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重圆（6）
酒过三巡，已过戌时初刻，九凤灵君带着侍女离开，留下年轻子弟们随意欢饮，凌夕眼神不时飘向宴厅大门，明煦见外祖母离开，便叫过管家安顿一番，邀凌夕到他的屋中去坐。
凌夕已有三分酒意，明煦知道他酒量没有这么差，现在是心情不佳、酒入愁肠。
阿林独自在屋里，对着一桌佳肴并没有心情，他很忐忑地期盼着晚晴的出现，这个姐姐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明煦先进了门，后面是凌夕，阿林伸着脖子往外看，后面再没有人进来。
“……晚晴姐姐……还没有回来啊？”阿林看到凌夕的神色，吞吞吐吐地问。
“阿林，”明煦刚开口，凌夕打断了他，带了几分醉意道：“阿林，你自己先吃，不用等她了！”
“哦，”阿林，眼望着明煦，慢慢伸手拿起筷子，夹了几样菜敷衍一下，这样的氛围让他确实没什么胃口。
明煦吩咐人去煮醒酒汤，凌夕叫侍从道：“斟酒！”
“哥！”明煦叫了一声，看看凌夕的神情，还是把劝他的话咽了下去，对犹豫的侍从道：“愣住做什么？去把从清远山带来的酒给我们斟上。”
数月不见的兄弟举杯对饮，不知不觉将近亥时初刻，凌夕终于坐不住了，带着酒意起身，吩咐道：“去让锦心备马，叫几个侍从随我去寻他们。”
“哥，我去吧……你现在有些醉了！”明煦起身扶凌夕，却被他轻轻推开。
就在凌夕起身正要向外走时，锦心急匆匆跑了进来，凌夕停下脚步，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明煦急道：“怎么样了？晚晴嫂嫂回来没有？”
“回来了，少夫人已经在门外了！”
话音刚落，看到晚晴脚步匆匆走了进来，神情有些忐忑，凌夕看到她进门的一瞬，眼里闪过喜悦的光芒，原本焦虑的神色缓和不少，还没等他开口，忽然晚晴身后又走进一人，仔细看去，却是晨熹。
凌夕的脸色立马又沉了下去，一向端方雅正的他，此时居然没有与晨熹见礼。他沉默不语，明煦见状忙打圆场，上前见过礼，笑道：“这位就是烟霞山的晨熹师兄吧，晚晴嫂嫂之事我听说了，多亏你及时赶到，我代清远世家谢过师兄了。”
阿林站在一旁，看到了所有人的反应，这个机灵鬼好似明白了什么。
现在，他终于见到了晚晴姐姐，虽然容貌完全不同，但这位姐姐的神情与眼神，就是他非常熟悉的样子。
晚晴像是做错了事一般不知所措，过了片刻，方才看到凌夕身旁的阿林。
“阿林！”她惊喜地叫了起来，忽然想起自己已不是晓城的身躯，阿林肯定对自己很陌生，所以他这半天也没有说话。
“……晚晴姐姐……”阿林犹豫一下，开口叫道，只是感觉这样叫还很生疏。
“阿林，你是随明煦公子一起来的？”她看看桌上几乎未动的酒菜，奇道：“你怎么都没有吃饭？”
阿林正要说话，凌夕冷冷道：“他等了你一个晚上，自然是没有吃！”
晚晴本来就有些心虚，听到凌夕当着众人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眼泪有些忍不住了，又不好让他没有面子，低头对明煦道：“我带阿林去我那里吃，你照顾好凌夕，煮些醒酒汤。”
说毕便拉着阿林疾步离开……
房中只剩凌夕、明煦与晨熹三个男人，气氛有些尴尬。
晨熹缓缓开口道：“我想凌夕公子可能是误会了，今日我有事外出，晚晴师妹并未上山练功。”
凌夕一惊，“晴儿今日是自己出去了？”
晨熹道：“天色将暗的时候，我回程路过九凤镇的一家绣庄，无意中看到师妹的身影，我见她是独自一人，担心她回来不安全，便悄悄在对面茶楼等她，谁知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所以到了现在才回来。今日元夕，绣庄有很多女子出入，我想师妹应该是为了凌夕公子才独自下山的。”
听到这话，凌夕内心开始焦灼，酒也醒了几分。
晨熹继续道：“我是来向公子辞行的。”
凌夕与明煦对视一眼，“这……”
“尊师命，有紧急之事要我去办。”晨熹边说边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珏，递与凌夕道：“这玉珏还是公子转交师妹比较合适，这是师父在我下山前千叮万嘱交代的，这块玉珏只是一半，将来会有大用，请师妹一定收好！”
说毕，晨熹退后一步，对凌夕一礼，凌夕恭恭敬敬还礼，随后晨熹便出门而去……
看晨熹离开，明煦看看凌夕，踌躇一下道：“晚晴嫂嫂还不知道最近的事吧，这些日子你奔波于九凤山周围，为了能赶回来陪她，每日几个时辰的策马赶路。”
凌夕叹口气道：“她已经有很多心事了，在灵山与虎溪山潜入人马，这是有很大风险的事，不想让她再失去这短暂的快乐时光！”
明煦沉默片刻，“你们经过了风风雨雨，现在反而有了心结，还是因为都太在意的缘故！”
晚晴拉着阿林走出明煦的院子，眼泪就止不住地流，阿林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终于回到了屋里。
阿林打来热水，拧了热面巾递给晚晴，“姐姐，擦擦脸，你的脸都花了。”
晚晴一边抽泣一边接过面巾，捂在脸上，低头仍是止不住的流泪。
阿林蹲下身，轻轻拉拉晚晴的衣袖，“姐姐，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什么事？”
阿林神神秘秘地道：“你比紫云姐姐还要漂亮！”
刚刚还在掉眼泪的晚晴，听到这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她抬手打了一下阿林的脑袋，“你整天就知道看漂亮姐姐！”
“你还打我脑袋！”阿林抗议道，“男人都喜欢漂亮姐姐吧，要不凌夕公子那么喜欢你！”
听到这句，晚晴的眼泪又要下来了，声音暗哑道：“我觉得他现在嫌我烦了，也难怪，自从和他在一起后，我给他和清远仙府惹了多少麻烦！”
“我看是姐姐你太傻！”阿林摇摇头，叹口气道。
“什么意思？”晚晴听到这话，顾不上哭了，追问道。
“你看不出来凌夕公子为什么生气？”阿林奇道。
阿林看晚晴一脸迷蒙，只好接着道：“今日你刚进门的时候，凌夕公子的眼神瞬间就亮了，再看到晨熹师兄，他才一下子不高兴的。”
“听说……你最近一直跟晨熹师兄上山练功？”阿林一副八卦的表情。
晚晴抬手又想打他脑袋，还是忍住了，气道：“你这是什么神情，以前在烟霞山不也这样？”
“姐姐呀，那时候和现在能一样吗？你照照镜子，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晓城大侠了！晨熹师兄也是个男人……”
阿林仿佛下结论一般，笃定地道：“反正凌夕公子不高兴，就是害怕你跟别人跑了！他那么文雅的人，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晚晴仿佛醍醐灌顶一般，仔细回想一番，好像是这么回事，一下子开心起来。
阿林看她哭哭笑笑跟变脸似的，叹道：“我应该早点来才对！”
就在这时，门外丫鬟轻声唤道：“少夫人，凌夕公子吩咐送来的酒菜。”
阿林笑嘻嘻地对晚晴道：“看吧，凌夕公子怎么舍得你挨饿，我也跟着姐姐沾光了。”说完便跑去开门。
凌夕喝过醒酒汤，感觉清醒许多，晚晴离开的时候都快哭了，他心里终是放不下，便带着锦心回了住处。
刚进院中，便听到阿林与晚晴说说笑笑的声音，凌夕松了口气，轻轻推开房门，抬脚走入房中。
阿林见凌夕回来了，很有眼色地说：“凌夕公子，晚晴姐姐刚才吃了好多东西，你放心，我先回去啦。”说完转头对晚晴使个眼色，出门后贴心地关好房门，便一溜烟没了人影。
待阿林离开后，凌夕站在当地，看看坐在桌旁的晚晴，不觉低头笑了。
晚晴慢慢站起身，略有些不安，低头摆弄着手里的一样东西，凌夕缓缓走向晚晴，轻轻拉起她的手。
晚晴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锦囊，一看便是要很费精力才能做好的东西。
凌夕微微笑道：“这就是你今日独自下山去的原因？”
“嗯！”晚晴点点头。
“小傻瓜，你的安全对我来说才是最最要紧的事，为什么不让我陪你去？”
“我……想在元夕给你个惊喜，没想到绣庄有那么多人，一直等到天都黑透了，幸亏……”说到这里，晚晴停住了。
“幸亏遇到了晨熹师兄。”凌夕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道：“我很感谢他，没有他便没有我们的今日！”
凌夕接着道：“既然是你送我的信物，那你就替我戴起来吧。”
“好！”晚晴眼含笑意，将锦囊给凌夕细看，“你看，上面绣了你和我的名字，按这里的说法便是永不分离！”
随后她悉心将锦囊系在凌夕腰间，端详一下，开心地笑了。
“呃……”晚晴犹豫一下，道：“阿林说……说你生气是……怕我跟别人跑了！”
听到这话，凌夕沉默一下，随后轻声笑了，“阿林真是个妙人，话糙理不糙，看来以后要让他一直跟着我们。”
晚晴瞪大眼睛道：“你这人原来这么小气！我还以为……你是嫌我给你惹了太多麻烦……”
凌夕低头贴近她道：“那是谁刚回清远山的时候，便闹着要走，还要喝银耳莲子羹静心来着？”
“你……”晚晴急了，刚抬手想打凌夕，被他抓住手腕，另一只手揽住她的纤腰，将她紧紧拥在胸口，低头轻声道：“晴儿，等一切尘埃落定，你要做答应过我的事！”
“是什么事啊？”闻着凌夕身上檀香气息中混合的淡淡酒气，晚晴感觉有些心跳加快，低声问道。
“你说过要给我生一双儿女，一个随你、一个随我！”
晚晴的脸红到了耳根，将头埋在凌夕怀中，轻声道：“我答应你！”
“名字我都想好了。”
“是什么？”
“男孩叫‘清川’，女孩叫‘溪若’”凌夕轻笑道：“不过……”
晚晴抬起头，迎着凌夕满含柔情的目光，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我觉得男孩随你，应该比较难管教！”凌夕边说边松开晚晴，笑着向后退去。
“你！”晚晴急了，果不其然，她又抬手想去打凌夕，凌夕只是微微侧身，便已将她离地抱起。
屋外，一轮皎皎明月；屋内，一番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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