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下了飞机，段南的手机嗡动了一声。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席丛的询问。他问段南是不是已经回到了川都，段南直白地回了一个“是”，就关掉了手机。

        重新踏上川都的土地，让段南蓦地心情轻松起来。段家琛派了专车来接送她，司机应该是事先看过她的照片，一路小跑着来领她上车。

        车里只有段南和司机两个人，司机见她不说话，总有点不自在。段家琛是个没架子的上司，幽默而风趣，司机在心里纳闷，为什么段总的女儿好像没有继承到这一点？

        她沉郁着，像是一块有人体温度的机器，面目通常没有表情，说不出是在思考还是在放空大脑。额前留着利落的齐刘海，偏偏却是丹凤眼，眼皮的褶皱很深，鼻梁高挺，轮廓清晰，有种沉默而生人勿近的美感。

        司机想着，虽然她看起来不像人精，但以后也会是挑起段家大梁的人，段家琛既然专程叫她回到川都，总归是下定决心要培养的。毕竟家里现在那位，时日恐怕不多了。于是搭讪着问：“段南小姐，您坐了这么久的飞机，饿了没有？如果饿了，前面有一家餐厅还不错，段总以前常去吃。”

        段南还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不饿，谢谢。”她的眼神扫过汽车扶手盒，上面静静躺了一张报纸，漆黑加粗的字体作为标题十分醒目，其中有一个裴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等红绿灯的时间里，司机通过后视镜看见她的视线落在报纸上，以为她觉得这样随意摆放不雅观，连忙折叠收好，讪笑道：“现在都已经是电子信息时代了，看报纸有点老土吧？哈哈。”

        没想到段南却摇了摇头：“我也经常看报纸。”

        这出乎了司机的意料。电子机械发展迅猛，纸媒虽然不至于销声匿迹，到底已经淡出了大众视野。司机说道：“肯定很难找吧，看报纸的人很少了。”

        段南点头：“嗯。”

        接着她又问：“我可以看看那张报纸吗？”

        司机忙说好，将折叠的报纸递给她。绿灯亮了，车子恢复行驶。车开得很平稳，段南低头舒展开整张报纸，司机是竖着叠起来的，这道折痕正好处在那张彩色照片上，这是裴家宴会的合照。

        她的指尖划过折痕，折痕的左边是裴润一个人，右边是他法律上的父亲和母亲搂着他的弟弟面露笑容。新闻的内容大致是裴氏二公子在十二岁生日宴会上公布分化为alpha，名流宾客络绎不绝，贺礼不断。

        段南垂眼看着裴润的脸孔，记忆逐渐飘回十六岁那年初遇，他坐在操场上，穿着洁净的校服，悠然弹着一把吉他，无数omega围在他的身边。乐声清润，就如同他这个人。

        司机开着车随口问道：“段南小姐为什么喜欢看报，现在的年轻人应该都不喜欢了吧。”

        段南的视线没有离开那张色彩照片，裴润微笑着，就像是触手可及。她回答：“报纸可以触碰，可以精心保存，我不必担心数据缺失。”就像她可以把每一则关于裴润的报纸都裁剪好，放进盒子里珍藏。

        司机感慨了几句，两人又陷入沉默。也许是得知两人都会看报纸，司机也不再觉得这样的沉默很煎熬。

        不知多久后终于到了秘书为段南买好的公寓，这里确实很僻静且偏远。她在来的路上向车外望去，小区外面有一条无比宽阔的马路，前面伫立着一家富丽堂皇的酒店。

        司机开车拐进小区，解释道：“近年来川都盖房太多，大家都挤破头想钻进市中心，这小区是新盖了才不久，没什么人住，但安保做得还不错，李秘书找了好久才找到这样一个符合您要求的房子。”

        段南道：“谢谢。”

        司机笑了笑：“我会为您转达的。”

        钥匙递给段南以后，司机带着她去认路。段南本想说不用，后来感觉她说了也不会改变司机的想法，反而会增加很多无用而客套的对话，便没有拒绝。

        到了门前，司机很自觉地说再见，然后离开了。走廊里只剩下段南一个人，司机刚才和她说，这一层里只有她在住，还没人搬过来。

        段南把钥匙捅进插孔，转动时哗啦一声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显得很突兀，逃生通道的灯亮了起来。她感受着空气中的清冷，想到这样就很好。

        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她按开了灯，听见钟表的嘀嗒声，偏头看过去。坐了一整天的飞机，再加上公寓和机场离得远，车子也行驶了很久，此刻已经八点多了。

        客厅有一整扇落地窗，段南慢慢坐下来，向外望去只有一片绿化带，远离了城市的喧嚣、高耸的办公楼。那些鳞次栉比的层楼太高又太密集，像是无数冰冷机械的巨人前仆后继，段南不喜欢。

        她发了一会儿呆，又终于恍然觉悟，这里真的是川都，她真真切切踏足上了川都的土地。段南怅然伸手去握脖颈间的项链吊坠，吧嗒一声撬开锁扣，里面赫然是一张单人相片。

        那是高中时期的裴润，他偏过来看向镜头，笑容清润而阳光，衬衫的领子被他折得很整齐。那时候段南问裴润：“我可以拍一张你的相片作为留恋吗？”

        裴润笑笑：“当然可以。”

        “但我希望你可以将这张照片保存好，保存一辈子。”

        他的声音并不像其他alpha那样低沉，而是清朗的磁性。或许裴润自己都没有想到这句话的暧昧之处，段南几乎立时心跳漏了一拍。

        然而现在段南坐在落地窗前，大拇指温和地摩挲着它，却忍不住心想，自从那件事以后，裴润要是知道她还留着这张照片，肯定会很恼火吧？

        时间很晚了，段南打开手机收到新消息提醒，席丛又给她发了消息，问她感觉如何。段南回：还好。

        又划了划，段南也不想吃外卖，决定下楼去买点面包蛋糕填填肚子就好。来的时候她透过车窗看见楼下有一家便利店，还在夜色中亮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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