然后有些胆大的则伸长脖子，仰着个头望向已经来到近前的队伍，只见五百余骑骑兵分三个方向将小镇居民合围，挡路的雪人和小动物倒了一地，盔甲长刀碰撞间散发出一股杀伐之势，有人闻之露出惧怕的神情，小孩被吓得哭了起来，旁边的亲人怕惹怒天威，赶紧手忙脚乱的哄着。

        两辆马车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黑脸将军骑着云霜宝马来到人群前面，没有说话，默默的看了一会儿。

        此刻人群一片寂静，落雪可闻，而安石内心却非常激动，天啊！云霜马！云鬓马中的王者，瞬间感觉自己没有白受冻。

        “嗯？”

        人群中一张面孔将李将军的目光吸引过去，是一位身穿藏青色袍子的妇人，旁边站着一对少男少女，妇人面容靓丽，脸颊清瘦，双眼仿佛有勾魂之力，让人深陷其中，天空中的雪花飘落，又增加了几分朦胧的意境美，再加上脸上不安慌乱的神色，让黑脸将军升起一股保护欲，不禁感叹，荒凉之地，竟有如此绝色！于是多看了几眼，只是看着看着隐约感觉妇人的整张脸上好像有条长长的浅淡疤痕，又仔细瞧了瞧，然后悲叹连连，直呼可惜，便收回了目光。

        黑脸将军旁边，前去迎接队伍的衙署长吏轻声向他说了几句，指了指衙署方向，见其摇了摇头，便与其他迎接人员向黑脸将军告声罪，回到了小镇人群中，站在最前面，神态恭敬。

        黑脸将军又在人群其他地方瞅了瞅，没看出啥异常，就驱马至马车和人群中间停了下来，走之前又看了眼妇人所在方位，一副惋惜之色。

        “小镇居民的名册可在？”他似乎想起什么，目光看向衙署长吏说道。

        “回禀大人！名册在此”

        长吏慌忙接过文书递过来的名册，快步走到黑脸将军坐骑前面，满脸谦卑，双手微微颤抖，递了上去。

        “衙署人员也在里面？”

        将军眼神玩味，看了眼长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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