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默片家事8
项述和任柯回了分局,谁知道这时间就连加班餐都消耗光了。
任柯倒是贴心地拿办公室小锅为他煮了面,项总窝在沙发上接受了她的好意。
“你说的集体自杀案是?”
“几个月前,‘康健会所’有一拨人从气象站顶上跳下去了。”任柯盘着手说,“这拨人和之前的很多人一样,都听了会所承建人朱垭的某个演讲。”
“气象站?”项述停下了筷子,问道:“从电梯里吗?我那天……”
“不是。”任柯打断了他的话,“是从顶上。还有,清醒一点,你没在电梯里,也没有‘那天’。早上的电梯故障只救出来一个学生,没有更多人了。”
项述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那其他玩家去哪里了?在游戏里?还是像他一样昏死在原本该待着的位置上?
任柯的眼神里有一丝隐藏不住的同情。她又道:“‘康健会所’在这几年里间接害死了很多人,但我们没有证据。”
“你们不是早就定了常谅的罪吗?”项述回过神,嘲讽道。
“可我们定不了朱垭的罪,只要他还在,‘康健会所’还在,就会不断地有人送死。”任柯道,“朱垭是一个不容易搞定的人,所以我需要你协助调查。”
项述想起来带走朱垭的研究所工作人员,猜测这人是被研究所保护着。
他喝了口汤,看见表上显示的剩余时间不多了,问说:“‘康健会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任柯抿了抿掉色的红唇,沉声道:“名义上是健康中心,其实有着传销组织的性质,朱垭用‘永生’那种骗术让人交钱听讲座、买书、参加活动,然后就有人自发地送死了。”
“这解释很夸张。”项述抬眼,缓缓品着嘴里散不去的油味,道:“怎么可能有人信。”
任柯摇摇头说:“你不也说过自己进入了什么游戏吗?”
“这是真的。”项述皱眉,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耳后的贴片,又转动起那块表,却突然发现它解不开了。
他仿佛落入了某个圈套里,急躁地扯起表带。
任柯看着他的动作,脸上的那分同情更明显了,放低了音量道:“我说过研究所不是什么好地方,趁现在,建议你把能取下来的东西全部扔了。”
“那样我会死的。”项述知道她在说贴片,“从游戏里出来就只剩听觉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游戏’。”
“有。”项述很确信地看着她,却能感到自己手下的颤抖:“我死在游戏里就会回来,过一会又会进去,你看着,还剩几分钟,我会消失。”
任柯竟是皱着眉笑了:“你‘死在游戏里’?那你留下什么伤口了吗?”
项述握紧了拳。
“那都是幻觉,是梦。”任柯俯下身,看着沙发上的他,严肃又笃定地说:“常谅在精神卫生中心留下了记录,她时常出现幻听,被梦魇折磨……”她停顿几秒,像是在思考什么,又道:“直白说,精神分裂症是会遗传的……”
“闭嘴吧。”项述冷笑着起身,借着高挑的身型与任柯对峙,道:“常谅是我养母,遗传你妹。”
“她是你生母。”
项述还没开口,又一次被任柯打断:“28年前,常谅在南山医院生下了一个不足月的男婴。她很特别,从一开始就是单身母亲,又要求做亲子鉴定,鉴定男婴和她有没有血缘关系……结果是——你是她亲生的。”
指甲嵌入掌心,项述感到温热的东西在渗出。
有些很浅的伤口不会流血,只有无味道的清液,但是它们都会结成痂,意外蹭下时引发相似的疼痛。他和常谅没什么感情,他将常谅的一生截断,切分点是11年前她入院那天,前半部分属于一个尚存理智的不合格养母,后半部分属于一个精神病人。
后半部分正在吞噬前半部分,又将蔓延到自己身上,项述发觉不安感的萌生,于是隔着表抓住了另一只手腕。他想不通为什么常谅自始至终都说他是她收养的。
而任柯带着拉拢的企图,一举把他推到研究所那边。
“这么说你会生气,但是项总……”任柯的语气毫不和缓:“我不想你被研究所利用,我也不强迫你和他们断联,你会一点点看到他们的不堪,那时候你应该能明白,我们才是正确的一方。”
项述微抬下巴,眼里傲气不减,道:“我需要犹豫的时间,既然不强迫,那你等着吧。”他惯于用这种态度掩饰自己的无措:“谁对谁错、游戏存不存在,我们现在就能知道。”
他把手表展示给她,任柯叹了口气……
“嘀嘀——嘀嘀——”
‘
0000
任柯只看到一串红色数字,而项述的手瞬间耷了下去。她见他像个玩偶那样摔在沙发上,肢体滑落地面……
任柯惊慌地蹲下,想把人扶起,却发现他僵硬得可以称为真正的玩偶。她知道那不是肌肉该有的硬度,紧绷也难形成这样的僵直感。项述的皮肤比常人更白,血管的青色浮于表面,他像个彩绘器物,玻璃制品,或者瓷制品。
之前那位医生就在法医那边待着,接到任柯的消息后匆忙赶来,简单做了一番检查,最后带着古怪的表情缄默不语。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任柯皱起眉问道。
“需要入院进行进一步的检查。”对方说,“脉搏、呼吸……一切正常,他只是闭着眼。”医生停顿思索片刻,补充道:“结合之前的判断,这像是木僵状态,还有感官失能,精神分裂症的患者有可能有这种表现……我也只是猜测,还需要……”
“他还在这里,我没看错吧?”任柯问道。
医生愣了愣,没明白她的意思。
任柯深吸一口气,捋了把落在眼前的碎发。
游戏根本就是幻想。
‘
项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小屋变得更热了,阳光太过刺眼,这里是餐厅,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洗洁精与油污混合的气味,四周一片沉寂,他不知道其他人去了哪里。
桌布上有一块大洞,边缘焦黑,洞外一圈是灰的,有些色块蔓延到角落,他意识到那是水,还在湿哒哒地往下滴。
像是桌布被人烧了。项述想起对面窗框上坐着的男孩,走向了花园,发现四名玩家都挤在这里,叶参朔还端着优雅王子的姿态,脖颈微微向后倾,靠在墙边。
真会看热闹……项述瞥了眼他,又看见穿碎花裙的女人蹲在草坪上,抱着那个黑白贴图小男孩。而男主人举着一根短棍,指着男孩不知道在骂什么。
他发现他的脸因为怒意发红,浅淡的颜色从男主人的两颊和额头浮出。正午日光下,眉骨的阴影勾勒出眼眶的形状,如果现在还只有黑白两色,所有人都会留下骷髅一样空洞的面容,可暖色重回世界,他们不过像伦勃朗风格的油画,谈不上诡异。
可男孩始终没有颜色。
项述到现在才开始注意那个女人,她怎么也不让棍子落到男孩的身上,带着无比坚定的表情和男主人讲道理,从口型看是中文,因为她飙了句耳熟能详的三字脏话。
结果彻底语言不通的男主人妥协了,丢下棍子朝她一摆手,自己走回了屋子……
“她骂了他十分钟。”叶参朔对项述比了个手势,项述又想起那块解不下来的表了,一低头,发现它还在自己的手上。而叶参朔倒是精于观察,一开始注意到底时候还皱了眉,之后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似笑非笑地歪了歪头。
项述只觉得不自在,指指楼上示意道:“进去说。”
叶某人非要保持那副端正的姿态,脚步稳当且慢得要死地跟在他后面,很快就被碎花裙女人追上来了。
“快点。”这一秒,项述感觉手被箍得尤其难受……叶参朔永远能在没必要的时间里装得像个人类典范。
“我从来不打儿子!”女人拍着胸口,愤愤道,“他那是家暴!”
项述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他估计叶参朔又要开始随地讲座了。
谁知道这人终于良心发现不该和她拖时间,很快敷衍了过去,搭上项述的肩把人带去了二楼。阁楼他们是不愿再去了,自己的房间又锁着,项述见主卧开着,便径直走了过去。
一进门该死的烧焦味就铺面而来,项述瞬间想起某个高一的夜晚,他留宿在叶家,在等待一锅枸杞牛肉汤加热的时候,他们叛逆地撕扯成绩条,尝试在那时还不曾被意识到该称为吻的接触,他记得纸条缠绕手腕的感觉,就像这块宛如陷阱口的手表。他还记得牛肉汤烧焦的味道,和现在一样,刺鼻、恶心,但是会带回以前心率加快的感觉,即便他不会心跳。
主卧的角落立满了靠墙的圆木,都有一人高,像直接把一棵树截成好几段一样,项述看到树皮上仿佛眼睛的纹理,知道这是外面的白桦。
之前参观房屋的时候这里并没有多少东西,项述被木头吸引,走近却毛骨悚然地发现,有一部分木锥不大规整,像是树根的部分,而那些互相纠缠的树根中露出了几根手指——
树根里有一具尸体。
“你看。”项述下意识叫叶参朔过来,而对方的眼始终没离开他,不用提醒了注意到了不对劲。
他看着叶参朔蹲下身,衣服在这人肩背上绷出好看的线条,沾染上的血点清晰呈现,有一种破碎凌乱的美。
叶参朔从木材下抽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时间,一个英文名,还有奇怪的标语。意思是“已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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