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好心人五
“你……”
白蔓看了西门吹雪一眼,又看了陆小凤一眼,用手指了指他的头,问道:“他是不是有病?”
陆小凤珍惜地抚摸着自己刚长出来的胡渣,强忍笑意,看着面前这奇怪的一幕。可在心里,他有一种幸灾乐祸之感,心想:西门吹雪……你居然也有向女孩子求爱而失败的一天啊!
西门吹雪皱着眉给自己把脉,然后认真地告诉白蔓:“我没病。”
白蔓呆了一下,接不上口。她转头见丈夫目光中都是笑意,先松了一口气,知晓他并未生气。而后心里却生出一股恼怒来。她可不明白这人莫名其妙地说什么疯话?什么叫我别喜欢他了?他以为他是谁啊?
黄药师难得看妻子的笑话,在一旁笑得够了,才握着她的手低声说了几句。白蔓顿时啊了一声,看向西门吹雪的目光也变了,心中有微微不好意思,正要道歉之时。孙秀青脸突然咬了咬牙,双剑已出鞘,剑光闪动,狠狠地刺向西门吹雪胸膛。
她自幼苦学,在同代之中,剑法已称得上不错。可西门吹雪并未拔剑,他依旧紧紧地盯着白蔓,见她伸手拿筷,袍袖一拂,只听“叮”的一响,在孙秀青肘上一托,她左手的剑,就打在自己右手的肩上。双剑相击,她只觉手肘发麻,两柄剑竟已忽然听到了西门吹雪手里。
他转头冷冷道:“退下去,莫要逼我拔剑!”
“你……你杀了我师父,我跟你拼了。”
“我没杀他。他是自己死的。”西门吹雪顿了顿,“他比剑输了,所以死了。”
他说的是实话。白蔓和黄药师走后,独孤一鹤忽然双手颤抖,连剑也拿不稳,倒地之后,气绝身亡。三人上前察看,在独孤一鹤的要害之上没找出一处伤口。何况刚才是以玉箫击打双剑,白蔓也未下死手,他当然不可能是白蔓所杀。但这番言论听在其他四人耳朵里,便是西门吹雪比剑胜过了独孤一鹤,师父不堪羞辱,自杀身亡。
石秀雪恨得双眼通红,她大声道:“这是我们跟西门吹雪的事,别人最好不要管。”她这话当然是说给花满楼听的,石秀雪不希望花满楼插手。
白蔓转头望向这小姑娘一眼,又转头看向陆小凤,问道:“怎么?那老头子打不过,就拔剑自刎了?这气量……也实在太小了吧?”
话音刚落,峨眉四秀同时看向白蔓,除去失去双剑的孙秀青,其余三人都向她攻击来。自来剑走轻灵,讲究偏锋侧进,不能如使单刀那般硬砍猛劈,几人又配合默契,出招时如花雨缤纷,刹那间同时刺向白蔓。
黄药师不等剑尖刺到,伸食指扣在拇指之下,对准剑尖弹出。他连弹三下,众人只听见“嗡嗡嗡”连响三声,六柄长剑瞬间跌落在地,三人左手捂着右手手腕,脸上痛苦难当,满头冷汗。
这弹指神通的妙技,本是他自创的绝学之一,自来就能与丐帮、段家、白驼山庄、全真教的镇派之功相比。如今见这三个女子不问缘由,便向妻子出手,心里有气。本该是一下便能要了这三人性命,可想到白蔓在旁,这几个女人在她心里罪不至死,是以勉力克制。但他内力深厚,便是纯以内力所发,使将出来自是非同小可。
陆小凤一看,就知这三人的手腕骨全碎。怕是一年……不,便是医好了,也要三四年才能捡回来手上的功夫。
孙秀青在旁见到,却不明白对方使用的是何等手段。她又惊又怒,叫道:“你们两夫妻必然是用了邪发,才害死我师父的。”
白蔓倒不是第一次被叫小妖女,但却是第一次被人说自己“使妖法”。她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挽着黄药师的胳膊,反问道:“那又如何?”
西门吹雪在旁打量了黄药师一会儿,盯着他的手瞧了许久,发现这人不用剑,遗憾地继续看着白蔓。
孙秀青见到他的目光,觉得他望着白蔓是一片柔情。再见白蔓生得容色甚美,在这破烂小店中,满室生辉,端丽难言,自己是远远比不上的,心中甚为难过。更莫提她已是别人的妻子,她丈夫方巾青衫,神态潇然,便是脸色黑沉,也瞧得出清癯俊秀,正如一对璧人。孙秀青的脸色更苍白,目中已有了泪光,她咬着牙道:“我说过,我们今天全都跟你们拼了,若是杀不了你们,就……就死在你们面前!”
黄药师冷冷一笑,心想这小姑娘以为威胁的到谁?他正要再行动手,将这四个人送去黄泉路上,一同做伴。
陆小凤却是站出来,挡在两人之间,他道:“独孤一鹤非是黄夫人所杀,也绝非自尽。他的死因蹊跷,或许同青衣楼有关。”
峨眉四秀都望向陆小凤那边,她们齐齐失声道:“你在说什么?”
忽然间,白蔓和黄药师往外面瞧了一眼,孙秀青正愤怒地看着面前这几个人,她问道:“你说我师父和青衣楼有瓜葛?你是不是疯了?他老人家这次到关中来,就因为他得到这个消息,知道青衣第一楼就在……”
后面的窗子外“铮”的一响,一道细如牛毛般的乌光破窗而入,其余几人听见声音,正要相救,其势却已不及。
黄药师和白蔓同时出手,一人打落毒针,一人将筷子弹到后窗,嗤的一声急响,后窗有重物落地之声。
陆小凤从另一扇窗子里掠出,眼见后窗之下躺着个黑衣女子正在极力挣扎。那枝竹筷力道大的异乎寻常,正击中了她的胸口,让她无力挣扎,一时半会儿又死不掉。
她在月色之下望见陆小凤来,眼中流露出希冀,似乎以为自己得救了。但是很快,她发现了不对,她想睡去,就这么睡过去,身上的一切剧痛都远离了自己。身体好似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让她觉得暖洋洋,醉醺醺的。虽是极力想要抗争,但周身无力,最终双手颤抖着睡了过去。
白蔓瞧见地下那毒针,再见惊恐未定的孙秀青,问道:“孙姑娘,青衣楼在哪儿?”
“在……在……”
“老二!”
叶秀珠忽然靠在马秀真的身上,双目紧闭,而马秀真也是眼睛一瞪,看着孙秀青,一齐软在了地下。
“师姐……师姐……”
石秀雪和孙秀青一齐去察看,瞧见她们脸色扭曲,似是中了毒,立刻将门中所有的解毒药都拿了出去,可喂了几颗进去,却发现她们的身体越来越僵硬。虽还有呼吸,脉搏也没断,但谁都知道要是这么下去,她们非死不可。
白蔓秀眉微蹙,实在不明这两人怎么就此中了毒?是暗器吗?但他们夫妻俩再未听见其他人的呼吸声。是毒药吗?怎么就只有这两人中毒。她再看那酒店的主人躲在屋角,瑟瑟发抖,面上已无人色,害怕得要命。
这种害怕绝对不是伪装出来的,他可以伪装情绪,但是伪装不了身体。屋内的异味,让西门吹雪如一道剑光,穿窗而出,不知所踪。而白蔓捂着口鼻,拉着黄药师一起走出去了。
花满楼走了过去,他听见这两人的呼吸声渐渐微弱,似乎是立刻就要死了。
陆小凤抱着一具女尸回来,“这是上官丹凤,她死了。”
在月色之下,是一张美丽又年轻的脸。白蔓出于好奇地望了一眼,微微一愣,见这人与那日在街头遇见的小姑娘容貌几乎一致。转瞬之间,已明白所有的前后缘由。
她……或许是双胞胎,或许是一个人。她当日是想接近花满楼,结果被自己夫妻搅和了。她……是青衣楼的人,所以能安排青衣楼的人来截杀自己夫妻。现在她死了,死时还带着志得意满的笑,似乎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白蔓轻轻一叹,转头问黄药师道:“为什么总有这么多人,喜欢找死呢?”
现在就是知道了谁要杀他们,也可以算作勉强报仇。可白蔓想到这人打扰自己夫妻数次,实在心中生恼。
黄药师牵过她的手,知晓妻子心中之事,他问道:“我们一起去算个帐?”
“不但要算账,还要收利息。”
里面的事对他们来说再没什么关系,两人另外找了个客栈住下。次日睡到午间,白蔓从昏沉中醒来,捂着嘴轻轻地打了哈欠。她依偎在丈夫怀里,低声问道:“要起了吗?”
黄药师闭着眼睛,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哄道:“乖乖的,再睡一会儿。”
白蔓正要闭眼沉沉睡去,听见沉重脚步声,外间有人轻轻敲门,温声道:“客官,下面有人找。”
“不见。”
黄药师翻身将妻子抱住,听见外面的敲门声变得急促,伸出一弹,劲力穿过窗户纸,打在来客的手腕上。他吃痛地捂着手腕,仓皇地走下去,不敢再扰。
等到两人都清醒了,已是黄昏时分。黄药师牵着白蔓下楼来,瞧见花满楼和陆小凤坐在那里,好像在等人。他们的旁边正是将麻衣穿在外面,手臂上悬挂着麻绳的孙秀青和石秀雪。
石秀雪的双眼哭得红肿,孙秀青的脸色越发惨淡。她们看见白蔓下来,都纷纷站起来让开位置。
陆小凤的脸上再也没那种闲懒之态,白蔓觉得更奇怪的是。他今日居然没有披着自己的红披风?
“黄兄,白姑娘……”陆小凤神态严肃,“青衣楼的位置我已知晓,不知两位可要同去?”
“在哪儿?”
“霍休的小楼。”
花满楼说到这五个字的时候,有一种深深的悲哀之感。他想到叶秀珠,想到马秀真。她们都是活活的死在自己面前的。那样年轻的女子,她们身体逐渐冰冷,再也看不到这世上的任何东西。这是花满楼第一次感觉到人生中的无情和残酷。她们所中的剧毒和那毒针上的毒药如出一辙,上官丹凤痛恨独孤一鹤……严独鹤和其他几人窃取了属于金鹏王朝的财产。所以她杀了阎铁心。
那么为什么还要去杀两个年轻的小姑娘?
他昨夜听着石秀雪和孙秀青的哭泣,忽然发觉已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寂寞中。自己既不能帮助她解决困难,也不能安慰她的痛苦,那自己能做什么?
白蔓正要答应,忽而又见到那位殷姑娘站在客栈门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和旁白的石秀雪。
殷楚楚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她见石秀雪不住抽泣,站在花满楼身边,穿着孝服,冷哼一下,柔声对花满楼问道:“七哥,你们要去哪里?”
“楚楚,我不是让人送你回家了吗?”
“七哥……”殷楚楚见他问话,脚一跺,眼珠一转,“你在哪里,我当然就要在哪里啊!我很担心你的。”
花满楼知她没有办法武功防身,换做往常,他自然会保护她。但是今次去找青衣楼的麻烦,连他和陆小凤都不能全身而退。自己带她去,要让她受伤,那真是十分的对不住了。
殷楚楚见未婚夫温柔细语,但坚决不许自己同他一起去,还要再叫人送自己回江南,忽然愤恨地指着石秀雪道:“凭什么她能跟着你去,我就不行?与你定下婚姻的人,是她吗?”
石秀雪昨夜在不停地哭泣,她已不管是不是会哭成瞎子,也不管自己的模样,多么憔悴难看。现今听着殷楚楚的话,石秀雪的目光中都是愤怒,她问道:“你没武功,跟着我们去做什么?花公子还要分心保护你!你去拖大家的后腿吗?”
她自觉说的在情在理,可殷楚楚冷冷一笑,反唇相讥道:“他是我未来的丈夫,他保护我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何况……有你在,我不放心。”
她说完之后,觉得自己说的可对了。面前的这个女子,昨夜还对自己的未婚夫含情脉脉,她要是不盯着点他们,万一他们把自己绿了怎么办?
花家的人明里暗里地催他们成婚,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男人在这里三妻四妾是常理,花满楼要是要娶她做平妻或者纳她为妾,自己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至于什么危险,什么拖后腿,殷楚楚心里觉得这人就是吓唬自己的。真是好笑,她自己武功低微,就觉得花满楼保护不了我。他要是保护不了,他还凭什么做我的丈夫?
石秀雪气得发狂,想要拔出双剑砍了面前这女人。她想到师仇未报,自己还有大事要办,强自忍耐。她忍下这口气,殷楚楚便以为是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越发不肯松口离开。
她是花满楼的未婚妻,花满楼自己不点她的穴位,其余在场之人,谁好意思动手啊?
这种乱糟糟的热闹,白蔓和黄药师无缘得见。早在殷楚楚冲过来的时候,两人已出了客栈的门。
“花公子这个艳福不薄。”白蔓帮花满楼数了数,“你看……那日我们撞到的小姑娘,多半就是青衣楼为他寻的。家里还有个美丽的未婚妻。那个石秀雪也挺喜欢他的。”
黄药师搂着她的腰,轻声问道:“你很羡慕?”语气很轻,但白蔓却觉得丈夫的语气森然。她即刻回道:“我羡慕什么啊?我都有黄岛主了,倘若还要贪心不足,老天爷也不许的。”
“油嘴滑舌。”
“错……明明是巧言令色。”
白蔓轻轻一笑,向丈夫怀里靠去。她道:“何况……我早已说过了。这普天下的人,我最喜欢你,最在意你,你最得我心。”
黄药师已不是第一次听见妻子说这句话,心中依旧十分欢喜。他低头轻吻了她的秀发,柔声道:“我早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在妻子心中,旁的人再好,跟自己一比,都是不好。在她心中最爱之人,从来都是自己。就算是自己寿终之后,想带妻子一起去幽冥,要两人身骨都在一起,死后也不能分开。这样贪得无厌又可怖的要求,黄药师也知晓,蔓儿必然会欢欢喜喜地答应。
她是这样的爱自己,舍不得离开自己。而自己呢?岂会舍得离开她?
不论她先去,还是自己先去,另外一个人总归是活不下去的。
思及此,黄药师瞬间明白了蒋宴对自己憎恨。在这个人的心里,恐怕他从来都不当自己是他的妹夫,也不是蔓儿的心上人。他对自己的客气礼貌,那是出自教养规矩。其实在他心中,自己则是一个随时会取走妹妹性命的人。
他一颗心怦得一跳,低头瞧见妻子妙目凝望着自己,眼神中微带娇羞,全是情意。黄药师握着她的左手,闻到她身上淡淡幽香,不禁心神一荡,想低头吻一吻,但想到道路两旁还有行人,妻子又害羞得紧,强自克制。只是将她的腰搂得更紧,让她的身体更靠拢自己。
霍休的小楼尽人皆知,那座山并不高。两人来到山下,骑马又行了数里,看见一片竹林,竹林再往上去,可以看见一点灯光,灯光在黑暗中看来分外明亮。
黄药师早已在心里算好了全部的账本,上官丹凤的死,也不过是让这笔账的利息稍微去了一些。白蔓不知道霍休是否是个守财奴,但她想了想,还是希望他是一个爱钱如命的人才好。毕竟拿走一个守财奴的东西,会让丈夫有短暂的愉悦,说不定他可以少得一根跗骨针。
竹林很静,没有机关,没有阵法,像是一条寻常的小路。
小楼的门是朱红色的,它关上了,但门上写着一个大字。
黄药师看着这个推字,向后退了几步,借着点灯光打量这座楼。他看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将门推开,门里是条宽而曲折的甬道,走过一段,转角处又有个大字叫他转。他看也不看,直接在墙上找出了机扩,将这处机关毁了,然后一路直行,不管上面在说什么,要他做什么,一概不管。
这些机关阵法,在黄药师心里,都是小儿科。他用在桃花岛上的比这些厉害恶毒几十倍,倘若没有阵图,没有内鬼,即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住在桃花岛上,也是绝对的安全。
走到最后,他看见那一扇暗门,将它打开,里面正坐着一个老人。
他身上穿着套已洗得发了白的蓝布衣裳,赤足穿着双破草鞋,正坐在地上,用一只破锡壶,在红泥小火炉上温酒。
白蔓闻到酒香,心想:好了,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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