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桃源引

桃源四面环水，置五行阵法，外不得入。源内苍山似镜，桃花满溪水。

        桃林内有一薛姓独居老人，善奇门、兵法、岐黄、机关之术，江湖人称“天机老人”。

        世间纷乱，江湖朝堂，皆有意者请老者出山，然十数年间无一人得见。江湖传闻薛老曾于月下收养一女婴为徒，此女为天机老人唯一传人。

        十五年后

        师傅说，他是在源内的溪流里捡到我，我能躲过桃源外的机关，顺着溪水漂来他面前，那是缘分。那晚的月照亮了整个桃林。师傅与我取名叫梵月。

        “师傅我回来了。”推开门，见一负剑的青衣男子低眉向师傅呈一枚玉珏。师傅看了我一眼，迟疑片刻，把玉珏接了下来。青衣男子起身，拱手道：“那，王爷在尚京恭候薛老先生大驾！”待走过我身旁时，对我微微点头。我看着他走出桃源小屋，由八卦生门御轻功而出。想来，我得改改师傅这入林阵法了。

        “师傅你看我采了好些药草，还去桃林的小溪里抓了条鱼，晚上我煮鱼汤给师傅喝。可好？！”

        “好，好，月儿的鱼汤我可是好久没喝到了。”

        我看着师傅将玉珏收进袖囊，望着远处的山岱出神。

        晚饭过后

        “师傅，您叫徒儿来，可有何事！可……是与今日来桃源的人有关？！”

        “月儿聪慧，你可知，那是何人。”我摇了摇头，师傅把玉珏放入我手里。

        “三年前，煊王爷在江南救过为师一命。为师便将这青囊玉赠与他，若有一日，他带着此信物前来桃源，我便允他一事。”

        “师傅说的可是你中‘扬州慢’一事。”师傅点了点头。

        江南曾有一大盗，好盗风雅之物，甚至连美人也盗。每每作案后，留一七瓣梅花，江湖人称梅七公子。这位梅七公子武功平平，却使得一手好毒。当年他盗美人时正巧碰见师傅，与师傅交手后被废去了一身武功。在逃走之际对师傅使下了扬州慢。扬州慢的毒并不难解，但却需在三日内以天山雪莲为引，方解此毒。而天山雪莲是为贡品，置于皇城之内。师傅中毒后正巧遇见由边关回京的煊王，适才向当今圣上求得一株雪莲，救了师傅一命。

        我沉吟片刻：“师傅，既然煊王救了您一命，自然也是月儿的恩人。您年岁已高，不宜再劳累奔波，就让月儿替师傅去这一趟吧。”

        师傅拍了拍我的手：“好孩子，你自幼聪颖，兵法医术已尽得我真传。为师捡到你时，你因长时间浸泡在溪水中而经脉有损，无法习武。为师只得教你轻功，如今虽未得出神入化，但足以自保。只是这江湖，人心险恶，你心性纯良，为师担心……。”

        “师傅，您放心吧。只不过是去替煊王办件事，了却师傅的一桩心愿。想那煊王也是皇亲国戚，断不会为难徒儿去做些违背道义之事。等事情办完，徒儿便立刻回桃源。”

        “月儿，下山后你需谨记，为师所教你的一切兵法机关之术，不可随意展示人前。为师不在你身边，万事需得谨慎小心，切不可惹事生非。”

        “我知道了，师傅，我不在您身边，您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您的咳疾在入春之际最易发作，切不可食辛寒之物，还有我酿的桃花醉，您可不能贪杯……嗯，明日我便去把桃源外的入林阵法再修复一遍……江湖险恶，您也不能随意出山……”

        师傅微笑着打断了我的喋喋不休：“月儿这是把我当孩子了！？为师自是知道分寸。”

        那晚的月依旧很亮，照得整个桃源的桃花都鲜活了起来。很多年以后我想起，那十五年间的岁月，弹指韶光过，江流不复来，唯有源内桃林，岁岁沉香……

        翌日初晨

        我涉水走过源外那条溪流，那是桃源入林的最后一道阵法屏障。阳光下的溪水静静流淌，透明，清澈，没有一丝尘埃。远方层峦叠嶂，近处密密层层的树木，林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天空不时有飞鸟惊鸣而过，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外面的世界，比桃源更辽阔的绿意，更深邃的苍穹，更鲜活的生灵。我竟有些向往与贪恋。

        离开师傅下桃源已走了一日有余，等再穿过这片树林，就能走上官道，运气好的话，可以在驿站雇上一匹马。七日内便可到达京城。正想着，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林内有响动，这荒郊野外的山林，不会有野兽吧。也不知我的扶摇步能不能让我跑得比它快些！

        我小心翼翼的朝异动方向走去，寻至草木深处，见一个男子半卧于树下，男子面目清秀，嘴角却冷硬紧绷，手中执着一把白扇，胸前的斑斑血迹浸染了他的玄色衣衫。

        我皱了皱眉，随即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伤口整齐虽不致命却极深，血色鲜红剑上应无毒，想必是失血过多晕厥罢了。我掏出从桃源带来的灵息丹，给面前的男子喂下一颗，从裙摆处撕扯下半块衣料，替他包扎住还在隐隐渗血的伤口。

        许是我的动作牵动了他的伤处，他缓缓转醒，片刻，出声道：“可是…姑娘救了我。”

        我抬头，正对上一双墨玉般的眼睛，他的眼睛极其好看，长长的睫毛下，墨色的眸子里隐隐有一汪星海。

        “我只是路过，就算没有我，你也死不了，左不过是晚几个时辰醒来，晚几日痊愈罢了。伤你之人看来并不想要你性命。”见他低眉沉思，想来，他定是知道是谁伤的他。

        我转身，正欲离去，身后却传来了男子急切的声音：“姑娘，还未请教芳名，在下段白月。”我回望他一身狼狈却又极其认真的模样，忍不住莞尔，掏出怀中的药瓶扔给他：“此为灵息丹，可助你内伤后调息，两个时辰后再服一次”。说完轻点足尖，身形一起，施扶摇而离。

        山林内

        段白月立在黄昏的树影下，抡起手中的白扇：“出来吧！”

        一名黑衣男子拱手：“属下来迟，请阁主恕罪！”

        “罢了，星儿也不是真想要我的性命，你且去查查那位姑娘”段白月把玩着手中的药瓶。

        “阁主，属下来时，见那位姑娘正给阁主疗伤，并无伤害之意，故才没有现身。那位姑娘似乎并不会武功。”

        “确实不会武功，即便我内伤在身亦能发觉你潜于附近，而她却毫无感知…暗影，你可知灵息丹？！”段白月笑着，似乎在回忆一段有趣的经历。

        “属下，不知。”

        “呵，这灵息丹，曾是天机老人所创的疗伤圣药，据说受内伤之人，一颗服以运息片刻便可痊愈。十几年前，江湖各大门派都争抢不休，那可是一丹千两。那位姑娘真真是好大的手笔，这一瓶的丹药，怕是可以买下一间药铺了。”段白月抡着他的白扇，“不会武功，轻功却着实不凡，带着失传的灵息丹，似乎还精通医术，据我所知，江湖上并不曾出现过这样的女子。暗影，璇玑阁若是查不出这姑娘的身份，那这天下第一阁的称号就自行摘了去吧。”

        “属下，遵命。”

        日幕降临，周遭的树影被拉得笔直修长，段白月抬头，看着天空上隐隐闪现的星辰，似要破幕而出，就好像这暗潮涌动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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