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邵轻鸿原本在屋子里收拾着。
屋子里窗明几净,外头进来的明晃晃的日光,晃得人心头茫然。
他把被人揉搓得乱蓬蓬的头发拨回原位,失去了外力,胡乱翘着的长发自然垂下来,有点软的发尾带着卷。
使劲搓过的脑壳上还有点发烫,像是被太阳烤过的,发根里散发着热气,风一吹就会四面八方炸开来,连带着脸上的皮肤也不像平时那样偏凉。
总感觉今天要比往常热一些,错觉吗?
拨了拨头发,邵轻鸿在想洛书辞刚刚举动。
是生气了吗?
应该是生气了,所以动作不留情面,双手放上来的时候,耳朵能听见的都是刷啦刷啦的声响,像是暴雨打在枝头。反应过来时慢了半拍,说点什么之前人已经离开了,空空荡留自己一个。
邵轻鸿拉了一下发丝,原本用来固定的发带落在了肩膀上,软绵绵地跟漆黑的头发纠缠在一起。鼠灰色的布料,摸起来十分光滑细软,是上好的料子。
他拿住发带。说起来,这还是那人挑选的。
那天一起上街,他本来是想拿喜庆点的颜色,结果被自己拒绝了,最后换成了不起眼的灰色,跟自己一样阴阴沉沉的。他在一旁叹惋,戳着他脑袋说:“小孩子别那么阴沉嘛?会让人讨厌的哦?”
他觉得窘迫,却还是拒绝了。
如此一想来,他确实一直都不怎么讨喜。
所以没什么人喜欢他也正常,他自己都算不得喜欢自己。
虽然已经离开了那个泥潭般的家族,可是离开了父母,又无处可去的自己,又将前往何处呢?
想不明白。只能不去想了。
他能留下来吗?
邵轻鸿把发带抽出来,打算将头发重新束起,刚用手并拢成梳抹了两把,又突然停住。
其实感觉……也没有很乱。
先这样吧。
他拿出东西,准备重新收拾好房间,洛书辞临走前把那装满了的储物戒丢给他,让他自己收拾。至少他第一件事情要做好,不能让人挑出错。
只是刚摆放好,拿起布巾准备擦拭,就听到外面的动静。
邵轻鸿跟着人一起来到现场。四周围闹哄哄的,都是他没见过的人。
眼熟的少年跟旁边同样眼熟的少年少女在谈话,他认出了这是洛书辞的同门师弟师妹。
那个年长的二师兄像是不忍直视,别开了脸:“若水师姐的实力一如既往的漂亮,我看师兄那张脸都要被打残了。”
年幼些的三师兄说:“是管东凌师兄的问题,我来的时候,他的放赌资的托盘还没收起来。”
雷区蹦迪,痛上加痛。
不愧是他们长崖山的头号毒瘤,知名败类,这份功力让人甘拜下风。
最年轻的小师妹努力表达:“不守,规则,就会,骨折。”
二师兄:“……”
他抹了下脸:“师妹,你说得对。下次师兄再来开赌局,我们一起举报。”
顶多事后给师兄送点补药补补身体,修修脑子。
邵轻鸿:“……”他沉默。
这番对话听起来很正常,又有哪里不对。
可能这就是,长崖山的画风……?
他默默用心记住了,准备回去分析分析。
现场,经过一轮番的暴打示威后,若水师姐终于冷静下来,放弃了那种甩抹布一样的打法。管东凌师兄也终于放开了洛书辞的裤腿,避免了洛某某弟子在长某某宗门的花边八卦又上一层。
见某个败类师兄还跃跃欲试想搞事情,洛书辞果断堵住了他的嘴,自己先提问:“你们怎么都过来了?”
先发制人!
洛书辞神色无辜,语气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到。若水师姐也相信了他,说了关于流言的事情。
事已至此,洛书辞干脆摊开了说:“你们都误会了,这孩子——”他指向邵轻鸿,“是我师父故友的孩子,我去帮忙的时候出了点变故,所以先带回来。”
“只是这样?”若水师姐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只是这样?”败类师兄夸张地叹息,肉眼可见的失落。
看戏走开。瓜都给你砸了。
管东凌十分遗憾,回到他坐庄的地方把托盘赌资收起来,打算换个地方再开:“如此啊,我还以为师弟你带了个田螺姑娘回来报恩呢。”
洛书辞朝他做嘴型:“闭嘴。”
不然没收你的赌资给师姐。然后让师姐再打你一顿,使点劲,别放过。
管东凌抖了抖,给嘴巴打了个叉,麻溜闭上嘴。
虽然师姐是冰封玫瑰,可这玫瑰满手都是刺啊。
若水师姐没注意到底下的风起云涌,在明白这事情不过是一场误会后,她就抽离了注意力,不再去掺和小辈们的事情——是的,虽然看不出来,但是在场的除了长老们,她确实算绝大部分弟子的长辈,因此在发现门下弟子可能遭受伤害的时候,才会如此动怒。
误会解除,为了避免继续被人抓住挨训,管东凌环视一圈,再次注意到了某个小少年。之前只是大致看了眼,如今仔细瞧,他跟洛书辞是真的完全不一样,年纪小小又是一朵带刺的植株,他心中遗憾,说了一句:“还以为会是书辞的崽呢,可惜了。”
邵轻鸿跟他离得近,加上耳朵尖,自然停了进去。他怔住,可是那人离开得太快,只说了这一句就走了。
挑事精一走,剩下的顿时也散了。好些人上来问洛书辞是否有受伤,是否非自愿,洛书辞也一个个回答了,好声好气,就是眉宇间的无奈怎么也下不去。
唉,愁人。
有若水师姐在旁边镇守着,大家都相当老实,撤离都是井然有序,一个接着一个。很快,静水峰前只剩下他们自己人,以及若水师姐。
向来活泼的白秋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头低垂着,安静无比,其余两小孩虽然没这么夸张,但是也努力安分,不敢多言。
可见师姐的威望。
洛书辞挥了挥手,一群小娃儿如蒙大赦,麻溜地滚了。邵轻鸿慢半拍跟在他们身后,见洛书辞没注意自己,他抿了抿唇,快步离开。
若水师姐没注意这群小孩,倒是多看了眼那边的小少年。
流言中,据说那小孩儿长得眉清目秀,跟大师兄一样是黑色长发,清瘦俊朗,话少但是脾气温柔,一看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若水师姐看上看下看前看后,也没觉得这小孩哪里写着“温柔”二字,也不觉得哪里像。
长相是不错,可惜跟师弟完全是两个类型。
还以为能见到一只小小师弟呢。
她看回洛书辞,直白地问:“你这趟出门如何?没受伤?”
“自然没事,师姐你得信我才行。”
“那就好,”若水师姐点头,突然又问,“刚刚那孩子,你不喜欢他?”
洛书辞一怔:“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并没有不喜欢邵轻鸿,相反,他还挺喜爱这孩子的,教导也算上心。洛书辞不觉得自己哪里表现出不喜。
“若是那孩子身上没有问题,你在说到他的时候不会回避。”
若水师姐并没有多言,她自己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自然有多几分了解。洛书辞从小就这样,真有什么不喜欢的,也不会直接说,喜欢放心里琢磨,一直到琢磨出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这个态度,与其说是不喜欢,倒不如说是顾忌着什么。因为把握不定主意,所以态度反复,来回拉锯。
若水师姐又问:“你打算如何安置他?”
洛书辞回答很快,这个问题他早有思考过:“先住着,等师父回来再做决定。”
“他如果无处可去,静涛师叔不会拒绝,长崖山不在意多收留个人,只是小辞,”若水师姐声音放沉,“他必须得是安全的。”
长崖山经不起又一次打击。
两人之间安静了片刻,洛书辞低低的声音响起,几不可闻。
“我知道。”
他想到了最终灭世的那个男人,孑然一人,与世皆敌,无牵无挂,又想到了身边的小少年,从邵家离开后,那双再无阴郁的漂亮眼睛,眷恋似的缠在他身上,又那么轻,怕惊扰到他。
他早已做好了准备。最坏的。
若水师姐点头,她知晓自己师弟为人品行,不会多问。
临行前,她察觉了什么,难得安慰:“或许是我多虑,你会将他带回来,就足以说明那孩子不会是个坏人。”
安抚得有些笨拙。
洛书辞失笑,下一句就接上:“他自然不是。师姐,你就相信我吧。”
如果他真的是坏孩子,反而不会走到原著那最后一步。
如今有他在,自然也不会让一切走到最坏的那一步。
洛书辞回到他的屋子,窗口处看去,小少年认真地在打理。他还没学过祛尘的法诀,用了最笨的方法,从附近的河流里取来了水,打湿布巾,一处处擦拭过去。
床架,桌子,椅子,衣柜,窗台,仔仔细细,不放过角落,每一个地方至少擦上三遍。
洛书辞看他小心翼翼地踩着凳子在擦窗户,伸长了胳膊够着最上边,墙壁挡去了小少年的面容,他看起来跟长崖山的任何刚入门的弟子没什么不同。
小心,谨慎,雀跃,期待。
他在期待着将来。
能理解,还年轻嘛,完全就是个小孩。
洛书辞折了一段狗尾巴草,笑眯眯地扔过去。
——正中胸口。
“诶?”邵轻鸿后退一步,险些从椅子上跳下来,他拿着胸口那根长长的狗尾巴草,微微茫然地看着洛书辞。
“没什么,”洛书辞也不躲,笑着说,“我故意的嘛。”
邵轻鸿:“……”
邵轻鸿:“……很无聊的。”
“好吧,确实,”洛书辞走进来,伸手拿走了狗尾巴草——没扯动,小孩拿住了另一端,“你想要?院子里一大把呢。”
他院子可是原生态,什么花花草草都有,可以开个博览会。
邵轻鸿垂着眼,他好像在犹豫,这小孩看似冷淡,其实内心也有细腻的一面。尽管洛书辞搞不懂,有时候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毕竟是能提出捆绑建议的孩子,内心世界一定很丰富。
要不是中间继续波折,洛书辞估计会去后山找颗树将就一晚上。
只是也不赖,小孩子,奇思妙想多正常。
洛书辞稍微用力,将狗尾巴草抽出来,邵轻鸿顺着力气放开手,没有表现出不情愿。只是下一刻,他胸口上多了点什么——洛书辞把狗尾巴草插在他衣领处,笑着捏了捏他脸颊肉:“好了,送给我们小邵了。”
邵轻鸿:“……”
他脸蛋有些热,可能是刚刚擦窗户晒太阳晒太久了,温度降不下去。
“你要是整理完了,没什么事情,可以去外面多转转。当然,长崖山有不少区域是设下了禁制的,你想逛的时候,可以找阿沐陪你,或者问白秋他们,”洛书辞给说了些注意事项,“静水峰上倒是没什么禁忌,你可以随便逛,注意不要跑到后山那边就行,那边有长老守着。”
邵轻鸿抬头,想问:那你呢?
只是他什么都没说,沉稳地点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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