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四章江船行救1
云宜在厅堂上来回踱步,不时走到房门口向远处张望,张晋和崔素莹已进去一个多时辰,也不晓那美人图画得如何。
她心知两人必是千言万语难分难舍,这片刻光阴于他们极是宝贵。可碧云楼上待久了难免惹人生疑,荀瞻濠喜与文人雅士结交不假,但若被他知晓张晋的身份和意图,后果则不堪设想。她把计划告诉祁珏的时候,祁珏便觉太过冒险,昨晚还一再叮嘱她千万小心。
一大早祁珏就被荀娉婷请了去。这位荀郡主,不是请他授画,就是邀他论诗,似乎天天都得和他见上一面。
云宜暗恼自己为何要来这赣王府,自家那些稀奇古怪之事已叫她不胜其烦,如今更陷在这样的险境。唉,要不是因为祁珏和云张世交,她才不来蹚这浑水。
她正低头思想,忽觉一片阴影遮了光亮,耳边娇声倏忽:“云姑娘,你这是画好了吗?”
云宜被这一声言语吓得魂飞天外,抬头见荀娉婷已盈盈立在门前。
她怎会无声无息从天而降?云宜的心跳得怦怦作响,张了张口,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略点了头。
荀娉婷有些失望地转身招呼:“先生,我们来晚了呢。”
云宜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她身后闪出的祁珏,恨不得一砚台上去砸晕了他。
“先生说云姑娘作画最忌打扰,是我再三拉了他来。”荀娉婷赶忙解释,“听闻云姑娘的侍女人物实乃一绝,崔美人又是洪都第一绝色,故而我便想一睹这双绝合璧。”
云宜“呵呵”笑了两声,瞪一眼祁珏,暗道怎么连个女弟子都看不住。祈珏干咳一声,心说这女弟子可是郡主。
“我的宫楼和这碧云楼是相连的,走来很是方便,只可惜迟了一步。”荀娉婷叹气道。
云宜有种胸闷到要吐血的感觉,千防万防,不想还是变生肘腋。荀娉婷来得悄无声息,她连进内关照张晋和崔素莹的机会都没有。
荀娉婷迈步进门在椅中坐下,祁珏只得于一旁相陪。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云宜急得后背直冒冷汗。
“虽未见如何作画,先睹为快也是好的。云姑娘能否将美人图赐我一见,对画观人,定是交相辉映。”荀娉婷诚恳相望道。
美人图,还不知张晋画好了没有。
云宜心里着急,故作镇定,拔高嗓音好让里面听见:“适才在内室替美人作画,画虽已成,色尚未干。郡主不妨在此略坐稍待,等墨色干透,婢女自会送出。至于这个对画观人么……”她咧嘴苦笑,“想必郡主也知崔美人的脾气,肯容我一画已是万难。”
荀娉婷闻言点头,三人默坐厅堂面面相觑,一时气氛僵持。
云宜急得脸上都要冒汗,忽听荀娉婷悠悠叹息:“从小到大,还不曾有人为我作画,何时也要请云姑娘替我画幅小像才是。”
听此言来云宜顿生灵机,望着祁珏道:“郡主如何需要我来画,有现成的画师一旁坐着呢。”
“你是说……先生?”荀娉婷转脸去看祁珏。
“师兄擅山水,人物、花鸟亦好。郡主绮年玉貌,合该留作肖像,不如就让他给郡主画吧。”
荀娉婷笑逐颜开,轻合双掌:“若是先生肯屈尊为我画像,那自是求之不得。”
“郡主客气,恐是我师兄求之不得呢。”云宜看一眼祁珏,话中有话。
求人帮忙还带嘲讽挖苦,祁珏暗自摇头。今日荀娉婷执意要观云宜画美人图,他再三阻拦不及,只得随之而来。看眼下情形,张晋必定还和崔素莹在一起,倘被发现端倪自是不好收场,遂一笑道:“为郡主画像,乃祁珏之荣幸。择日不如撞日,此时此地就替郡主画一幅可好?”
荀娉婷闻言喜出望外,扶了扶头上钗环,整了整衣裙,道:“今日没有仔细打扮,这平常装束怕是不行。”
云宜说:“清水出芙蓉,自然最好。郡主天生丽质,本不同于寻常脂粉。”
荀娉婷被她哄得高兴,祁珏搬了椅子放在中央,道:“郡主请坐这里。”移步桌前,见笔墨纸砚一应俱全,铺纸研墨,对着端坐椅上之人细瞧片刻,下笔勾勒。
云宜这才定了定神,暗吐一口气,心说:“张晋,我的小祖宗,你可快些画好了出来吧!”
祁珏一笔一划精勾细描,云宜心急火燎陪在一旁。眼看画图将成,里面依然没有动静,急得她直要跺脚。
图画完毕,祁珏又提笔沾墨在纸上挥毫。云宜知他以诗题画,一心只求他继续拖延。
须臾,祁珏放下笔,荀娉婷喜滋滋走来观画。一看之下两眸放光,羞涩道:“先生可是把我画得太好了些。”
“描真之作,但恐不得郡主神韵。”祁珏嘴上谦虚,偷眼去瞧云宜。云宜睨他一眼,别过头去。
荀娉婷细看祁珏的题画诗,心中愈喜,脸红更甚:“先生,你这是把弟子夸上天了呢。”
云宜见祁珏所画非但形似而且神肖,画中之人双手相叠倚身而坐,雍容之外娇态憨然,图右上题李白《清平乐》诗句“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不由暗恼,心说你倒是给写首长的呀!抬眸去看祁珏,祁珏颇不自然地转了目光,道:“郡主实有天人之美。”
荀娉婷听了,更如喝蜜糖,飘飘然矣。
画也画了,诗也题了,张晋还不出来。云宜真快急哭了,担心他只与崔素莹卿卿我我,早将作画之事抛到九霄云外。
她这厢正急得不知如好是好,那厢祁珏又慢悠悠掏出一圆一方两枚印章。
这两枚刻着祁珏名字的印章,皆出自云宜之手。彼时她尚年幼,云康已教她金石篆刻。她拿着刻刀到处找石头练习,刻得最多的就是自己和祁珏的名字。
一日祁珏从太湖边捡回两块小石,形状虽不甚规整,却晶莹圆润,煞是可爱。她高兴地拿来练刀,不想这石头竟极适合刻章。她刻了祁珏的名字,一个白文,一个朱文。
云宜三岁练书,其时书法已有些风骨,但篆刻乃是初学,加之年纪小手力欠缺,握刀尚不稳健,难免颇多瑕疵。那两枚印章上,祁珏的名字被刻得歪斜不说,笔画也粗细深浅不一。
祁珏却爱不释手,说如此才有风韵。请人在石上打洞穿链,攒在一起,装入锦囊,随身携带。以后凡作画钤印,总是用这两枚石章。
祁珏将那章蘸了朱砂印泥,慢条斯理盖在画上。荀娉婷见之好奇,拿过去随手把玩。
张晋背着画箱,捧着一轴画卷低头而出,悄悄站到云宜身边。云宜回头看见,不由暗吁一口气,接了画道:“可是干了。”
荀娉婷忙将印章还给祁珏,拿了云宜手中的画铺展于桌,观览之下,止不住惊呼道:“天下竟有如此美人,云姑娘之人物画技果然名不虚传。”
云宜和祁珏也举目而观,只见画中美人盛装玉立,体态风流,明艳清丽,栩栩如生。不禁暗赞崔素莹芳华绝代,张晋人物笔法着实了得。
“这才是天人之美呢。”荀娉婷由衷赞叹。
云宜卷起画像,一笑说:“一站一坐,俱是美人形状。贞静娇憨,都是自然之态。今日云宜和师兄能为两位美人作画,实乃平生快事也。”
云宜拉着张晋回到房中,才觉惊出一身冷汗。
她握着那张美人图兀自双手发颤,看着张晋道:“你若再晚些出来……这,这……可真是玩命的活儿啊!如今你人也见了,话也说了,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张晋接过云宜手中的画,展开细看湿了眼角,道:“我不走,我要救素莹。”
云宜脚下发软,扶了身旁的椅子,说:“世兄,你以为我们在这里就能救人吗?”
张晋收起图画放在桌上,转身对着她倏忽下跪,慌得云宜倒退一步:“你,干什么?”
“世妹,我知道不该连累你和祁兄为我冒险,但如今也只有你们能帮我了。我和素莹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素莹说决不嫁于他人,否则唯求一死以酬知己。我们若不救她,以她的个性,是必死无疑啊!”
张晋的眼泪落下来,云宜望之心酸,一把扶起他道:“罢了罢了,豁出去了。可救人也不能蛮干,等祁珏回来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咦,他怎么还不回来?”一想起祁珏还在那个烦人的荀郡主处,她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两人忧心如焚等祁珏回来,一直等到掌灯时分饭菜上桌,才见他踱步进屋。
云宜说先吃饭,吃饱了再说。祁珏脸色微红,道荀娉婷为了感谢他今日作画,硬留他用了晚饭。
张晋见云宜已是气恼,忙替她盛了饭,拉着她一起吃。祁珏赶紧在旁赔不是,云宜的性子他知道,不论对错,勤赔不是总不错。
云宜吃完饭,想着今天多亏祁珏帮着拖延,遂也不再生气,收拾桌子泡好茶,三人关起门来仔细商议。
祁珏看了崔素莹的画像,觉得她十有八九能选上。如果入选,便会被送往南京。去南京多半走水路,由赣水入长江。只要她能出赣王府,确实比在这里多一线生机。
云宜点头,第二日就将美人图交给荀瞻濠。荀瞻濠看后甚是满意,再次挽留他们在王府多住些时日。
崔素莹说与云宜投缘,想和她学画以遣无聊。荀瞻濠想只要这崔美人不惹事,学画就学画,如此更可名正言顺将人留下。
云宜于是自由出入崔素莹处,宽慰她凡事且往好处想。张晋几次想随之再上碧云楼,云宜死活不让。一之谓甚,岂可再矣。她劝张晋千万耐住性子,不要因小失大。
祁珏依然日日被荀娉婷请去授画习字,研读诗文。他一面得应酬这惹不起也躲不起的女弟子,一面又担心云宜会不高兴,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于是三人各自耐下焦躁,静候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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