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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风雪皇城


  南宫合大军退散了,起哄的暴民亦是一哄而散,

  人是抓了不少,但真正能问出话的却一个都没有。

  所以,夏小苏让侍卫去审讯一些捕获的暴民,却只是做个样子,

  又让死士去盯着暗中逃跑的暴民,记住他们遇到的人,记住他们的样子,

  再让小狐狸们去远离暴动之所的权贵区域盯梢。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要置身事外、操纵全局,那就要不染尘埃,

  若是在幕后指使者让暴民们就在自己府邸旁暴动,那么这极可能沾了是非,

  当然也可能别人反其道而行之,

  但夏小苏却从之前幕后者的操作手法里“嗅”出了幕后者的性格。

  而只待这幕后者一现身,狐狸就会夺舍,

  这段时间狐狸们天天看卷宗,天天背书,它们已经不想再背了,如果夺舍就可以不背书,那么它们愿意夺舍。

  夏小苏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这就是权谋的博弈,弯弯绕绕曲曲折折,没有一颗黑暗且细腻的心,真玩不来这活儿。

  折返的皇女只觉心神说不出的宁静,黑暗,权谋,似乎也没那么可怕呢。

  她弄了弄长发,走向城头。

  飞雪轻舞,未撑伞,所以雪落在了盘发上,眉眼上。

  她的眸子显出与兄长有几分相像的安宁,兄长诵经近三年,她也听了经文近三年,拘束了三年,逆来顺受了三年。

  三年,曾在绝望里低眉顺眼,曾在死亡边踮脚守望,那么,还怕什么呢?

  这个问题,她已经问了自己许多遍,所以她不怕了,生与死不过就在于她拔出怀里匕首、扎入胸口的速度而已。

  她仰头踏上城楼。

  胡仙儿披着斗篷紧紧相随。

  从墙垛外俯瞰城下,

  那是大雪飘落、血雾蒸腾的修罗场,

  夏极盔甲染血,斜拖着丈八黑戟,正在归来,

  他身后的大军已经鸣金收兵了。

  夏小苏深吸一口气,咬住嘴唇,看着兄长满身是血,问身侧士兵,“七殿下胜败如何?可有受伤?”

  那士兵没有回答,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城下归来的杀神,满脑震撼,这等无双之姿,他几疑自己在梦中。

  所以,他竟然没有察觉皇女的提问。

  夏小苏不以为意,又问另一个士兵,“七殿下胜败如何?可有受伤?”

  那士兵也在发愣,胡仙儿冷哼一声:“公主问你话呢。”

  那士兵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转身跪倒在地,“公主恕罪,小人只顾着看七殿下了。”

  “看什么?”

  “七殿下一骑当万,佛手两出,每次便是轰杀千余人,来回进出,如入无人之地,实乃战场杀神,但...”

  “但什么?”

  “但邓将军归来了,却与南宫将军并军一处,要殿下开城投降。”

  夏小苏神色动了动,她努力地维持着平静,但瞳孔里却禁不住闪过怒火。

  邓家...

  兄长让他去往北地大营,本就是信任他,要以他领着守护皇城的唯一军队,他却辜负了这份信任!

  她藏在玄色华衣长袖里的小拳头握紧了,

  眸色再回时,只见风雪成龙,血河化蟒里踏行的身影满是孤单,

  她心底生出一抹心疼,又有一抹骄傲,更有一抹豪情。

  心疼兄长一人出征。

  骄傲兄长一人得胜。

  豪情兄长一人当万。

  虽千万人又如何?

  兄长,自是一人一戟,横压城前,便如双手包罗皇城外,便是一兵一卒也无法闯入。

  这等气魄,实在震撼!

  呼~~

  她吐出一口气。

  啪~~

  她双手拍在了冰冷的城墙上,扬声道:

  “开城门!!”

  声音还有些稚嫩,但却已非常有力。

  一声令下,声音层层传递而出,而东门向着那凯旋的皇子缓缓敞开。

  ...

  ...

  夏极卸了甲,

  去了云霄宫,

  点燃了一万根檀香,九龙吐水,潺潺水流与成纱云烟覆盖过他健壮的躯体。

  城内暴民的事,他没问。

  因为夏小苏说让他不用担心城里的事,那么他就不担心。

  他抓过一边的念珠,缓缓拨动着,念珠四百零八粒,今天使用了两次却黯淡了许多,尤其是第二次使用,让念珠几乎从“稍稍暗淡”到“光华尽失”。

  他略作思索,便抬起手,指结手印,印记缓缓压向这念珠,精神在其中探索。

  啪嗒...

  摘下一颗念珠,随后运起如来禅意,将精神向着其中这颗珠子试探性地“灌”了进去。

  这念珠是自己制作的,没道理无法让它恢复光泽。

  随着指尖的点入,念珠下金浆顿显,萦绕过干涸的下陷木面,如同败亡的天龙忽地蓬发了生机,在游走盘旋指尖重新呈现出“卍”的模样。

  待到恰到好处时,夏极提起手指。

  正要放回念珠,轻微的“咔咔”声却是意外地传入耳中。

  他侧目看去,

  只见那“卍”字的臂轮再不复平滑,呈现出细微的裂痕,裂痕越来越大,金浆正在渗透而入,

  过了十几秒,念珠发出一声无法承受的呻吟声。

  啪嗒!

  念珠从内碎裂了,

  分裂成几瓣落在云霄池的温水水面上,顺着九龙“龙涎”的冲击而往前流去,直到撞击在了水流的尽头才停下。

  失败了。

  他不以为意,把念珠放在一边,双手枕头,放空神思,向后仰倒,

  他的每一寸肌肤都被温流冲刷过,这些水流蕴藏着安神的名贵香料,能让人最快的恢复精神和体力。

  夏极小憩了一炷香时间,又伸手取过皮卷契约,手指点着契约,一行信息传入其中:

  来见我,我在云霄宫。

  正在陪着皇女的胡仙儿顿时接收到了信息,此时对面大军安营扎寨,而城中暂无暴动,算是暴风雨之间的平静,胡仙儿便是让了小狐狸化作的宫女继续保护皇女,自己持着公主手令入了深宫。

  推开大门,门里香雾缭绕,雾气朦胧里一个男子正沐浴在温水里,入耳的还有“吨吨吨吨”的九龙吐水声。

  胡仙儿媚眼一动,黑烟炸过,瞬间从冬装换做了夏衣,红花绸衣披裹着娇躯,短裙短不可测,藕段般的小腿踩踏在云霄宫的玉石地面上,她带着欲拒还迎的神色,楚楚可怜地挑逗道:“主人,请...请您温柔一点对仙儿。”

  夏极不理她的黄腔,直接道:“说说法器吧。”

  胡仙儿:“主人,我...我想到池子里来说。”

  “穿着衣服下来。”

  “衣服会湿嘛...”

  “都是你的皮毛,有关系吗?”

  “哦...”

  胡仙儿小足踏入了云霄宫温泉,她舒服地发出一声叹息,这人间帝王就是会享受,只是这池水的宁神香料里就藏了许多珍贵无比的草药,能让绷紧的皮肤在一瞬间舒缓,让紧张的心情在一瞬间放松。

  胡仙儿循着气味看去,只见九龙之中最左侧的龙头微有扭曲,而这宁神香料正是从其中而来,她再扫了扫其他八个,好奇道:“主人,是不是有八种香料?每一种的功效都不同?”

  她划水而去,又腾空而起,蹲在那九龙之上,试图去拧转其他龙头。

  “别拧。”

  “哦...”胡仙儿口中说着,手却很不老实地拧了下去,她可是狐狸,狐狸古灵精怪是出了名的,她不止是脚滑,手也会滑。

  但她还没拧动,几粒水珠就从水面弹射而起,重重击打在她手掌上。

  胡仙儿只觉手背一疼,如遭电击,忍不住发出声“哎哟喂”,她知道这是警告,所以急忙收回了手,有些委屈。

  夏极道:“皇家奢靡,那其余八颗龙头里藏着的香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胡仙儿听得双眼直发光...

  “主人,那是什么坏东西?”

  夏极看她那样子,没准备跟一只狐狸精深入探讨下去,而是淡淡道:“说说法器吧。”

  胡仙儿这才乖乖巧巧地坐在池子,把知道的信息一股脑儿倾倒出来:“法器呀,强大的多是来自于上古遗迹。

  法器里蕴藏着精神力量,这些力量耗尽,法器就会变成凡物。

  但不同的精神力量呢,也需要不同的载体,比如念珠,瓶子,铃铛,幡旗,甚至花草,羽毛...

  法器的使用呢,不能连续,每一次使用之后需得静静温养一些时间才能再度使用,

  而主人既然是念珠的制造者,那么这温养的时间会快一些,

  而法器的材质越好,这温养的时间也越短,

  但即便再怎么温养,材质都会被腐蚀,

  而对于那些不是法器制造者的人来说,温养的效率很是低下,而且只是在延缓法器的‘死亡时间’。”

  老狐狸活了数百年,自然见多识广,这些事儿还是知道的。

  夏极想了想也大概明白了,之所以念珠暗淡,是因为自己连续使用了,

  之所以念珠碎裂,是因为沉香木的材质问题,无法承受如此粗暴地二次灌输。

  而载体他也清楚,如来禅适合念珠,燃灯禅适合灯盏,弥勒禅适合袈裟。

  胡仙儿很懂男人心思,只是看到主人沉思,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于是继续开了口。

  “制造念珠的最好材质,却也没有定论,但肯定不是人间的凡品就是了,这些都需要机缘巧合,我狐族藏了块好木头,是岩浆木,木遇火则焚,但此木五行却亲火,能耐高温,属于很稀罕的物种,我去申请一下,让下一批妖精过来时给殿下捎过来。只是...”

  她咬着嘴唇。

  夏极道:“你想要什么?”

  胡仙儿娇声道:“我想要拧开那八颗龙头试试看。”

  夏极:......

  胡仙儿咯咯地媚笑起来,主人终究还是个少年郎,虽然有着佛陀般的精神,但终究也还有着少年的一面。

  她话锋一转提醒道:“对了,主人,前天我寻到鬼方女王,却意外发现的那件事,你...”

  “我知道。”

  “哦哦...”

  ...

  ...

  皇城的夜色降临,今晚还在落雪。

  在凌晨时分,街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汇聚成了一股巨浪直接扑击向了城门,夏极并未入睡,他听着远处喧闹的声音。

  “开城门,迎正义之师!”

  “快开城门!”

  “你们也想陪着那残暴的皇子一起造反吗?”

  “造反可是要诛九族的,七殿下自私自利,他乃是皇室,但我们却有亲人。”

  “大人们,快开城门。”

  声音是被“排练”过的,句句都带着强烈的蛊惑意味,城头本就不太坚定的守卫此时更是乱了心神。

  夏小苏站到城门前,扬声说:“大家不要被人鼓动,请相信我好吗?”

  人群看到这位公主,暂时歇了歇,因这公主是唯一一个设了粥铺、盖了棚屋、又分了棉被、救济了难民的皇家权贵,再怎么样,九公主站到了此处,拦住他们,让他们去相信她,那么这些百姓还是愿意停下说话的。

  于是有人问:“请问九公主,七殿下究竟意欲何如?”

  “殿下武勇,但不开城门,可是会害苦了我们呀。”

  若是换做以前,夏小苏只会觉得这些人说的不错,自己与兄长两人想要改变命运,为何要拉上别人,但如今她却不这么觉得了,她有想做的事,兄长也有必须要做的事,那么,就必须做下去。

  所以,她只是说着:“请相信我...”

  然而,藏在百姓里的暴民终究是存在的,喧嚣里竟是响起一声轻微的吹箭声,一道隐晦的光芒从人群里急速射向夏小苏。

  皇女还未动手,她身侧的一名狐狸宫女已经抬手一挥,劲气将那寒芒给击散了。

  暴民声音旋即咆哮了起来。

  “假仁假义!”

  “不过是几碗粥,就能我们全家老小性命给买了吗?”

  “凭什么信她?”

  “九公主真是打的好主意!”

  “啧啧啧,真当我们是傻子吗?大家不要管她,一起冲过去!”

  声音此起彼伏,而若要去细细查看,却又难以分辨,这些人极擅长藏在人群里,但凡说完一句话,就会缩回头,然后转移位置。

  夏极坐在黑暗里,远处的声音自然能进入他耳中,但他只是轻轻吐了口气,继续养精蓄锐,同时以不多不少的精神力量温养着念珠。

  大战之前,自家妹子曾经找过他,认真地告诉他“男主外,女主内,城里的事就不用他管了”,所以他不管。

  东门前,风雪不休,皇女面容沉浸在黑暗里,她耳中传来这些暴民的声音,却是神色平静,然后这些声音在濒临最高峰时,她忽地拍了拍手。

  她拍手的声音很轻,

  但古怪的是,

  她每拍一下,人群里的叫嚣声就少上一分,

  待到拍了三下,冲击南门的暴民已经小了许多,

  再拍到五下时,这些叫嚣已经彻底消失了。

  死士们穿着打补丁的衣衫混在人群里,然后紧盯着那些白天时候追踪的暴民,而皇女拍手就是信号。

  这信号落了,他们便直接用匕首割了这些暴民的头颅。

  随后,这些死士也藏在人群里高呼起来。

  “忘恩负义的小人,没有皇女慈悲,你早就饿死街头了!”

  “我比大牛愿意相信皇女!”

  “没有人比九公主更好了!”

  “仔细想想吧,除了公主,有谁真的在乎过咱们?九公主就是仁慈的女菩萨啊!”

  “我代表城西所有贫民都愿意支持九公主,谁要是闹腾了,谁就是捣乱的权贵走狗!”

  “这几个人我看到他们偷偷跑到权贵家里去拿赏金了,他们就是叛徒!”

  “胡说,我们都是难民...”

  “哟呵,我可是见到你吃了权贵家的大鱼大肉,你如果真没吃,那赶紧把肚子剖开,证明清白,如果肚子里没有鱼肉,那就是没吃!”

  “......”

  “杀了他,他就是叛徒!”

  “我没吃...真的没吃!啊啊啊啊!!”

  “呵呵,还真以为外面士兵入城了,日子就会好起来?有本事先让他们送来一千车粮食再说,送来了,我说不定就承认日子真的会好。”

  声浪一边儿倒。

  叫嚣的声音充斥着一股奇异的蛊惑风。

  远处正在倾听的夏极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他想起前几天夏小苏伏案在写什么,自己过去看,她还用手挡着,红着脸不让自己看...

  想来就是这些了。

  自己这位妹妹居然咬着笔尖,认真研究了那些起哄暴民的“话术”,如今变本加厉,全部还了过去?

  这女大十八变,说来也是一夜觉醒。

  那些幕后者听到小苏安排的这些话,不知道会不会吐血。

  人群里如今有三堆人。

  不明真相,易受蛊惑的百姓。

  死士们扮作的百姓。

  权贵们安排的暴民。

  死士们一边高喊着公主让他们提前背下的台词,一边寻找着那些“暴民”,哪个说话就直接上去一刀捅了。

  那些“暴民”也想反抗,但他们顶多会些庄稼把式,哪里是这些专职杀人的死士能比的,于是渐渐的,这些暴民都没声音了。

  他们听着那些熟悉的话,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这还没结束...

  这段时间,九公主一直忍着,就是在查暴民,拔出萝卜带出泥,而死士们早就跟踪着找到了那些暴民,即便他们不说话,死士们也能寻到他们,并且杀了他们。

  现场呈现出一片古怪的气氛,冲击到了城门前的难民们忽地被挺身而出的公主“感化”了。

  夏小苏喊着:“不要杀了,你们都是皇都百姓,你们每个人都很重要。”

  但是...

  群情激奋地“百姓”已经不听她的话了,疯狂地杀戮着那些早就记下了面容的暴民,而其他百姓也被公主感染了,开始倒向另一边。

  夏小苏看着这场面,回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摆着粥铺,却被这些暴民辱骂丢石头的场景,她轻轻叹了口气。

  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善恶终究只是结局,而过程却是胜败。

  胜者才能决定为善还是为恶。

  目光一转,她忽地侧身入了黑暗,几名狐狸宫女紧随着她离开。

  如今乱局,如此明朗的冲击,实在是不符合那幕后之人的手段,若是她,她定然声东击西,假意来开东门吸引注意力,实则却是去开其他城门以让城外的大军入城。

  而这城门,参照地理很好推算,那便是南门。

  今天是她证明自己的时刻。

  她不会再让兄长一人独自承受了。

  此时南门...

  一人压着斗笠,穿着黑衣,如同黑夜鬼魅在风雪里迅速前行,奔走之间,风雪不染身,而他很快来到了城门尉所在的石屋前。

  屋子周围有着夏小苏安排的死士把守,但那黑衣人却与夜色融为一体,抬手之间,凌空吐劲,那死士还未出声,头颅上便显出五道凌厉的指印,血液脑浆刚要流出便已全部冻结。

  在清理了四名死士后,那黑衣人才来到石屋门前,以约定好的暗号敲了敲门,瓮声道:“时间到了。”

  那石屋里的烛火顿时熄灭,一道黑影从门中走出,两人登临城墙,随后又有四名甲士向着城门跑去,准备悄悄打开城门。

  然而,他们并没有得逞。

  因为城门前,九皇女盘发玄衣,手握合拢的白梅伞,正翘腿托腮,坐在门前的木椅上,她身侧是六名姿仪妩媚的宫女。

  看到甲士走来,最前的两名宫女直接拔出长刀,迎了上去。刀光割裂寒风一闪如白练,弯弯折折之间,两名宫女已如疾风般卷到了甲士身后,而四人还未看清楚什么,便是人头都落了地。

  未几。

  城墙上,那黑衣人忽地眉头跳了跳,骤然之间面色大变,化作一道阴冷的旋风急速向着城下冲去,而九皇女拍了拍扶手,四名宫女出列,走入黑暗,迎了上去。

  ...

  此时...

  城外亦是声东击南,东城门外大军汇聚,乘着雪夜虚张声势,而精锐却全部聚在南门,只待城门一开,便冲入城来。

  ...

  再远处。

  风雪天的黑暗里,巨大的人形轮廓一闪而逝。

  而这些轮廓已经近了。

  ...

  夏极吃了三斤牛肉,又喝了一壶美酒,就抓着大暗黑天戟,走入了这风雪皇城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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