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周旋
吴皇爱他这副姿态,语气越发和缓,道:“你既知晓,何不与朕分说一二,也好教朕安心。你可知,朕心胸广阔,凡事不与人计较,唯一不可容忍的,便是朕之爱卿,辜负圣恩,朕之心意,被卿践踏。”
红先生笑了,对吴皇勾了勾指头,待吴皇情不自禁的靠近,他一把抱住吴皇的脖子,凑近耳旁,柔声道:“梅骨过往,陛下一清二楚,梅骨能有今日,全都仰仗陛下,陛下的深情厚意,我并非草木,如何不感激涕淋,纵负天下,梅骨亦绝不负陛下一人。这话,我只与陛下说一回,陛下信或不信,皆不要紧,只要陛下一日不曾见弃于我,我便一日伴随陛下,天地相合,此志不改。”
他一边说,一边却舔着吴皇的耳垂,不过二三下,便已见吴皇气息不稳起来。红先生便笑着使坏,将吴皇生生推了出去,一只手抵着吴皇的胸口,不教他再靠近。
吴皇听他一番剖白,不管真假,语气却真真是十分的情真意切,心头早已软了七分,又被红先生这般的逗弄挑顽,哪里还记得其他,只气笑不得的捉住红先生的手,道:“大胆,放肆!”
语声荡漾得比春水还柔。
“臣冒犯了,请陛下责罚。”红先生大笑起来,他晓得,危机已然过去。然而,顾凤寻托人带给他的那句话,却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盘旋。
有些事,既然发生了,那么就永远也回不去了。红先生的心,莫名的怅惘起来。同样是帝王,他以为,吴皇和秦皇是不一样的。
或许,他错了。是帝王,必多疑,必寡情,无论面儿上做得有多好,话说得有多动听,恩典施加有多少,皆为——帝王心术。沈先生前车之鉴,他不该忘,不可忘,不敢忘。
这一点,小师弟看得比他清楚。红先生心下不无惭愧,更是打起了精神,与吴皇周旋起来,道:“陛下宽宏,我自与陛下坦诚,其实有一事我不曾告知陛下,却非是有意相瞒,只是心有不甘,耻于提起罢了。陛下道我与顾赞善过从甚密,确是实情,只是陛下有所不知,他本是沈先生弟子,我曾是先生书童,想当年,先生在世之时,任我如何服侍,也不肯松口吃我的拜师茶,却偏让那小子行了拜师礼,我心下不服,自要多与之相交,瞧瞧他究竟好在何处,竟得了先生青睐。只不想他竟是这般任性之人,想来便来,想去便去,实是不堪大用,可怜先生英明一世,竟也有犯了糊涂之时。”
说坦诚,他就真坦诚,把顾凤寻卖给了吴皇,把自己那点小心思交待得清清楚楚,反正,他的来历,吴皇早就清楚。
吴皇知红先生对沈碧空有多敬重,如今竟听他禁不住说出先生犯糊涂的话来,可见这话是出自真心,并非诓他,想红先生到底对他是坦诚的,心中那疙瘩便解了大半,神情越发的柔和。
“你如何就认定那顾己千真是秦司空的弟子?”吴皇漫不经心的问,“据朕所知,顾己千与秦司空,应是没有相见的机会。”
说着,又从案头取出一册秘卷,交给红先生。
“这是朕命叶卿所查,你且瞧瞧。”
连吕炎都能查出破绽来,何况吴皇,他可是吴国最大的地头蛇,顾凤寻不知道顾己千被顾家老爷子送出来学武,竟是送进了稷下学宫,但吴皇想查,又岂能查不出来,恐怕连真正的顾己千记得的都未必有秘卷上记载的清楚。
秘卷上,从顾己千入吴学武,直到顾老爷子身死,他回家奔丧,再到被自家人出卖给屠郎中,时间线查得明明白白,连来去的路线都写得清清楚楚,红先生从头看到尾,脸色已然是变了又变。
依着秘卷上的记载,当年沈碧空出使吴国时,顾己千在稷下学宫随师学剑,一步都不曾踏出过,两人全无见面的可能,何论拜师。那么顾凤寻与他说的那些,竟都是骗他的不成?
可是这又说不通啊,素日相处时的,从顾凤寻言语中透出的那些小细节,还有他偶尔流露出的举止神态,不是受过沈先生的教导,绝无可能。
一时间,红先生都有些混乱了。不对,不对劲,可是到底哪里不对?
吴皇见他看了秘卷后就神思不属,便又道:“朕命叶卿拿他,一路追至建州口岸,他却登上自三吕之地而来的海船扬帆远去,你可知,他与吕侯府有什么关系?”
红先生听了,又是一惊,连心中的疑惑都暂且抛去,道:“陛下疑他是吕侯府的探子?”
吴皇轻哼一声,道:“那等海船,连朕的水营匠师都造不出,三吕之地,除了吕侯府有那等财力人力物力,还有何人能造得出。”
语气中浓浓的羡慕,几乎能溢出来。若吴国水师亦有这等海船,便可从海路扬帆南下,海陆两厢夹击三吕之地,一口吞下这块富得流油的大肥肉。
红先生悚然而惊,只这一句话,他听出了吴皇隐藏在羡慕之下的野心,谁说文人皇帝便没有野心的,小师弟说得对,吴皇,果然不可不防。如今小师弟已远去,他亦要想想脱身之策了。
不提红先生与吴皇如何的周旋,却说顾凤寻一行人登上船后,便见一人笑意盈盈的坐在船舱中,竟仿佛等候已久的模样。
见到顾凤寻,他便立时起身迎上前来,道:“原想杀个出其不意,哪料到你竟这般的多计,倒教我全无用武之地,何时你方肯多依赖我一些呢?”
风姿朗朗若明月入怀,不是消失多日的凌寒还能是谁。却不知他怎的先一步登了船,在船上岸上埋伏了许多梅花卫,只待岸上冲突起来,埋伏许久的梅花卫便两面冲出,一面杀叶小凡个措手不及,一面便抢了顾凤寻一行人登船。哪料到顾凤寻应对有方,竟是没给他出手逞英雄的机会,教凌寒大失所望。
只是他这里笑脸迎人,顾凤寻却当他不存在,眼角都没撇他一下,径自往后头去了,入了舱室,往床榻上一躺,闭目小憩。白玦跟在后头,替他脱鞋,又挤了湿巾子来给他擦脸,经过凌寒身边时,顺道还赏了一个白眼儿。其余如范九斤等人亦是各自散去,只有赫连楼芳几个剑客冲着凌寒抱了抱拳,然后也被罗锋请去了别舱休息,竟是再无一个人理会凌寒了。
凌寒:“……”
尴尬了片刻,他一抹脸,拿出十足无赖的精神,腆着脸凑到榻边,就在榻沿上坐下来,道:“你一路辛苦,且先歇着,待歇足了,咱们再聊。”
顾凤寻拿脚踹了他两下,道:“我与你无话可说,你爱与谁聊便与谁聊去,休要扰我。”
凌寒扯了扯他的衣角,道:“你且往里躺躺,我自西楚千里飞驰赶来,已有五日夜不曾合眼,借我半张榻,也让我歇歇。”
顾凤寻气极反笑,冷声道:“你是谁,凭什么要我让半张榻与你,累极了,这大江底下平得很,且躺着去。”
凌寒苦笑道:“不过是不告而别,走得急,不曾向你交待一声,何至于这般心毒。”然后又道,“我这不是专程向你解释来了,好歹给我一个机会罢。”
“事后解释,皆是掩饰。”顾凤寻侧过身,拿眼白瞅着他,冷声道,“亏我还真当你与我坦诚了,才稍有感动,便是一盆冰水浇下,我若再信你,我便是这江中鱼鳖,为一口鱼食儿,便蠢得自投罗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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