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天亮前阿及阿时也来了这灵隐殿,国师方才给了他们一张折纸,说是带回去给陈琅的。许黔才没有那种尊老爱幼不多打听的觉悟,当即打开折纸看了,是一张竹居所在处的简笔草图,想来是要赠这处竹居给他爹娘隐退。便趁江若楠睡着又点了他昏穴,连同地图交给阿时带出邺都外去这隐蔽竹居先好好藏起来,至于爹娘将来如何,便以后再说也不迟。
阿时便领命而去,乘着夜色带着江若楠走了。
今日是太长公主大寿筵宾,许黔自是要出席,一夜不归已是有错,乘天还不亮许黔也低调往长公主府回去。
而未及入府,便听见长街那坪前哭声抢天,映月亭长步道更是站满了百姓。许黔心想,过寿辰这样大喜的日子都哭成这样做什么,都邪性了不成。
快到公主府门前时,忽然有百姓发现许黔归来,一改往日避之不及的怯懦姿态,这群人带头便劈头盖脸朝许黔打来。许黔无端结结实实挨了四面八方几十巴掌,说不上痛只是懵得很,更不懂为什么要挨骂。
“孽子!”
“孽子!”
“孽子,还晓得回来。”
也不过懵逼这样瞬间,许黔便变了脸色吼道:“敢打老子,都想死吗?”
“你该先死。”
“你还有脸活着?”
“孽子啊···”
许黔又遭了一轮打骂,突然瞥见长公主府门前昨日还挂着的红色绸寿花变成了白素布花,大门就那般敞着,昨日是喜迎八方来贺,今日是···当即心下一寒,推开围上来的百姓们,快步朝大门走去。
穿堂缟素,长公主遗体盖着面容身形如枯槁躺在大屋当中,只要看一眼便知道这大寿当日,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说能吊些日子吗?许黔问:“怎么回事?”
长公主嫡女许刘氏见了许黔,斥道:“你还有脸回来?”
许黔望过去,渴求答案地问:“外祖母,这是···”
许刘氏道:“你干的好事!”
而许相闻声而来,看了眼许黔又半揽住夫人的肩头,面色有些疲色:“看他模样,或许是不知,或许非是故意的。”
许刘氏还想说什么,许相一边安慰夫人,一边嘱咐下人:“夫人莫动怒,节哀才是。来人将阿黔带下去,关在闭室。”
许黔在闭室中席地迷糊了两个时辰,阿及总算将昨夜只是打探清楚,隔着墙交待给许黔听:
近来公主府中府兵及侍卫每天白日里,都要留意着门外长街大坪的百姓动向已是累极,到了夜里看家护院依赖许黔带来的私兵依赖得紧。话说昨日许相从清云院回来时,正好遇到私兵换防,看到那十余人私兵换过之后只剩三四人,想着许黔走得匆忙或是用人,加上百姓虽群情激奋却也没正经来闹过大事也就忽略了。谁知子时刚过,半夜里来了一群匪人闯入府中,气势汹汹神佛难挡地杀进了老祖宗屋里。此路匪人极为无耻,杀到病榻前了却说是来祝寿的,大闹一番并掏出个寿礼丢在了太长公主锦被上就走了。
而那寿礼,就是太长公主的红玉私印‘映月’。
太长公主体弱,近来本就眠多醒少神志不清,也不知何时醒了又经此一吓,恼怒羞愤气血上涌差点蹬腿而去。得亏陈琅住在府里救治及时,堪堪将太长公主从阎王座前又借回些时日。也不知谁想起了许黔贡过一床百寿被,提议将那被子拿来压上渡些福气,保佑老祖宗。
那寿被端过来看着好好的,榻前抖开里头跳出却许多老鼠蜈蚣,当场半数落在了长公主身上。脏物恐怕是饿疯了,见物就啃啮起来,登时长公主脸上就少了半个鼻子。当中还有两个蜈蚣抖在了正在侍疾的陈琅颈间,陈琅拍打不及被咬出了血口子,待觉得浑身胀痛时,才意识到这些虫畜都带着毒。
太长公主本就气若游丝,此时已回天乏术终于崩逝,陈琅也毒上又加毒吃尽苦头,再看那百寿被,里子连锦絮都咬得破破烂烂,完全没有佛缘福气。可见,许黔平日里恶贯满盈,是要牵连家人遭报应的。
今夜私兵空防虚待匪寇为其一,映月私章莫名出现而其二,百寿被最终害死太长公主为其三。不等天亮,这桩桩件件便如同风吹臭气,许黔害死太长公主、喜事变丧事的话在长街上被闹了半宿早就醒着的百姓口中传讲开来。
许黔在墙这边陷入沉默,他毕竟也有自知之明,自己在官场里算不上聪明人,一直都是靠些吓人的阴鹜手段,和不入流的谋略混迹。许黔仗着江朔的恩宠,虽无人敢明着搞他,但是暗地被人算计利用,实属平常事。
只是谁人敢在寿被上算计他?他若昨日不出去,或许眼皮子底下公主府的局面会好看一些,不会发酵至此。可不出去,这等滔天混乱之中,江若楠若在京郊丢了性命?他也怕是断不能聚精彻查,到时候也只能听之任之。
事实是他偏偏出去了,外出的真正事由令他百口莫辩。如此,落下害死老祖宗疑罪,招百姓愤恨民心尽失的黑锅,确实有些难背也必须背。
逝者已矣,太长公主也算是自家长辈,只要江朔不舍弃他,这一关倒并不会太难过。
放眼看去能操控私兵、私印、又引导去抖百寿被的人,思来想去,这恐怕是江朔将他推到孤臣去铺的路。
除了宠信,一无所有。
越想越觉得坐在高位上那个对他无比宠溺的小舅,是令他反胃却不敢反抗的人。
阿及问:“主子,还在听吗?”
许黔答:“在听。”
阿及自然知道那枚私印本该在江若楠手里,即便是昨夜那些人抢了去江若楠也该发现才对,而这般蹊跷出现在了公主府。“下属私以为,此事小世子恐怕脱不了干系。”
许黔犹豫半晌,道:“他一个孩子,能做什么。”
“昨夜那些人来得古怪,全然不像这邺都里的手段,主子你还是担心些,姓他那个姓的人,恐怕没有简单的。”
这大逆不道的实话差点将许黔噎死,只好说:“知道了,他现在横竖人都在我们手里,要问也要等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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