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萦今生－18
因为仓央的缘故，我和王福至走得更近了，有时他也会约我出去喝喝茶。我们不去茶座，而是专门到卖茶叶的店铺去喝，一下午能喝上五六款不同的普饵。渐渐地，我也摸出了一些门道，知道哪款茶好、哪款茶不好、哪款茶有年头了、哪款茶才出厂不久……
茶喝够了，王福至便约我去泡温泉。
“不去！”我毫不犹豫地拒绝。
“去吧！对身体好。”
“不去！”
“为什么”
“……”
对于拒绝的原因，我无法启齿：一来害怕让人看见这满身的伤痕，二来我天生怕水。打从有记忆开始，我就不喜欢靠近大片水域，走得近了一些，便全身发抖，有种莫名的恐惧。从小到大，我连游泳池都没进过，更别提泛舟湖畔、采莲波中了。
我的沉默让王福至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忽地又笑开了：“不泡温泉也行，我们去拉市海看落日吧，你一定会喜欢的。”
实在无法拒绝这灿烂的笑脸，我轻轻地“嗯”了一声，答应了。
王福至像个孩子似地向上一跃，伸手做了个胜利的姿势，就差抱起我连转三圈。倒不是他不想，是不敢。
当那一泓碧波滟滟地出现在眼前时，我倒吸一口凉气：“王福至，怎么到湖边来了？”
“不到湖边怎么看落日？呆会我们还要租一条船，把船划到湖中心去，才能看到最美的景致。”
我轻皱眉头：“不要，我从来没坐过船，我不坐。”
王福至像看怪物似地打量我：“不会吧，连船都没坐过？那你的人生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我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答复：“我怕水，不会游泳、不敢坐船。”
“哈哈……哈哈……”王福至大笑起来，“怎么有你这样的胆小的人？有我在，别怕！我会游泳，你要掉下去了，我救你。这么美的湖景，不看太可惜了。什么事都要去尝试一下，生活才有意思嘛，你说是不是？”
王福至的话在理，却消除不了我心中的恐惧。当他半强迫地将我拉上仅能坐四、五个人的小船时，我已是脸色煞白。
船离岸越来越远，我的脸色也惨白到了极点，只觉得浑身冰凉，再没有一丝温度。王福至也觉察到了我的不对劲，有些后悔地说：“你真的会害怕到这个程度啊，那算了，我们回去吧！”
“嗯！”我赶紧点头，巴不得立即飞回岸上。
怀着即将结束噩梦的欣慰，我挑衅似地朝湖面看了一眼，忽然觉得很不对劲，水里怎么有个模糊的影子？像是一个女子，看来十分眼熟。大概是眼花了吧！我眨了眨眼再看，影像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起来。
啊，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我从小到大经常梦见的那个白衣女子吗？她正是投水自尽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福至，你看、你看……”我指着湖水，语无伦次地让王福至去看。
王福至莫明其妙地看看我，又看看湖水：“什么都没有啊，你看见什么了？月月，你怎么了……”
没等王福至的话说完，一股强大的吸力牵引着我向湖中倒去……
冷、刺骨的寒冷；黑、无边的黑暗。惧、莫名的恐惧……
湖水无情地淹没了我，王福至惊慌的呼唤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遥远得听不分明。
原来，我和水真的有一场孽缘，今天是不是就要死在这里了呢？希望王福至不要太内疚。虽然他真的很欠揍，硬把我拉上贼船，我还是决定原谅他。
当赦免王福至的决定从脑海中忽闪着飘过之后，我彻底失去了知觉。
这是什么地方？我极目而望，只见白茫茫的一片强光，四周没有任何参照物。我茫然地移动脚步，却无法走出这无边际的光芒。
是传说中的阴朝地府么？怎么连个小鬼头都没有？我方才是掉进水里了，八成已经死了吧，现在变成鬼魂了吗？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还是那身衣服，却没有落水后的痕迹。想来鬼魂是不受水火侵袭的吧！我继续向前走去，又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儿，我停下脚步，细细思索一会，又向前走动几步，又停下、又走动……
如此翻来覆去好几次，我才恍然大悟——这个身体不是实体，轻飘飘的，只是一个影像而已，难怪走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觉得累呢！
可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呢？阎王爷呢？孟婆呢？
“你又没死，哪来的牛头马面？”熟悉的嗓音突兀地响起。
是仓央！我大喜过望，有他在，是死是活都没什么好担忧的了，活着自然好，死了也正好让他超度我一下，赶紧脱离苦海、一了百了。
“傻丫头，都说了你没死，还在那瞎想什么呢？快点过来！”
“嗯，好！”我边答应着边四处寻找仓央的身影，却什么也看不见。
“不要四处张望，闭上眼睛，静下心来，心里想着要到我跟前来就行了。”想必我的愚笨让仓央很是无奈，他不得不出声指点。
我自嘲地一笑，连忙轻闭双眼、驱除杂念，一心想着仓央救我。
“好了，睁开眼睛吧！”仓央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忙睁眼看去，只见仓央端坐在莲花台上，手结定印（修行人打坐时的一种姿势），两眼炯炯有神地望着我。
“仓央！”我喃喃地轻唤一声，“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了？真的没死吗？”
“月月，你只是魂魄出现在我的定境之中，你的肉身已经被王福至救起，送到医院抢救去了！放心，你不会死的。这一世我终于找到了你，不会让你就这么死去！”
“你和我……有渊源？”
“不错，我们大有渊源！”
我张了张嘴，想问是什么样的一种渊源，又怕唐突，只好换了个问题：“既然我没死，我的魂魄怎么会离开肉身？”
“是我使用了离魂术，在你肉身陷入昏迷之时，将你的魂魄暂时引到我的定境中来。为的就是改变你的命运，让你不再受短命多病之苦。否则即使逃过这一次，还有下一次，你的寿命始终不能超过三十岁。”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乍听到这样残酷的事实，我顿时懵了。
“你有一世曾经以自杀来逃避生活中的磨难。众生皆有佛性，自杀就如同弑佛，果报是非常严重的。自杀者先入地狱，一再重复自杀时的痛苦，果报尽时再入轮回，也常常轮转于畜生道，很难得到人身，就算因前世种下的善因偶尔得到人身，也难免多病、寿命不长，甚至受业力的影响，再次走上自杀之路。可叹现在的人动不动就自杀，以为死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哪里知道死后也是同样的痛苦啊！”
这话听得我直冒冷汗，还好还好，不管曾经有多么的痛苦，我也没想过要去寻死，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总还有希望去改变现状，死了，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至于前世曾经自杀过，那是以前的事了，可以忽略不计。
“今天我将你的魂魄引来，就是要让你明白前因后果，商量解决的办法。”
“你要说给我听吗？得多长时间，我会不会晕太久，王福至、哦，就是多杰，他会担心的吧？”脱口而出的话让我一愣，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意起王福至的感受来了呢？
“不，我要你自己去看。”
“我？”
“不错，你看……”仓央往左边一指，那里不知怎么的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莲花座。他朝我点头示意：“来，你坐上去。”
我依言坐上莲花座。
“闭目凝神，心如明镜，自可看清前世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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