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中午，木木从小包里翻出便当盒，乖巧地坐在榻榻米上，等着妈妈用湿巾帮她擦掉手指上沾上的铅笔灰。
手语册被整齐地合上，用中性笔压着规规矩矩地摆放在书桌上，奶团身上套上的那件黄色外衣也被脱下来搭在椅子的靠背上。
南夏帮她把搁在榻榻米上的矮桌上的饭盒打开，巴掌大的两层饭盒里摆着几样用心制作又精致小巧的食物，包着海苔的饭团，切成三角形的三明治……
她看着这些内心轻松地叹了一口气，原以为方黎昕不会准备这么详细的，而她自己大多数时候都是依靠外卖或者便利店，哪里会做给小孩吃的这么精细的食物。
也是，她大概还真是个不称职的妈妈……
“妈妈不吃饭吗？”
木木坐在软垫上，把小脚伸到矮桌下面问道。
“木木先吃，妈妈一会再来陪木木。”
“嗯。”
南夏走到厨房，手撑在炉灶旁缓了缓脑袋的晕眩，然后随手从冰箱里拿了两颗青菜，一个番茄，抬手想关上冰箱门时，她瞧见保鲜区里几个被挤到里面的布丁，想了想也拿出来了一个。
陆嘉泽和奶团好像都很喜欢吃甜食。
烤箱旁的热水壶响起自己跳闸的提示音，滚滚热气从壶嘴溢出飘荡在厨房上空又一同被油烟机吸走。
她抬手倒了杯热茶，随后直接把剩下的热水倒进了锅里当做煮面条的底汤。
中午的太阳总是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容易让人犯困。
唯一窗帘禁闭的卧室里，南夏借着微光把止疼的药片倒在手里，想着自己的存款，叹了口气后塞到嘴里。
如果要化疗疼是一方面，仅仅一个周期就连带着各项检查可能上万的住院费又是另一方面，就连止疼药和特效药也都不便宜。
她堂堂一个连着卖了几部小说版权的“优质”小说家，存款五位数，怕是李慕白知道了都是揪着领子问她是不是玩股票全输了。
晚景凄凉啊……
奶团看着挺机灵，吃起饭来倒是慢吞吞的，南夏端着碗拿着甜点走进书房时，她正用小手抓着三明治，看见她手上拿着的布丁眼睛都亮了。
“妈妈，这个是给木木的吗？”
“嗯。”
她把布丁连同一会用来装布丁的小盘一同搁在奶团面前。
“不过，要等一会吃完饭才能吃。”
“木木知道了。”
南夏坐在榻榻米上，搅了几下碗里的面条散散热气，番茄在锅里煮一煮就会让皮很容易就被剥掉的方法还是她在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时和……陆嘉泽一起在网上学的。
“妈妈。”
木木手里拿着三明治，眼神却一直停留面条上。
“木木可以吃一点妈妈做的饭吗？”
南夏倒是不觉得自己做的饭有多好吃，她看着方黎昕给木木准备的食物大部分都是无油无盐的食物，一时拿不准她能不能吃。
“我问问你爸爸，好不好？”
木木点了点头，对着带有番茄的面条悄悄在心里流口水。
南夏拿起搁在电脑旁的手机，编辑着信息：木木可以吃有一点盐的东西吗？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就是只加了番茄和青菜的汤面，没放葱蒜也没有辣椒和胡椒。
此刻，方家的别墅里。
沈雅兰出去和几个旧友聚会了，方谨言推了下午两点前的工作，身为总裁夫人兼总裁助理的苏潼也得以清闲一次。
她接过保姆阿姨盛的汤，又看了眼坐在餐桌对面低着头不肯动筷甚至眼尾还有点泛红的方黎昕，略带疑惑地看向身旁的丈夫悄声问道：“黎昕，他……怎么了？”
方谨言不紧不慢地吃着饭，闻言抬眸瞧了眼“绝食抗议”的人。
“不用管他，跟木木待久了，也学会了耍小孩子脾气。”
方黎昕还在想着那本手语册的事，南南会不会觉得是他不想要那本书才会还给她的，南南会不喜欢他的……
手机信息的声音在餐桌前突兀地响起。
方家虽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是在吃饭的时候手机静音也是不成文的规定。
只是，方谨言瞧着方黎昕低着头认真回信息的样子，蹙起的眉头又缓缓舒展开来。
林云渝一般不会在工作时间发信息，木木也还不会打字，那给他发信息，还能让他回的是……
苏潼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微微笑着装作没看见这一场景，专心喝着汤。
书房里，南夏浏览着方黎昕回的信息：可以吃一些，木木喜欢熟的番茄和番茄汤。
她看着眼前已经不想再啃三明治的奶团。
“你喜欢番茄汤？”
小奶团巴巴地望着妈妈碗里的面条点了点头。
“嗯，木木喜欢。”
陆嘉泽也是特别喜欢番茄的，奶团好像她舅舅多一些。
“等着，我去给你拿个碗。”
南夏从厨房拿了之前买来想用来盛蘸料的小碗，用汤勺和筷子给她扒了半碗。
“小心别弄洒了。”
“嗯，谢谢妈妈。”
木木一只手拿着筷子，一只手举着饭盒里剩下的半盒三明治。
“妈妈，木木吃不完，妈妈帮木木吃。”
小孩子总是可爱又单纯，你分享给她一块糖，她就会想把兜里的巧克力拿出来送给你。
南夏接过饭盒放在桌上，看着里面夹的生的番茄木木好像就不太感兴趣，难怪方黎昕要特意说她喜欢熟的。
思考间，目光又落在了手机上，她划开手机屏幕看着上面新发来的手机信息。
我没有不想要手语册……
我会好好学的……
南南不要讨厌我……
我想南南……
方谨言到底怎么和他说的，让他害怕成这样，想着他现在大概一定像只小猫一样可怜兮兮地卷着尾巴耷拉着耳朵坐在角落，南夏没忍住笑了笑。
好。
发完信息后，她关了手机，看着笨拙地用筷子吃着面条的木木，自己也拿起一个三明治。
阳光下，平淡的幸福格外温馨。
午后，奶团上午玩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窗前，木木吃饭时摘下的那个挂饰还搁在矮桌上，她当初以为丢了，大概后来方黎昕又找到了。
南夏坐在榻榻米上又翻起了那本手语册，十几个有些歪歪扭扭的字写在前几页，她看了会后翻动着纸张。
“哗哗”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书房，随之而来的是动笔的“沙沙”声。
曾几何时，她在这个世上除了和陆嘉泽之间微薄的亲情之外空无一物，是她救赎了方黎昕，也是方黎昕救赎了她。
她忘了，忘了在十八岁时最大的梦想不是成为一个合格的作家，是想和他永远在一起，是想牵着他的手走出c市，是想每年三月份都在盛开的桃花树下再相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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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小区门前。
木木握着南夏的手抬头看了看妈妈，见她点了点头后，背着包就朝方黎昕跑了过去。
“爸爸。”
方黎昕将她抱起来，握着她温热的小手，小小的人看起来今天很开心，木木很喜欢南南，就像他一样喜欢南南。
另一边的南夏看着温馨的场景，没再打扰相聚的父女两人，迎着即将到来的晚霞只身走回了小区，在成双结对的人群中显得有些孤寂。
方黎昕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低着头抱紧了木木，好想陪陪南南。
木木小手抓了抓爸爸的头发，爸爸的头发没有妈妈的软，也没有妈妈的好看。
“爸爸，妈妈家里没有陌生的叔叔，也没有陌生叔叔的照片，只有妈妈一个人住。”
方黎昕眼眸有些微亮，南南一定是骗他的，南南没有男朋友。
这样想着，他抱着木木上了车，把她放到儿童安全座椅上。
木木还在奶声奶气地说着话，头上黄色的小帽子也被蹭着从头上掉了下去，挂在了后脑勺。
“妈妈家里有好多书，还有好多植物……”
“爸爸，妈妈好像不喜欢做饭，妈妈喜欢吃爸爸做的三明治。”
方黎昕帮她把安全带系上，看着木木稚嫩的面孔，活蹦乱跳的很可爱，像当初他和南南刚认识时南南的样子。
南南……
南南喜欢他做的食物，那他以后也帮南南做便当。
晚上，方黎昕看着睡着的木木，慢慢抽出了那本被她的小手捏着一角的图画书，轻轻关上门后离开了房间。
他走进厨房，拿着鸡蛋磕在碗里打散，又洗了些菠菜放在控水篮里。
南南身体太弱了，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咔——”
方谨言和苏潼刚刚结束了一个难缠的商业聚会，眉宇之间都有些疲惫。
他松了松领带，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半了。
阿姨接过方谨言的外套，悄声道：“大少爷，夫人和小小姐已经睡了。”
方谨言看向关着门有细微声音的厨房，蹙眉问道：“这么晚了，谁还在厨房？”
阿姨想起厨房里的人，也是啼笑皆非，这么一个如玉的人偏偏喜欢沾染油烟气，这几年小小姐的饮食基本上都没过过他们的手。
“是二少爷。”
苏潼刚换好鞋子，闻言也看向厨房，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我去看看。”
方谨言扁了扁衬衫的袖口。
“不用，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我自己去。”
厨房里，他拉开厨房被雾气笼罩的玻璃门时，方黎昕正在捏着面团，案板上已经有两个捏好的兔子，旁边的小碗里还有半碗炒好的肉沫。
“不像是木木吃的，你给南夏做的？”
方黎昕听到他哥的声音，低着的头抬都没抬一下，木木的小包里没有手语册，南南……南南没有再把手语册给他……
方谨言知道他估计还在生气他拿了他东西的事，他走到灶台旁看着锅里蒸着的东西徐徐说道：“你怎么就知道，你做了她就一定会吃？”
蒸锅上弥漫着雾气，仔细听还能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
南南……不会吃吗……
方黎昕低眸看着手里捏了一半的面团，又抬头看向说这话的人，那他哥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方谨言见目的达到，掀开了蒸锅的锅盖，不大的蒸笼里搁着两碗肉沫蒸蛋，他这个亲哥哥平时都没有过这待遇。
“一会给你嫂子端一碗。”
方黎昕点了点头，抬眸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方谨言靠在门框上，看着快变成“家庭主夫”的弟弟，他叹了口气后缓缓说道：“明天……告诉木木饭盒里是什么，其他的也不用多说什么。”
这两天天气不错，但是风越来越大了，气温也跟着骤降。
南夏坐在书桌前看着小奶团跟献宝似的捧着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她瞧着她举得吃力就拿起来放到了书桌上。
“什么东西？”
“妈妈，便当，爸爸做的。”
木木看了看高高的桌子后，抬着小手揪着南夏的衣服。
“妈妈抱木木，木木想看。”
南夏顿了顿后抱起了奶团，视线却没有落在被布包着的便当盒上，她一只手扶着她，令一只手叉掉了文档，点开了桌面上的视频app。
“木木想看什么？妈妈陪你看动画片好不好？”
木木坐在南夏腿上，她抬头看了看妈妈，用小手指了指便当盒。
“木木不想看动画片，妈妈打开饭盒，木木想看便当盒里是什么。”
南夏听到了奶团这话，手指依旧控制着鼠标在动画片频道里翻翻找找，这孩子打小就这么难忽悠吗？
“木木想看小马还是猫？”
木木的小脑袋也察觉到了什么，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握着妈妈的手指。
“妈妈不喜欢爸爸做的便当吗？”
妈妈不喜欢爸爸做的便当……
妈妈不喜欢爸爸……
不喜欢爸爸也就不喜欢木木……
奶团顿时举着小手抓紧了妈妈的衣服，一抽一抽地就要掉眼泪。
“呜……妈妈不喜欢木木……”
南夏还在想着怎么才能让她忘了这件事，一眨眼的功夫怀里的奶团倒开始哭起来。
“妈妈没有不喜欢木木。”
“呜……妈妈不喜欢爸爸做的便当就是不喜欢木木……”
小奶团一哭就容易打哭嗝，此刻更是搂着南夏的脖子不松手。
南夏不明白她怎么会想到这，轻拍着她的背部，却没有因为她哭闹而选择妥协。
“木木，别哭了，妈妈陪你看猫和老鼠好不好？”
木木难得地耍着脾气，隔壁的莫莫就经常窝在妈妈怀里哭闹着让他妈妈给他买遥控飞机，她之前只能羡慕地看着，现在她也有妈妈，她想让妈妈哄她，也想让妈妈喜欢爸爸。
“木木不要，木木要看饭盒……”
小孩子的哭闹声传遍了整个书房，南夏算是比较讨厌小孩子撒泼打滚的那一类型，更何况现在才刚刚十点，离午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她没再管木木，只是腾出一只手托着木木的背部，怕她一会哭得没力气了摔下去，另一只手操控着键盘鼠标，视线也一直落在屏幕上，查着电脑上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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