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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我的瓜,也是我听说才知道


进来说项的舌头,是泡在坊间做打听活儿的那几个老暗探,从百姓角度说了市井,许黔这回也算传奇一桩。

        事还要从昨日说起。且听闻,凤辇抬着王后匆匆回了娘家,宰相府里在布行急要的那白帛料子眼看都送上门了,城中官贵书生都暗暗备下吊唁礼···眼看是白事将近,满城皆知,抱病多时的许相不行了。

        却听闻远在国师府受罚禁足的许黔,及时派人送回来一根品相极好的大人参,竟真将许相的命,从黄泉边边上吊住了!闻者都夸,许黔舍得九转回魂的神参给外祖用,还算有点孝心。

        同时,也有人质疑许黔居心——缘何早不拿出来救人,偏拖到垂死时?后来质疑的都被旁人骂去:你有这好东西,恐怕爹妈死都不舍得用吧!人家许黔自小蒙许松苛爱,还能舍得用在外祖身上,便已是大孝。

        这位被举城骂了半生的混账人,才等到有人赞他‘浪子悔改金不换’,终有一番事迹能被交口传扬。

        谁晓得,却是许黔这孽畜要造孽的开始。

        围观人在灵隐观前都看见,许黔这厮扔出这参时极为自负,断言许松食之必活,而后不顾大军对峙,甩袖便回去补觉去了。他睡醒后趁国师未归,擅自破禁回府,捏着外祖留给他母亲手书进宫面圣,去谋划了大事。

        前齐国破山碎,名门大家于战火中逃的逃、绝的绝,在诸国中相较已是文化弱国。

        而后齐国立五十余载,文臣中最光耀显赫不过的事,便是出了许氏父子。他俩接连两代为相,既擅辅国又有圣名,这些年传扬出去的墨水,狠狠为齐国文仕扬眉吐气,引得举国上下无人不习渊体字、无人不读许松诗。

        捧得高了,许氏已然成最耀熠的新书卷世家,说人人为之骄傲,也不为过。

        就是这样的体面人到了弥留之际,竟被外孙算计得晚节不保,硬是吊着一口气不让他死得干净!

        昨晚,许黔一边亲自去宫中拉着王上与其饮酒作乐,令其耳塞目瞑顾不上城中巨细,一边谴韩旭带私兵余孽围府抄家,举着百卷私书斟字酌句,控诉许松及二嫡子通敌卖国。

        那抄家的灯笼晃亮了一宿,许相神醒身瘫捱了一宿,许府门前学生百姓皆陪着跪了一宿,而许黔只是喝醉睡了一宿。

        通敌谁信?

        南疆以南,温柔水乡;砖瓦辞藻,粉墨生香。普天下读书人从文章中识得,心中都思之向往。

        可极南那国的文人自视甚高,齐国人跟着看点书画便好,何至于通敌,自贱自扰?

        往西,四百年西晋国,万千户书世家。且不说许相爷文韬几何,要舍了这东边齐国第一不做,去争西晋文坛名榜?此举自取其辱不说,下场如何,也总不会比留在齐国风光。

        若是说通晋?至多是原齐国才女许玫西嫁在那边,自家姐弟、姑侄间有些往来,也实属正常。

        许黔你口吐浊气!让人指着许松印成册的诗集说:哪首哪首是通敌密语、哪处批注解义是卖国证据。谁会信你这欲加之罪的过度解析!?

        本来许氏已是后人才思疏松,难以长继。

        许松卧病至今,即便仙逝也算功成身死,结局是遗憾又圆满。谁晓得亲外孙作孽,临了,这样一杆子戳翻齐国人当今最骄傲的文学大船。你让正在背风花雪月诗的年轻人,如何自处?你让正在握笔学习渊字的稚童,如何继续?

        市井里将这桩桩件件都串起来。从若无其事赠许相人参,到入宫拖绊王上花天酒地,再到雷霆迅猛派心腹来抄家捆人,又到当众坏许氏名誉假装大义灭亲,最后还睡得香甜··穿着亵衣散着头发就出来耀武扬威。

        好个许黔,一步一句都是谋。

        不见戍边上阵辩兵诡,血性在四方。

        做起家贼来真是好算计,也不怕烂肚肠。

        人人骂许黔是往自家泼粪的孽障,一肚子心计都害在了至亲长辈身上。

        其险恶奸诈,人人得而诛之,至死挫骨方休。

        ···

        许黔听完,都不得不为故事中的许黔点个赞,心里也明白这些他做不出的手段,这一夜间谁能替他做完。

        昨天那场酒中,说了那么些年少过往、那些情义,不过是江朔拖绊他,知他不愿做,而‘好心’替他累功名的奖赏。

        赏你个众叛亲离、赏你个万劫不复、赏你个无路可走。

        许黔约摸痴了一盏茶的时间,喃喃道:“待我真好。”

        来说项的暗探:“大人,您说···?”

        “下去吧。”许黔回过神来,挥了挥手。

        “好嘞。”暗探点了点头又迟疑着不愿走,心中斗争须臾,脸上闪过厉色,才壮着胆子问:“您···何至于此?”

        真是黄泥巴落□□,洗不干净说不清。许黔冷笑,答:“我说天命所归,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不信。”

        “是了,天下人都觉得这种事只有我做得出来,辩无可辩。”许黔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而问:“阿及呢?”

        暗探答:“及大人他昨夜匆匆出城去了,具体不知。”

        昨晚喝到酩酊大醉,根本想不起及时二位老兄是否说过何事离去,只隐约记得江朔曾提过阿及几句,许黔没心思去回忆这些。

        “问你。”许黔道:“这事,你想杀我吗?”

        沉默过后,暗探答:“想。”

        说归说,暗探如何自不会贸然出手,许黔也不会因说实话,而记恨杀人。只挥手让人退下,自嘲。

        “哈哈哈,看来是将所有人都得罪透了。”

        暗探退下告礼:“小人告退。”

        “哎呀,松一点。”许黔低头,看了眼整正伺候他穿戴的丫头手中攥紧系衣带,温柔道:“这个勒不死我的,放松些。”

        丫头脸红,头更低:“是。”

        “你们在府里与我同住多年,应该知晓本憨少爷根本没有那么聪明的心眼,做不出这等大事。”

        “少爷不憨。”

        许黔也不奢求这小丫头能理解他,讽道:“我连老爷都不想做,何至于会做那等麻烦的家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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