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溪宁背对着声音的来源站在祠堂门口，已经入了十月，夜晚的风也渐渐冷了下来。
她身前是一片黑暗，有阵阵冷风吹过，卷起地上落叶显得萧瑟不已。
有朦胧的光从她身后透出，祠堂内的烛火倒添上了几分暖意。
算起来，那低沉悦耳的声音她有近月余没有听到了。
原以为她自己是恨他的，盼着他早点死去放她自由。但是自从秦行空真的“暴毙”之后，那些以前看不上的好，倒是像蚕丝一样若有若无地攀附在她的心上，挥也不去。
“夫人这般，是爱还是愧悔？”对方话语里夹的那丝若有若无的戏谑是如此的熟悉。
她僵在原地，一时间忘了思考，她听见那渐渐靠近的脚步。然后骤然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被那清爽的竹香环绕的一刻，她忍不住放松下来，但仍是暗暗戒备。
她现下心乱得很，一时间心头有无数疑问。
这一月内，她想过无数次，也渐渐有了些头绪。
她想，她是有几分喜欢秦行空的。这种喜欢是因为她生命中的十九年惟有和秦行空在一起的一年内才有片刻欢愉。
但溪宁公主永远是自私的、机敏的。
她不会因为喜欢上一个男人就愿意傻傻地交付真心，抑或是全然信任。她的爱永远是隐秘的、克制的。
就像她曾经喜欢上那个草原上素未谋面的少年。此后的人生中，就算她因为魏禧或者秦溯等人有几分像她心目中那个少年而青眼有加，她也从不会让人看出这份特殊。
她微微自嘲地扯了下嘴角，纵使现在她和秦行空尚有些恩情在。可是她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会将他们之间的爱意斩断。
秦行空那句问话，不就代表着他已经知道了吗？
她狠下心来，挣脱了那个怀抱，准备和秦行空做个了断。
下一秒，秦行空的话又突然将她的思绪扰乱——
“我假死多日，吓坏你了吧。是为夫不好。”
溪宁猛地垂下眼帘，掩住眼中的震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只能沉默地点了下头。
——他不知道？
秦行空紧紧抱着心爱的人，仿佛真是一个久别看到妻子的普通男人。
溪宁不信他这番作态，但她何尝不是演戏的高手。摸不清秦行空的想法，却转身回抱住伟岸的男人，两个人真真切切地交颈相拥。明明是夫妻，此刻又像是棋逢对手的仇敌。
“行空为何要假死，又为何要瞒我。”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娇娇弱弱，谁听了不都说一句溪宁公主对夫君情根深种。
秦行空也是满眼深情，将一个天衣无缝的故事婉婉道来。
原来，那老皇帝对秦行空一直十分警惕，从心中戒备着这个出身低微的将军。一心要收回兵权，帮助溪濯稳定帝位。可就在皇帝驾崩前不久，狄戎内部似有异动。眼见着是要侵/犯云洲边境。
对于那个时候已经病入膏肓的老皇帝来说，自然不能在此时流露出对秦行空这个戍边将军的不满。唯恐他起兵造反，同外敌里应外合颠覆云洲，于是才将女儿嫁给秦行空，已示两家之好。
虽然此话直白了些，但溪宁当日在老皇帝病榻前确实听其有此意，遂没有打断秦行空。她到想听听，秦行空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秦行空接着道，“可你兄长，绝容不下我。”
他告诉溪宁，原来溪濯为了早日登基，竟然与狄戎部勾结，故意演了一出戏。为的就是给老皇帝施压，容许太子监国。
可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倒叫老皇帝器重了秦行空一个外姓人。
溪宁听着，配合着做出惊讶的神情。
——“你是为了躲避溪濯？”
“不止。”
溪濯为人狠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竟然听信了狄戎的蛊惑，要将整个秦家的军队和秦行空父子都葬送在边境。
可殊不知这样正会中了狄戎的计，成为他人的股掌中的玩物，还自己将保命的底牌丢弃。
溪宁听后，眉头忍不住蹙起。
秦行空见状连忙用手扶开她的眉头，“莫要为此事忧愁。”
“我一人身死事小，不能让云洲的军民都为他的私欲而动荡不安……”
“于是你就假死，打断了他们的计谋？”
“正是如此。”
溪宁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用崇拜的目光看向秦行空，转眼又面露忧色，“狄戎莫名其妙来了使者，几日后便要觐见，这是何故？”
“狄戎狼子野心，无论什么，都是想和溪濯沆瀣一气，意图对云洲不轨。”
秦行空娇妻在怀，自然柔声安慰，保证会暗中保护云洲。
溪宁自然也满眼信任，与他相拥。
两人看起来一个英俊温柔，一个貌美心慈。天生一对。
-
分别之后，秦行空回到一直藏身的别院，江黎在其中已经等候多时。
见主子归来，江黎面露喜色，但是又转换为不解。
“主子为何让夫人知道您没出事。”
江黎就是秦行空“暴毙”在闹市后被“处理”的暗卫。他是秦行空从狄戎时期的亲信，陪着他出生入死。
可就算是如此，他还是不理解秦行空的所作所为。夫人如此恨他，甚至不惜动手想处死他。难道此刻现身，就不怕与大计有碍吗？
秦行空笑了下，“只是有些想她了。”
江黎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只觉得主子见了夫人之后心情大好，于是壮着胆子多问了一句，“可主子不怕夫人不信您的说辞吗？”
“她当然不信。”
看着江黎面上疑惑的神色，秦行空将桌上的密信用红蜡封好，抬眼，“正是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不挑明，才会陪着我玩这些虚与委蛇的游戏。”
“再加上她心中也许有的那么一点愧疚，对我自然就更好了。”
江黎听懂了，但是又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主子这活脱脱就是一个丈夫流连于外面花丛，明明吃醋还是要佯装大度的主母啊。
那些深闺高门的太太们最爱说的不就是，“只要他愿意骗我一辈子，我也愿意一辈子睁一只闭一只眼。”
主子如此聪明的人却要用着妇人的手段挽回夫人，真叫是爱情迷人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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