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有备而来

　　苏青恭敬地朝张管事施礼，报上自己名号。

　　张管事手捏着帖子，看着面前这个自称是苏家的年轻人，苏家？张管事心神迟疑。

　　放在以前，他不会在意城中新出的新贵，这些新贵按住这个，又冒出那个，如雨后春笋一般，来得快也消失得也快。

　　但有一日，家中的老伯过来禀告说苏家的白瓷上了郑大人的船，他就开始留意。

　　张家是做西洋生意发家的，这意味着什么，他怎么会不懂。

　　这个年轻人是老驿丞引见来的，老驿丞从来没有向他引见过人，这是第一个，能得老驿丞青睐的人，他就不能小看。

　　张管事面不改色把贴子放下，招呼年轻人喝茶。

　　苏青客气地捧了茶杯，揭开盖子，一阵清新的茶香扑鼻而来，茶是好茶，张家待客用的是雨前龙井。

　　这次来，苏青也不是无备而来。

　　张行牙行如今的管事，才学出众，张家的家业传到张管事手里，已经是第三代，“富不过三代”，然而张家家大业大，张家的家业传了三代，没有败落之象，在张管事手中反而越做越大。

　　张管事从小替父亲管家，待人严格苛刻，也用自己的言行约束着张家后人。

　　因为有了他的约束，张家更添美名。

　　大家想和张家做生意，但不敢。

　　“苏公子。”一声轻唤打断了苏青的思绪。

　　张管事抿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在圈椅旁边的茶几上，“没想到苏公子与老驿丞有交情。”

　　他的话音刚出，年轻人把刚端起来不及喝的茶杯放下。

　　“我结识老驿丞是另有所图。”年轻人说道。

　　这话让张管事和身后伺立的老伯一怔。

　　张管事哈哈大笑起来，谁认识老驿丞都不是单纯的认识，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除了可怜之外并无其他，人人都图老驿丞的权位和好处。

　　张管事没有生气和不适，只是旁边的老伯多看了苏青两眼。

　　苏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和张管事不熟，甚至可以说摸不清对方的喜好，张管事的名声他听说过，在这样一个人面前，藏着掖着会让他很不自在。

　　与其无地自容，不如放手一搏。

　　苏青说，“我和其他人一样，图他的地位，也图他的好处。”

　　张管事似笑非笑，小眼眯起，“我年轻的时候也和苏公子一样，图过老驿丞的地位和好处，不知道苏公子是不是和我一样运气不好。”

　　不仅什么都没有得到，还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是老驿丞从海里把他捞起来。

　　张家是做西洋生意的，老驿丞不想和张家扯上关系，叫他快走。

　　不过眼前的年轻人明显运气比他好得多，没有葬身鱼腹。

　　苏青摇了摇头，“看来我的运气比张管事好，至少我得到了一张名贵的帖子，见到了你。”

　　因为这张帖子，见到了别人见不到的人，确实是好运气。

　　老伯神情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还真是口无遮拦，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说。

　　张管事捋着山羊胡，点头，“你运气比我好多了。”

　　张管事看了眼四周，老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咯吱”一声关门声，屋内陷入沉默。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张管事豆大的小眼，目光如炬地看着苏青，“或者说所求何事？”

　　苏青不敢看他的眼睛，人哪有那么多的功利心，来的时候他只是抱着见一见多认识一个人的想法，亲眼见到张管事后，他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

　　念头在苏青脑海里一闪而过，让他身后冒出一身冷汗。

　　“怎么这会儿怕了？”张管事看出他的犹豫，笑起来，“你是不是听外面的人，说我严格苛待，连张家人都不手软。”

　　口口相传的谣言，怎么能信？

　　苏青抬起头来，视线转过来看着对方的眼，能看到藏在对方眼底的厉光，自己在犹豫什么，担心什么，对方早已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需要再遮遮掩掩，苏青坐直身子，“张管事治家严谨，不应成为人人惧怕的缘由，我不惧怕张管事，我敬重张管事。”说着朝张管事端正一礼，“不瞒你说，我确实有私心。”

　　张管事眯了眯眼，“还真让我说对了，你是不是想把你们苏家的白瓷卖给我们张家？”

　　张家发展到三代，已经不是单纯地卖西洋货，涉及到很多其他的产业。

　　苏家的白瓷，送给他，他都不要。

　　没想到对面的年轻人摇摇头，“不是白瓷，是珠宝。”

　　……

　　苏青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张家牙行出来，如同踩在棉花上。

　　初冬的日光洒下来，在他身上跳跃。

　　苏青抬头挡住额头，看向头顶的光，光芒让他睁不开眼，没想到他把阿旦从贡船上偷来的珠宝卖出去了。

　　那个烫手的山芋终于被他丢出去了！

　　还卖了个好价钱。

　　他有些轻飘飘，迈着步子往家的方向走，他现在还记得张管事看货的表情。

　　张管事看了货后，没有说话，捋着山羊胡子，在屋里走来走去。

　　张管事多么喜怒不言语色的一个人，连他都看出张管事心中不安。

　　这些珠宝确实是个麻烦事。

　　张管事在屋内踱着步子走了一圈，突然转过身来大气凛然地对他说，我做事从来不问出处，我管你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偷来的还是抢来的，剩下的事你别管了，东西进了我们张家牙行，就是我们张家的！

　　怪不得大家都想和张家做生意。

　　张家有好名声，张管事办事干脆利落，话音刚落，唤着家中老伯拿来一叠银票，问苏青够不够。

　　“够！”苏青看都没看那些银票一眼。

　　直想快点转手出去，阿旦的这袋珠宝是祸害，让他夜不能寐，日日担惊受怕。

　　这些珠宝放在他手上，跟放在张家，完全不一样，张家有能力和势力为它们寻一个好的主家，而苏家不能。

　　苏家还是太势弱了。

　　回到苏家，见到苏玥的时候，苏青一颗心还砰砰跳个不停。

　　“阿玥，你过来。”苏青朝苏玥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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