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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秦行空本不叫这个名字,他的原名用云洲的语言直接音译过来听起来有几分像“可胡”。

        在狄戎语中,“可胡”这个名字代表的是泥泞中的小草。

        他出生在一个游牧女人的家中。

        狄戎常年定居在高山的草原上,环境十分恶劣,女子因为体弱很少活到成年。

        女人越来越少,常常是一对兄弟共同娶一个妻子。女人们就算不愿意,也会在沉默中顺从。久而久之这样的事也就不算什么稀奇例外的事。谁家若是儿子在父亲死后,弟弟在哥哥死后,才“继承”母亲、“继承”嫂子,都算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罕见事。

        但“可胡”母亲从来就是那个例外的。

        她说,“好赔钱的买卖!从来都是男人挑女人睡,一睡还就是一辈子。”

        她说,“我的小马都没这么辛苦。”

        于是她自己带着牛羊离开了部落的族群,放自己的牛,养自己的羊。不用担心哪天醒来就变成了哪个帐篷里一家老小的“媳妇”。

        这样的行为被部落的人们视为挑衅。男人们气愤她为何如此反叛,做出这样的荒谬行为。他们对她还不够好么?能让她有自己的牛和羊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虽然这些在她嫁人后也会变成丈夫的财产。但是她又没有能力看好这些东西,有过就该知足。

        女人们也不理解,她们从小看的、经历的便是这样的苦,这样的责任。

        族人都说她们是伟大的草原母亲。

        可现在有个女人竟然把她们一直珍视的赞美践踏在脚下,否认她们的付出与奉献。这是多么恶毒的行为啊。

        于是狄戎的人对“可胡”的母亲恨到了骨血里,派了无数骑兵想追寻她的踪迹,杀之,以绝后患。但是都一无所获。

        她就像雪山中草原上的精灵,骑着她的小马穿过峡谷,在风与雪中流浪。

        有一年天降大雪,草原过于高寒,她只能带着身边的家当往云洲的方向迁移。在靠近边境线不到一千里的地方,她捡到了一个冻晕在雪地里的中原男人。

        她本来是不想管的,但是男人的包袱中装了些草原没有的瓜果,她的小马趁她不注意把那个小布包用嘴拱开,把里面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

        她“缇纳”虽然一身反骨,但从不会欠人东西。

        缇纳于是将人捡回了帐篷,一边拖拽一边愤怒地用狄戎语谩骂,“不知道什么做的男人这么重,丢进冻得结冰的天河都会砸碎上面的冰,沉到里面淹死。”

        男人醒后,竟然也会说狄戎语,她的脸色才缓和几分。

        他自称是到狄戎做小生意的云洲商人。缇纳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以救命之恩要挟他给自己所有的兽皮都洗刷了一遍。

        大雪封路,漫漫冬季,两人在温暖的帐篷中暗生情愫。

        来年开春,冰雪消融,男人问缇纳她要不要和自己回云洲。在他的口中,中原有些地方四季如春,有数不尽的瓜果。

        缇纳只问了两个问题,“我能把我的小马带去吗?”

        男人说,“可以把它养在马厩,你想它的时候自然可以去看它。”

        “马厩和马是你的还是我的?”

        男人说,“夫妻本为一体,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

        缇纳笑了一下,面色如常地把不甘心的男人送走了,“我的马就是我的马,跟你回去,我不能想骑就骑,不能肆意奔跑。我要留在你的帐篷里等你回来。没有这样的道理。”

        男人无奈地苦笑,“缇纳,中原人不住帐篷。”

        “你们男人把帐篷加了木头柱子,换了个名字。但就算加了金子,它还是个帐篷。只要你想用一个住处换我的自由和我的马,它就永远是个帐篷。”

        缇纳不想继续掰扯帐篷论。她和男人的爱情没有冲昏她的头脑。

        对于缇娜来说,她的快乐来源于她能骑着小马继续奔跑下去。男人却觉得她总有一日应该停下来。他们做不成夫妻的。

        男人走后,缇娜发现自己有了孩子。

        她很淡定的接受了这件事,也没有想过要去找这个男人。她身边彻底安静下来了,只剩下牛羊吃草的声音。她拍了拍小马的脖子说,“他们都有自己的孩子,我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她生这个孩子费了点力气,又累又痛,导致在最初的一年她对这个孩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你就像那个泥滩里的一颗草,马非要吃,弄的一嘴的泥。”

        她没有自己喂过“小草”一天,都是用米糊随便对付了事。她对这个孩子的爱和寻常母亲不同。她从来不知道怎么做个“寻常母亲”。她以自己的方式养育“小草”。

        “可胡”三岁,这已经是她离开部落流浪的第十年。小马已经是一头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了。她的小草和她的小马互相看不惯,小草只要一上马背就会嚎啕大哭。

        缇娜气愤,她的孩子为什么不会骑马?

        于是她把三岁的小草放到了一窝野狼的洞口,里面是几只嗷嗷待哺的狼崽。那母狼正好不在,要不然小草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母狼打猎归来发现洞口有生人,远远地趴在地上,匍匐着呈进攻姿态。小草看到了,吓得哭了出来,又不敢出声,只能默默流泪。

        就在此时,小马突然出现,叼起围着小草的兽皮将人甩到了自己的马鞍上,一路疾驰回了帐篷。

        三岁的男孩在逃亡中学会了握紧缰绳,此后缰绳和马背陪伴了他的一生。可无论他后来什么样的成就,那个他称为母亲的顽皮女人也总是毫不客气地叫他可恶的小草。秦行空这个颇有些大气的云洲名是小草随手在战场上捡的名牌。

        云洲的士兵作战前会请家人将自己的名字用小刀篆刻在半个巴掌大的小木牌上。若是出兵,便把木牌系在自己的腰带间。若是战死,存活的战友能辨认出尸/体的身份,将木牌带回故土。

        小草怎么从一个流□□人的儿子变成狄戎的可胡首领,再变成云洲先皇器重的将军,最后变成驸马的故事外人不得而知。

        但是这并不妨碍世人为他的“死”,生出许多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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