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6章 年与时驰，日与俱去
这一年的夕阳十分的刺眼。
韩沧流冲入城中，面对荒芜一人的空城，唯独天边残留下来的几抹斜阳。
金色的余晖落在他的身上。
腰间的长剑显得蠢蠢欲动。
城外响起震天的声音。
敌军已经来袭，很快就会占领这座城池。
白珺双踩在夕阳的地面上，走出了白府的大门，看上去，她的神态带着几分解脱。
似乎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即将而来的命运。
她想要再临死之前，最后看一眼这座成长一生，并且最终魂归于此的故土。
白珺双沿着青石小道，踩着一颗颗分明的石块，不远处都是城中湖。
碧波荡漾，在金色的余晖下显得格外的美好。
但是白珺双明白，这个美好很快就会被打破。
她回忆起昔日少女时，这城中湖边乃是她与他的第一次见面。
少年一身麻衣，素朴但是眼神澄澈。
少女一袭白裙，衣袂飘飘，如同仙女降世。
那一双眼对视。
便是跨越了四十年的时空。
年迈的白珺双，平静的站在城中湖边，望着湖水上的碧波，不由得眼角含泪。
“珺双......”
一声轻唤，带着几分犹豫，害怕，以及纠结。
白珺双微微一愣。
身后似乎传来了呼唤她名字的声音。
但是，白珺双很快摇了摇头。
几十年了，自从她成为白家族长之后，已经没有人敢直呼她的名字了。
而她，也许正是触景生情，因为内心的渴望，所以刚才的一瞬间所以出现了幻听的行为。
白珺双微微抬头，望着天边的夕阳，照在她一身血红的婚服之上，显得格外的耀眼。
“珺双......”
又是一声轻唤。
这一次，白珺双的身子突然僵硬了，并且在隐隐之中的颤抖。
因为，这一次白珺双能够确定，她的的确确的听到了这个呼唤她名字的声音，并且不是她的幻听。
难道是他？
白珺双的情绪逐渐濒临崩溃。
如果真的是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四十年前，给了她希望，又给了她毁灭。
在她最关键的时候，将她一手送入人生的深渊之中。
四十后的今日，她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然而这个时候的出现，又要扰乱她的心思。
白珺双慢慢转身。
她终于看清楚来人的模样。
没有四十年前的蓬头垢面，素衣佩剑，虽然留着胡须，但是显得十分的整齐，有一种仙风道骨地韵味。
并且，最重要的是，眼前的男人始终保持着三十岁的容颜。
而她，已经容颜衰老，逐渐迈向衰驰。
“你，你......”
白珺双不停的摇头，再次面对韩沧流，她没有三十七年前的高兴，反而是带着无比的怨恨。
她甚至希望，韩沧流永远不出现在她的眼前。
哪怕是让她怀念，让她后悔，让她怨恨。
也好过再次出现给她希望。
“我错了，我回来了。”
谁能想到，风云叱咤三十年的修山道人，天师掌门，竟然在一个凡间老妇面前如此的结巴，愧疚，如同一个做错事情的孩童一般。
韩沧流的眼中饱含泪水。
风霜没有在他的脸颊之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相反，他的气色变得更加的饱满。
反观白珺双，已经慢慢走向黄昏的容颜。
她开始感到害怕。
看着眼前永远保持当年容颜的韩沧流，相反她的容颜变得松弛，已经不再美貌。
白珺双转过头，不忍继续看着韩沧流。
因为她已经老了，已经配不上眼前的男人了。
韩沧流心中咯噔一下。
看着白珺双的转身，让他的脸上露出十分难受的表情。
“我这一次真的回来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我会弥补前半生对你亏欠的所有事情。”
“谢谢你愿意等我，等我四十年的光阴。”
韩沧流眼角泪水滴下。
他明白，对于眼前之人的亏欠，哪怕是牺牲他这条命都不足以赔偿的。
当年。
韩沧流狠心离开，本意是想让白珺双重新寻找人家，让其他男人给她幸福。
可是没想到，白珺双一心执拗，竟然从此未嫁，等了整整四十年。
“对不起，我来迟了。”
扑通一声。
韩沧流跪在了地上。
天师之膝，千金之重！
更何况，韩沧流乃是当世无愧的第一人！
名镇天下，门徒千万！
甚至连圣上都要亲自迎接的人物！
天下门派莫有不感到敬畏的一位掌门。
而他此刻就这样跪在一个普通人的面前，恳求着眼前人的模样。
韩沧流看着白珺双身着三十七年前的那袭血红一般的婚服，正是当年她最美的时候，穿着最美的服装见到他的那一日。
一桩桩记忆浮现在脑海之中。
韩沧流在内心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烂人。
白珺双表情紧张，回身望去，赫然发现韩沧流正跪在地上。
她脸上走上前，赶紧起身扶起韩沧流。
“过去的事情都让它过去了吧。”
“只是现在的你还是保持三十岁的容颜，而我却已经成了这般。”
白珺双想要掩饰自己的容貌，不想让对方看见如今她年老色衰的一幕。
她希望在韩沧流心中保持着最美丽的模样。
韩沧流眼泪横流，不停的摇头。
“是我对你的亏欠。”
“应该是我无法有脸来面对你。”
然后。
白珺双惊愕的盯着韩沧流，他的容貌由年轻正在一点点的发生变化。
韩沧流开始变的衰老，最终变到七十岁的容貌。
这正是附和他如今真实年纪应该有的容颜。
韩沧流眼神充满万千柔情：“这一次，我也是一个老头子了。”
听到这话，白珺双再也强忍不住内心的情绪。
她眼泪不值钱的落下。
两人在这一刻。
终于是相拥在一起。
跨越四十年前的情感，在四十年之后，天下战火纷飞的今日，终是重逢。
“城中活人，杀！”
一声声杀伐声音从城外传来。
两人好不容易相拥。
白珺双推开了韩沧流，她面色带着焦急：“敌人马上就要杀进城中了，我已经老了，你还有很长的寿命，我去拦住敌军，你赶紧逃跑。”
韩沧流眼神凝望着白珺双，恨不得一秒钟都不愿意从白珺双的身上挪开。
四十年的孤单情绪，好似要在这一刻尽皆的释放。
“不，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离去。”
韩沧流的语气之中充满着决然无比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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