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章九十一 开审

半晌，沐风才稍稍回过神来，他听出来了，屋外传来的是清理员清扫地面的声音，那摩挲着耳朵的沙沙声，并不是巨人穿过草丛的声音，而是扫帚和水泥地面摩擦产生的声音。

        沐风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他突然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巨人居然真的就这么撤退了？今天，居然是一个和平的早晨，一个像以往一样宁和安详的早晨？

        沐风揉着眉弓坐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全身的骨骼都隐隐作痛，没有那一块骨头是舒服的，如果在平时，他肯定想继续躺一会儿，可是一晚上的噩梦，却让他再也没有心思入睡了。

        除了沐风之外，医疗室里也有几个伤兵已经醒来，他们或坐在草席上，或靠在墙壁上，啃着青稞馒头，让沐风感到比较意外的是，军方居然给难民也放了粮食。这在之前，真是无法想象的。沐风意识到，也许军方是把剩下的粮仓里的粮食都一口气放了，这也说明，军方对未来有着不错的预期，也说明，巨人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再对珠穆朗玛峰造成进一步的威胁了。

        沐风真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好像昨天的一切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生一般，此刻当他的视线落在窗外那梦幻的白色阳光之中时，他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试试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就在沐风揉着眼睛神情恍惚之时，一道高挑剑拔的身影步入了医疗室之中，看到那一道身影，沐风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了起来。

        居然是吴秀川。

        吴秀川的左脸上贴了一块膏药，他的目光在医疗室里扫了一圈，医疗室里的伤兵们见到了吴秀川，一个个神色复杂，既有敬佩的，也有一些则是流露出了提防之色。

        “吴营……不，总司令，是您啊。”几个带伤的士兵见到了吴秀川，立刻上前问候，吴秀川急忙上前止住了他们，然后温和地一笑，道：

        “大家身上都有伤，坐着就行。我就是来看看大家。现在形势转好了，不少巨人都已经开始沿着湖泊入海口离开了，最大的危机怕是已经过去，大家都好好休息。”

        “谢谢司令。”

        士兵们崇敬地看着吴秀川。而吴秀川的视线在医疗室里一通乱扫后，最终落在了沐风的身上。

        沐风的心稍稍沉落了几分，就在心里斟酌着自己该说什么时，吴秀川的黑色军靴还是停在了他的面前。

        “身体怎么样？”吴秀川问道。

        “没有什么大碍了。”沐风说。“不算伤筋动骨吧。”

        “年轻人，身体真是够结实的，啊？”吴秀川笑道：

        “这次你们的行动非常出色。引诱作战，杀死了两只级巨人，还杀死了八个幕后人员。我昨天一直没有来得及表扬你们，”

        沐风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笑意，他挠了挠头，道：

        “这个……大概也有运气的成分吧。不过，吴司令，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不知道岛上生了什么，所以看到你变成了司令，我还是挺惊讶的……”

        吴秀川打断了沐风的话，面色沉肃地道：

        “司令部被巨人入侵了，军委全员阵亡。我只是临阵上马。”

        吴秀川的话里带着深深的不容置疑的意味，说这番话时，沐风意识到吴秀川脸上的笑容也已经消失了，他的眼中所有的，只是一种久经打磨的刀锋般犀利的光芒。这种光芒，让沐风看得浑身不自在。他突然感觉到，此刻的吴秀川，和还是营长时的吴秀川，身上的气质已经大不相同，判若两人。

        于是沐风脑子一通急转，他岔开了话题，道：

        “吴司令，不知道木易他们两人怎么样了？”

        吴秀川道：

        “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事来找你们。我们的人已经试着对木易和佐德进行审讯。我们采用了不少手段，不过这两个人的骨头倒是挺硬，用了不少的手段，打也打了，揍也揍了，就是死活不肯交代。因为他们肚子里还有很重要的信息，现在保证他们的性命很重要，不好让他们受重伤，所以我们就先把他们关了禁闭，相信用不了两天他们就会招供。”

        沐风皱眉道：

        “如果连打他们都没用的话。难道关禁闭他们就会招供吗？”

        吴秀川眨了眨一只眼睛，笑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禁闭。你可以想一下，一个人如果在一条只有水桶粗细的夹缝里站上三天三夜，周围一片漆黑，但是那人却不能睡觉，也不能动，那是什么滋味。就算不动用暴力手段来逼供一个人，我们也有的是办法。”

        沐风想象了一下吴秀川所说的画面，顿时感到了一阵足以让他胸闷窒息的压抑感。哪怕是意志再坚定的人，在这种环境下待上一阵子，也不可能受得了。

        吴秀川道：

        “不过，到时候对他们进行审讯的时候，为了保证他们细节上不出错，还需要你们进行旁听。”

        沐风顿时明白了吴秀川的意思，他点了点头，道：

        “好的……可是，司令，我也想见见我的家人，我妹妹……还有，你之前答应过我们，只要我们圆满完成了任务，你们就可以给我们减刑……不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能减多少刑？”

        吴秀川脸上的温和之色再次收敛了起来，他稍稍眯起了眼睛，道：

        “这些都是之后的事了。总之，军方不会忘记你们的功绩的。你们不用太担心。”

        吴秀川的态度看起来非常的温和。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沐风的心里却始终感到了一丝不安。

        也许是眼前这个男人与以往判若两人的气质。抑或者是他带着微笑的眼中不经意间闪过的那一刹那如同利刺般的寒光。

        沐风隐隐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暴雨或许已经过去。

        但是乌云，却还没有消散。

        一眨眼，三天过去了。这三天的时间里，沐风等人一直都在军区医疗室内等候落。他们的行动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秘密监控。当然，沐风也曾短暂地站在珠穆朗玛峰南坡的山顶上，隔着军区的铁丝网向下眺望几眼。那时候，他看到的是在沉沉的暮色之下从山脚下的湖泊里冒出的一个个灰色头颅，就像是一个个飘浮在水面的空心西瓜。

        随着两大级巨人相继死亡，一部分的巨人就像是来时一般退入到了大海之中，但是残留在喜马拉雅岛的巨人依然有将近原来的三分之一。这些饥肠辘辘的巨人们游荡在山峰与山峰之间的泥地之上，寻找着人类的尸体啃食着。虽然因为没有人操控，它们的情绪变得稳定了很多，一开始不计代价对人类动进攻的情况没有继续出现，但是一些饥饿的巨人还是会尝试着爬上山坡来，捕捉落单的人类。但是这种情况总归是少数，而且巨人们的组织性也下降了很多，就算有上山的巨人，大多也只是三五成群的小股，不成气候，在自组织的难民的围剿下，这些饥不择食的巨人都没能够再虏走几个人类。

        而随着巨人们组织性的下降，人类也终于开始尝试着有组织地对山峰周围区域的巨人们开始清扫了。人类的力量虽然比不上巨人，但是组织性却不再是溃散的巨人们所能媲美，三天的时间，三个营的战士和难民们终于在珠穆朗玛峰周围一公里的范围内扫出了一片相对比较干净的土地，这片土地变成了人类和巨人阵营的隔离带，任何进入这片土地的落单巨人都会遭到驻扎在山腰上的人类的攻击。

        大规模的厮杀，逐渐向着碎散的小股突击战演变，一决生死的大战变成小规模的拉锯战，这让人类方面的压力骤减。而因为之前的大战之中有大量民众和军人死亡，粮食、水、医药物品紧缺的问题都得到了缓解，民众的反抗情绪也略显平缓。

        虽然没有从任何人嘴里打听到真相，但是三天的时间下来，沐风也隐隐地只言片语以及木头的分析推测里猜到了吴秀川成为总司令的真相：

        在巨人进攻最凶猛的时候，吴秀川带领着他的亲信，故意引诱巨人进攻上了山顶的总司令部，他先是将巨人们引诱到了总司令部的外围，吸引山顶守卫的注意力。之后，吴秀川则是趁机打开了军方仅剩的一个武器库，把里面的武器全都装在滚桶里沿着山坡滚落而下，在下方栈道上的叛军们的配合下，军方的数百支枪和一桶桶的子弹都流入了难民之中，民众得到了枪械和子弹，顿时开始暴动，而巨人进攻山顶时带给士兵们的压力，也随着武器扩散到民众手里而得到缓解。

        至于山顶总指挥部的那些高级军官下落如何了？没有一个人敢开口直说。但是根据木头的分析，那些抛弃了民众窝藏在总司令部里的高级军官，下场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

        被吴秀川全部处死。

        这是一场利用巨人潮武装夺权的计划。

        有人知道真相。有些人猜到了真相。但是，没有人敢说出这个真相。

        吴秀川的举动无疑足以激起军方其他指挥官震怒甚至反水，但是在巨人潮的冲袭之下，其他营资历更老的营长和连长都以对抗巨人为要任务，并没有心思和吴秀川争夺指挥权。毕竟，在这场对抗巨人的战役之中，吴秀川亲自指挥火炮击杀了一只级巨人，也是他关押了幕后的主谋，除此之外，因为将武器分给民众的事，吴秀川现在在岛民心中的威望极高，一般的军官就算有意动他，也都要掂量掂量。

        至少，只要巨人一天徘徊在珠穆朗玛峰周围，死亡的压力一天还在，吴秀川就能够一天稳固自己的地位。

        一直到了第四天时，两名犯人中叫佐德的男子终于承受不住军方层出不穷的折磨，在精神崩溃的情况之下，主动讨饶，表示自己愿意说出一切的真相。

        佐德屈饶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片军地，而吴秀川也在第一时间里派遣了亲信前来迎接沐风、木头和雨蝶等人进入审讯中心，进行旁听，以作佐证。

        审讯室就在某个洞窟的最深处，审讯室的大门是镂空的栏杆拼接而成，等候在外的人都能够清楚看到两名的审讯人员。

        而隔着铁门，沐风看到佐德正痛苦地抓着头坐在一名审讯员的对面，他低着头，一头乱蜿蜒而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轮廓，只有鼻梁下方的脸暴露在空气中。沐风看到，佐德的右耳用白色的纱布缠绕着，他的一只耳朵似乎被人给割了。

        随着审讯开始，吴秀川也亲自到场，和其他军官一起站在门外倾听着。这场审讯，对于人类来说，是一次足以决定命运的摸牌。

        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够听清楚，佐德和审讯员的声音都用扩音器放大了音量。就算是站在十米开外，沐风还是感觉自己的耳朵隆隆作响。

        审讯员：

        “你每句话只有说一遍的机会。所以给我想清楚。如果你后面的话和前面的有矛盾，那么你就对我们没有任何价值。既然你对我们没有价值，那么，你会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

        佐德连连点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

        “我清楚我清楚……我什么都肯招……你们不要再割我另外一只耳朵了……”

        审讯员：

        “嗯。那好，那么，让我们开始——那些巨人从哪里来？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佐德战战兢兢地道：

        “是从巨人岛来的……”

        审讯员：

        “巨人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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