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情谊

我在尘世镜前头发了会呆，看着后面的故事如我所见的那般进展。

        又恍然，大把灵力拿来看这些也实在无用。

        于是收了灵力，缓缓走出了天命司。

        漫无目的的晃了一会儿，在汇仙池旁，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纪朗。

        他背着手，身如劲松般的挺立在池边。似是在看风景，又像是在发呆。但也不算得真的发呆，因为还没等我靠近，他就自顾自的说道：“帝座回来了吗。”

        我如今离去的频繁，连放个化相敷衍一下都嫌麻烦省去了。

        懒得答话，走到他身侧停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我看过这汇仙池的水，看出这里的莲花，甚至还吃过这里的锦鲤。

        此刻，同他一起看到了这里的天。

        我从未好好看过这里的天吧，像现在这样。

        大片轻盈的云朵，镶在碧蓝的天上。好像就在眼前，却又好像远隔千里。

        “我以前在人间，也喜欢看着天上的云。”纪朗的声音响起。“但此刻到了天上，仍然觉得那些云很是遥远。帝座，你说这里就是世上最高的地方了吗。”

        我摇摇头：“不算吧。”

        不算的，我心里，岐鸣山才算是世上最高的地方吧。我同阿垣一起漫山遍野的跑过，并肩看太阳从那里升上来。云朵在我们肩头停留，风也带不走。

        “那是哪里呢？”他问。

        我笑了，诚恳回答：“是岐鸣山。”

        他似乎有点兴趣：“我没有听过，但有机会可以去看看。我从小就想去这世界上最高的地方看一看。”

        “你难得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

        才说出口，才反应过来，可能纪朗飞升的晚，同我们这些远古的神仙来讲确实太遥远。于他来说，也才百来年吧。

        纪朗回答我：“为了这个想法，吃了那么多的苦，怎么会不记得呢。”

        好一会，他又继续说道：“我不像帝座正在照拂的那个人，他的仙途有帝座这样的尊者替他保驾护航，我年少时候修炼的非常刻苦。但我又比很多人都幸运，因为大部分的人，都不能走到同我比肩的位置。”

        我点点头。

        “所以，走到上仙界的人，都是很不容易的吧。那为什么，大家都不珍惜呢。”他语气沉沉的，带着丝不解。

        我没太理解他的意思，他紧接着又说道：“那日，我看着帝座，同真文神君一起送宿未神君进轮回。帝座背上伤痕难掩，真文似乎也恢复不佳，宿未更不用说了。我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我飞升刚至上仙界，跟随在天律司归然神君身侧。神君他是当时上仙界第一的战力，身姿无双于天下，但同我想象的不一样，他时常在这里黯然神伤。就在这里，看着这里的天空。”

        “直到不久后，我替天律司发布诏令，革了归然神君的天律司掌司一职。而后，我作为天律司掌司仙者送他去了轮回。那是我第一次站在轮回台。神君他着一身素服，手脚都戴上了锁灵环，面上却难得有了笑意，踏入轮回的步伐那么轻快又洒脱。”

        “我一直不懂，为仙者，经过重重难关飞升而来，为何情之一字，却总能让人轻易折腰。宿未也好，归然也好，甚至是传说中的帝座你，也一样深困其中。”他把投向远方的目光收回来，轻轻的向我扫过来。

        我想了一想，之前还想过纪朗同星梦之间，如今看来，纪朗是个没开化的没错了。

        我答他道：“那是因为，纪朗神君只看到了宿未他替真文受的伤，不曾知道真文也曾对他舍命相救，不曾知道他们在仙妖大战时并肩作战的情谊。还有归然神君在仙界时的神伤，在人间轮回里的苦难，其实归然神君被困妖界时，曾有过无比真心的笑容，也有人相互扶持陪他走过了那段岁月，最后用自己的真心还了他的自由。还有我，我背上的伤可怖吗。天雷确实很痛，但阿垣为我死的时候，我更痛。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不会知道保护别人的意义，可能不会成为现在的我，叫我折腰的从来不是情这个字，而是真心为我付出的那个人。”

        “这份真心，值得我回报，哪怕有代价。”

        我语气肯定得很，一如我的内心。

        纪朗仍是看着我，眼里困惑不减。我想他不会真的懂，但他此刻也很动摇吧。

        我同他告了别，回了自己殿里。

        同他一起看过天，说过话，此刻心里疏解了很多。也许那些回答不仅回答了他，也安慰了我自己。

        我安心的睡了几日，直到腕上的同心结传来轻声的呼唤。

        阿垣轻声的喊着我的名字，声音里还有几分无力。

        我瞬间清醒，捏了个法印而去。

        此刻他如同他的声音一样无力，却仍在我住过的那间房子门口坐着，努力挺着自己的身型。

        我唤他：“阿垣。”

        他听到我的声音，这才有了些气力，扬起个笑脸来：“帝座，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看向他，他眉间黯淡，怕是寿数将至。天上待了几日，地上也不过区区几年。他之前说想留在这里侍奉完苏父苏母，替苏若无尽孝。却没想如今……

        苏若无用命却也没能换来他的长生。

        我拉住他的手，轻声回应他：“你喊我，我当然会来。”

        他笑意更浓，却也更吃力：“我好像时日无多，原本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可我却有好多的话同你说。”

        “傻子，你现在也依然好看的很。”我宽慰他，自己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帝座，一开始，我曾经指责过你不愿意救若无，我怕你为此记恨于我，不愿再来见我。可是这些年我想明白了。人们歌颂你的功德，是你斩妖除魔，护卫人间。而不是哪个人。这世间那么多人，如果伤一个，病一个，都来求你降悯，你要怎么救得过来。我只是以为，若无会因同我的缘故，能得到你的眷顾。我以为我会不一样，在你那里，我会不一样。不然普天下，为什么只有我，见过你。”

        “你知道吗，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神。那也不算第一次见到你，我第一次见到你，在河水里。我不小心落水，你向我而来。可是等我醒来，才知道若不是若无奋不顾身救了我，11岁那年我就死了。

        以后的数十年，我日日都记得你的样子。用若无给我的命，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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