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天雷
护体仙印带不上神罚台。
我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极其后悔，刚刚一时威风过了，此刻再反悔实在拉不下面子来。转过头又看看拖着孱弱病体深情目送我的宿未，只好硬着头皮往上走。
浓浓的黑云即刻压在了我的头顶。
而紧接着沉下来的天雷我几乎是一道一道数着熬过的。
第三道的时候我胸口的刀伤就跟着一起裂开了，一时间痛的让我觉得背上的雷刑似乎轻了许多。
到滚滚雷鸣安静下来，黑云渐渐从我头顶散去。我抬头看看，这才尝试着动了一下。
嘶……
全身都疼。
好在都是些皮肉伤，努力保持着稳健的姿态走下来。穿过神罚台，护体仙印就等在那里，瞬间回到我周身，血也随即止住。
但这满身染血已经是狼狈的不行了。
早知道就索性穿个红的来了。
真文松开宿未，迎了过来，满脸关切地道：“帝座，还好吧。”
宿未也忧心忡忡而又愧意满满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道：“无碍。”
真文把关切的眼神一收，转头向宿未道：“我就说她扛揍吧，你不用担心，前几日东海挨了一妖刀，转头跑的比兔子还快。”
我真想一巴掌给他拍到神罚台上去。
回了殿里，远远的就听到哗啦一声，阿软把手中的托盘一扔，哭着冲了过来。
为什么又忘记捏个障眼法？
是不是有一道雷劈歪了，击中了我的脑壳？
“帝座，我叫你去星梦神君那里看病，怎么看成这样回来了？是谁伤的你？”阿软眼泪哗哗的往下掉，手足无措的想抱我，却又不敢碰我。
我努力挤出个笑脸：“没事啦，阿软，皮外伤就是这样，看着瘆人的很，事实上是一点也不痛的。”
为了证明我确实不痛，我还张开手原地转了一圈。
不转还好，这一转背后的伤一览无遗。
她软软的手指在我背上停留了一瞬，哽咽道：“帝座，你知道吗。一开始得知抽调我来服侍你，我真的很开心。”
“你是上古尊神，是如今的主神，是始祖仙帝，普天下再也找不到的奇女子。可是你也会受伤，也会流血，我很难过，我没有服侍好你。”
她说完，低头啜泣不止，肩膀都一抽一抽的。
我拍拍她的头，又忍不住揉了一把她柔软的发丝，安慰她说：“阿软，真的没有什么，我很好。只是现在有些饿了……”
本来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她却惊呼着跳开来，看着她扔在地上的托盘道：“哎呀，我给帝座炖的锦鲤荷花汤！”
她过去心疼的看了一眼，我看着那一地的汤汤水水，内心雀跃躲过了这道黑暗料理，嘴里还故作心疼的说道：“哎呀，真是可惜了，要不然阿软再去研究点别的？”
阿软一边收拾，一边道：“没事的帝座，后面还有一大锅，我再去给你盛就是，你只管去房里等着！”
……
我在床上辗转反复，最终觉得还是趴着睡好受一点。
也不知道昏昏沉沉的睡了多久，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突然一双手将我的锦被轻轻揭开，又在我耳畔柔声道：“帝座，我来给你上个药。”
是星梦的声音。
我未睁眼，只微微地点了下头。
星梦动作柔柔，丝毫没有痛感，甚至一通操作下来，背上的伤口好了很多。
我将双臂抬于脸下枕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星梦突然犹豫的开口同我说：“帝座，其实纪朗他，不是一个凶厉之人。”
我困意褪去了大半，缓了一下才问她。
我问：“你很了解他？”
“我想算是吧，帝座。我们几人师出同门，我与枕梦点神飞升至父神麾下时，纪朗才是刚刚拜入师门的小师弟。虽只是承了个师姐弟的同门之名，但缘分使然，又同我在上仙界相遇。平日里事务繁忙来往不深，但我亦相信他。”
“如今上仙界居神官之位的，大抵都是昔日父神座下的神将，仙妖一战积累了无数的功德。像文武神君，宿未神官，我还有天衍城的二位。唯有纪朗，是后飞升上来的，正经修上来的神官。足以证明他不仅灵力精纯，功德也是极出众的。只是他大概在辈份上矮人一头，所以天律司的事他格外较真些，再者说，仙界他也大概只认识我，他那冷漠性子实在无人需要他讲情面。”
我听她说完，如实道：“我亦觉得纪朗是个刚正廉明之人。”
“只是，鲜少听星梦你如此仔细的介绍一个人。”
是啊。
星梦除了同我在一起格外雀跃些，平时私底下出了名的温柔守礼，和男仙们都保持着良好的距离。而她竟然这么了解，同她仅有过寥寥数面之谊的纪朗，甚至此刻还同我解释。
她安静了一会，手却仍在不疾不徐的处理我的伤口。突然轻笑了一声，继续说：“帝座不知，我们那个门派当时超脱于世，强大如斯，即便如此，也逃不出时间的洪流。整个门派早已在尘世里覆灭了，师长同仁们，纷纷陨落。而侥幸活到现在的我们仨人，枕梦永困荒山，我失一半灵力，而纪朗是唯一强大过的证明。”
虽然看不到她说这些的表情，但是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回忆和伤情，即使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亲和。
听她提起往事，我突然想起我曾短暂呆过的那个名字都记不起的门派，还有一生气就会吹胡子的小老头师父。那几年在我漫长的岁月里不过一瞬，可我仍然清晰的记得师父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要走了就别回来了，顽徒。看我真的转身而去，又在身后叫道，回来也不要再来我门下，去别的师叔那里吧。
我那时一直以为我除非混出个大名堂，不然才不要回去。可是后来他已经成为我回忆里一个面容模糊的影子。原来很多时候，很多人，我们早已经同他见过最后一面了。
也不知道那个小老头在最后打妖怪的时候，是不是一样紧皱眉头，直至湮灭。
我轻轻的闭上眼，同星梦说：“走到现在的我们，都是曾经那里强大过的证明。”
宽慰她，也同样宽慰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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