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牵（2）

　　少年被蔚离偷袭后落水，附近船上的人伸手从湖中拉起了他，少年浑身湿透，原本就不太好的衣料在他滚落到画舫顶上时被划了一道大口子，现在整个人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希夷只是冷冷扫了蔚离一眼，而蔚离正在自己船上幸灾乐祸地看着那少年狼狈的样子，他招呼一声其他子弟带头返回岸上。

　　晚晴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待众人的船靠岸，她刚想上前去问候一下那个少年，却被希夷伸手直接拉走，可她分明看到少年眼中的羞愤和隐约泪光。走了几步晚晴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发现一位侍从模样的人在和少年说话，说了几句他便跟那侍从走了。

　　比赛发生了些不愉快，筹划的人自然是很识趣地安排了茶点先让各位公子歇息，众人各自呼朋引伴在湖畔、湖心亭去叙旧。晚晴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位落水少年，忽然远远看见凌夕和少年从月明楼里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方才那个侍从，此时少年已经换了一身簇新的衣服，他向凌夕恭恭敬敬一礼。

　　晚晴这才反应过来是凌夕让侍从去找少年，拿了自己的衣服让他去换。听旁边人的窃窃私语，那位少年原来是虎溪山附近一个新近出现的小世家的公子——修竹。

　　凌夕和晚晴都在最后一轮，有了前面的插曲，众人登船出发时气氛也稍显沉闷，凌夕的船和晚晴的船并排而行。

　　晚晴胸口佩的是一枝玉兰，看凌夕气定神闲稳稳立在船头，胸前佩着一枝洁白芬芳的茉莉，从侧面看去眉目俊秀、气度不凡，再加上方才他对修竹公子的体恤，晚晴对凌夕的好感倍增，只是凌夕目不斜视，半分眼光都没有向她这面移过来。

　　此次月明湖聚会晚晴也开了些眼界，身手不俗的世家子弟也有一些，十二只船到了画舫跟前便分头散开，岸上一声哨响，众人便各自施展功力了。

　　晚晴练的轻功叫“飞雪凌空”，加上她体态娇俏，行动间真如凌空飞舞的飘雪一般轻盈，在灵山也很少有人比得过她，转眼已有几位子弟的鲜花被晚晴拿下。

　　众人眼中流露出欣赏之意，原以为灵山的轻功不过就是希夷那样的水平，没想到这个灵山的小师弟轻功了得。

　　晚晴拿下了几个人的佩花后松了口气，就是输了也不会太惨，转头去看凌夕，只见他衣袂翻飞、出手果断但并不咄咄逼人，转眼也是拿下了几人的佩花。

　　晚晴忽觉身后有风声，只好回神专心对付来摘她花之人，再回头时晚晴发现眼下就只剩她和凌夕两人胸前还有佩花了。

　　其他子弟都输得心服口服，立在各自船上打算看看最后两位高手之间的对决，晚晴和凌夕的船现在距离约莫一丈，凌夕在船上对晚晴施礼道声：“得罪！”便纵身跃起，晚晴见状也从船上一跃而起。

　　两人几招过后便都跃上了画舫船顶，晚晴借力跃起向杆顶而去，反正她也没有多想赢，把自己胸前的玉兰扔进竹篮就算了，只是游戏而已，就在她跃向杆顶时凌夕也紧随其后，电光石火间晚晴看到一枝花被投入了杆顶的竹篮，随后两人都稳稳落在了画舫甲板上。

　　周围的子弟都大声叫好，晚晴想这应该是在为凌夕喝彩吧，忽然发现自己胸前那枝玉兰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换成了茉莉。

　　她急忙抬头看向凌夕，凌夕依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只是他胸前那枝茉莉却已不见踪影，早有人取下了杆顶的竹篮，里面正是那枝晚晴的玉兰花……

　　情丝纠缠，时光易过！

　　月明湖聚会转眼过去将近一年，晚晴得知今年灵山修真盛会清远公子凌夕也会参加，按日子算去应该会在元夕到达青冥城，于是就有了他们在青冥城的“偶遇”。

　　邀月阁的元夕灯谜会是一年一度青年男女的盛会，虽然凌夕猜出晚晴的名字并收下了信物，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和这位晚晴小姐曾经有过的相遇……

　　青春年少的情怀是掺杂不下世俗、门第之类的俗物。虎溪公子暮沉的殷勤相邀和频繁送上的奇珍异宝只让晚晴厌恶的想逃，偏偏今日这暮沉要和那个“呆子”一同出席修真盛会，晚晴纠结半日，还是决定到门口去等。

　　灵山和它的名字一样，四季不断的奇花异草和灵秀树木，山涧流水潺潺。一条清亮的溪水从灵山流入仙府，汇入府中花园的一个池塘。这个季节灵山中处处可见各色梅花，仙府花园中尤以红梅最盛。

　　各世家的人马陆续抵达，希夷在府前带领侍从恭迎各位宗主、子弟、门生，忙的不亦乐乎。突然从希夷背后跳出一个人，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希夷回头看时，原来是晚晴，后面跟着碧灵。

　　希夷道：“你出来做什么，我现在可没空陪你玩。”一边说一边忙着和来宾施礼问候、安排人带入。

　　晚晴略带羞涩问希夷：“兄长，我在里面看了半天，那清远世家还没有到啊？”

　　希夷答道：“尚未，清远山路途遥远，可能要晚些到。”

　　晚晴嘟囔了一句：“明明和我一起到了青冥城，我都回来一天了，他们还没到！”

　　说话间希夷已经迎向客人，没有功夫去听晚晴说了什么，倒是晚晴身后的碧灵捂嘴笑了。

　　突然听到一阵鼓乐之声，从距仙府尚远的地方传来，晚晴一撇嘴露出一副鄙夷神色，还在门口未入内的其他世家来宾低头互相提醒——虎溪世家的人来了。

　　别人拜访是到了地方递上拜贴待主人迎接，这虎溪世家倒特别，他们不管日常出门还是出访别家，都要在途经繁华处或到达拜访地之前鼓乐齐鸣，告知别人虎溪世家到了，久而久之大家对这种做派也习以为常，毕竟一般世家也不敢对他们说三道四。

　　晚晴想要躲进去，又犹豫怕错过清远世家，就在门口磨蹭到了边上。

　　讨厌归讨厌，毕竟不是一般世家，希夷还是客客气气迎了上去，只见那虎溪公子暮沉一脸倨傲下了八抬大轿，目光飘过周围那些低头迎候的小世家直接走向希夷，双方见毕，希夷亲自引领暮沉往仙府里走。

　　暮沉一抬头看见了角落里没好气站着的晚晴，脸色一转便向她走去，光彩照人地笑道：“这不是晚晴小姐！好久不见了，前些日子令尊到虎溪山怎么没有同行。”

　　晚晴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哪怕讨厌对方到极点也不能乱了礼数，还过礼心不在焉地道：“我忙着练梅花剑谱，哪有功夫乱逛！”

　　希夷忙圆场，“这丫头越发没礼数了，暮沉公子莫怪。”暮沉哈哈一笑，二人一起走入仙府。

　　希夷和暮沉刚入内不久，前面迎宾的侍从高声传道：“清远宗主、清远公子到……”

　　晚晴心头一颤，抬眼望去，果然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凌夕公子，与前几日在青冥城见到身着便服相比，今日他身着礼服更有别样风采，立马比下去了很多世家公子，哪怕是刚才那个奢华到极致的暮沉。

　　希夷尚在府内，门口没有主人迎宾似乎不太周到，晚晴踌躇了一下，转身拉着碧灵迎上前去，迎宾侍从忙介绍这是我家晚晴小姐。

　　晚晴施礼道：“清远宗主、清远公子，有失远迎，家兄现在府内，我带二位入内吧。”清远宗主颔首致谢，凌夕听闻是晚晴小姐相迎依然面色平淡，只是双目微垂还礼。

　　晚晴偷眼看凌夕，眼见这个“呆子”目不斜视地跟随清远宗主走入府内，好像元夕邀月阁的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碧灵一言不发走在后面，不时抬头看看凌夕的背影，少女眼神中闪出别样光彩！

　　凌夕这是第一次来到灵山仙府，早就听闻灵山偏爱梅花，待走入府内还是被眼前这灿烂繁茂的红梅震撼到了。

　　受邀的各大小世家相继到齐，修真盛会揭开序幕。

　　希夷邀请清远宗主和虎溪公子暮沉于上席就坐，众宾客安席完毕便照例开始繁文缛节的宴席，希夷随父亲招呼客人，晚晴和碧灵没有出席盛宴。

　　此次虽有不少世家公子参会，可那些见过世面的侍女们眼神都忍不住向清远世家这面坐席上飘，内心不禁暗暗赞叹：这清远公子是第一次正式露面，不但面容昳丽、体型俊秀，而且言谈举止不俗、待人接物从容自若，果然不负盛名。

　　前面席间宾主尽欢，后面花园中晚晴和碧灵带着丫鬟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

　　碧灵问晚晴：“师姐，今日清远公子当真没有认出你就是去年月明湖那个灵山小师弟？”

　　晚晴心不在焉地答道：“应该没有吧，感觉他都没有正眼看过我！”

　　碧灵道：“听到是你相迎，他连神色都没有变一下，真是沉得住气！”

　　晚晴站起身甩甩手，道：“算了，我们还是斩几枝红梅玩投花入瓶的游戏吧，输了的人有罚。”

　　碧灵道：“好啊，不知道师姐梅花剑谱最近练得如何了，练给我看看吧，顺便你再斩几枝红梅好了。”

　　晚晴拿起自己的傲雪，“铮”的一声，宝剑出了鞘，剑身银光锃亮真如白雪一般，舞起来更是剑光闪烁、寒气四射。

　　晚晴本来就身量纤细，舞起剑来更是形态婀娜，剑芒到处却是威力逼人，舞到尽兴处只见她轻轻点地一跃而起，抬剑凌空对着花园中的红梅树劈斩几下，待她落下时已经有数枝红梅齐齐落地。

　　碧灵和众丫鬟一边拍手叫好，一边上前捡起落地的红梅。

　　花园入口游廊上，凌夕在此已立了多时，今日在仙府门口听到晚晴相迎，他也心中一紧，见礼时眼光略微一扫，发现这位素未谋面的名门闺秀居然有点眼熟。

　　凌夕虽然在宴席上应对自如，但其实也不是很习惯这种喧闹的场合，在跟随父亲和众家长辈见过后便借故暂时离开。

　　他想起灵山仙府的绚烂红梅，就信步踱到花园，远远看到晚晴和碧灵在聊天，本想回避，凌夕耳力了得，听到“月明湖”“小师弟”不由顿住脚步。

　　细细回想，凌夕才将月明湖那位少年郎与眼前这位晚晴小姐联系在一起，也终于明白邀月阁收到信物的缘由。

　　凌夕静静看着晚晴舞剑的身姿，见她年纪虽小但剑法纯熟，不禁心中生出几分欣赏。

　　晚晴那面还浑然不觉，此时丫鬟们已经准备好了一个玉瓶，晚晴、碧灵还有众丫鬟轮流拿红梅投花入瓶，谁投中的最多就赢了，投中最少的人要被赢的人惩罚。

　　凌夕看着这场面想起在青冥城茶楼下自己不也是被这样的红梅差点打中，那丫鬟不也说是她家小姐玩投花入瓶游戏吗！莫非……

　　正在凌夕思索间，晚晴的丫鬟一回头看到了他，正是那天和侍从说话的那个丫鬟。只见那丫鬟笑对晚晴说了什么，晚晴和碧灵齐齐回头向凌夕这面看来。

　　此时凌夕转身离开似乎不太合礼数，他略一思索，走上前双目微垂向晚晴和碧灵一礼，“打扰二位小姐了，我只是看府中红梅生的喜人，信步走来看看。”

　　晚晴似乎脸颊有些微红，还未想好如何回答，旁边的丫鬟笑着说话了，“清远公子，你还记得这红梅吗？是不是和青冥茶楼上扔下的那枝很像啊，还有邀月阁的彩灯……”

　　还没等丫鬟说完，晚晴就不好意思地嗔道：“没有礼数！”

　　晚晴低头向凌夕还礼，道：“清远公子，不好意思，那日多有得罪……”言毕已经飞红了脸。

　　凌夕正要说话，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众人回头看去，是虎溪公子暮沉。暮沉满脸愠色说道：“清远公子不在席间，原来是到这里来了！”

　　凌夕见状向晚晴和碧灵颔首示意，转身离开，暮沉余怒未消地看着凌夕的背影，随后转身对晚晴说道：“晚晴小姐一向高冷，怎么对这个第一次出席修真盛会的清远公子青眼有加！听你们说邀月阁！晚晴小姐去了那里！？”

　　晚晴白了他一眼道：“与你有什么关系！”

　　暮沉冷冷一笑，道：“上个月我亲自派人来送请帖，邀请晚晴小姐随灵山宗主一起去虎溪山，晚晴小姐不赏光！前几日派人送来的梅花剑你也让退了回去。”

　　碧灵见状忙打圆场道：“暮沉公子，你不要误会，师姐她……”

　　晚晴未待碧灵说完掉头便走，碧灵对暮沉道声：“抱歉！”带着众丫鬟去追晚晴了。

　　暮沉看着晚晴离去的背影，左手紧紧攥住腰间的佩剑斩蛟，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

　　凌夕尚未走远，听到暮沉和晚晴的对话，不由放慢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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