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章八十五 红眼
……
沐风在狂风之中疾走着。
他的运气不算太差，就在他被一只鳞甲巨人按倒在地上之时，一横空而来的炮弹击中了他正上方的山坡。山坡中段被榴弹击中的瞬间，炸开了一个直径达到七米的坑洞，大片的碎石从上方如同撒豆般坠落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三只鳞甲巨人的身上，将它们碾压了下去。而因为这个山坡恰好是斗笠状的下窄上宽的结构，山坡上塌落而下的石头并没有砸中沐风，这让他暂且保住了性命。
但是，形势极其不利的是，此刻的他，却也已经被从上方坍塌而下的岩石堵住了山坡下方的山沟的出口，他的头顶上方两米处才有一条人腰粗的缝隙，而在那条裂缝的尽头，沐风看到了一只血红色的眼睛。
那是红眼巨人的眼瞳。
就像是一轮血月一般，悬挂在自己的头顶之上。
牢牢盯着自己。
红彤彤的巨眼就像是一颗硕大的椰子悬挂在沐风的头顶上方。那一刻，沐风的脖后一阵缩紧，他的身体肌肉已经如同琴弦一般绷紧。
海藻般的雨水顺着红眼巨人那凹凸不平的脸颊流淌而下，滴淌在沐风的头顶之上，让沐风感到了丝丝的寒意。
“人类……你还能躲到哪里去？”那一刻，在瀑布般浇淋而下的寒意之中，红眼巨人的嘴角巨人掀起了一丝渗人的狞笑，而且，还开口说出了让沐风惊魂动魄的话语！
下一刻，红眼巨人缓缓地抬起了头，然后它从沐风头顶上的乱石堆中缓缓抓住了一团水桶般大小的石头，就要劈头劈脑冲着沐风砸下来！
那一刻，沐风的身体被夹在了缝隙之中，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头压住了他的胸口，这让他想要在红眼巨人的注视之下向上爬动根本不可能！
绝望的情绪在沐风的心中蔓延开来。
真的要完了吗……
沐风慌张地用双手拼命地推动着胸口的岩石，他将腹部的肌肉收紧到了极限，想要收缩自己的身体，钻出这将他卡住的缝隙，向上爬动，逃出这条地狱般的沟壑。
可是，一切都要来不及了……
胸口的石头虽然松动了，但是头顶上的红眼巨人，却也已经将手中的巨石高高地抬起，眼看就要重重砸下！
望着那越抬越高的巨石，沐风痛苦地闭上了眼，他知道，自己的死期，终于还是到了……
他那紧紧扣在胸口石块上的手指，也终于还是一寸一寸地松开，他心中的坚持着的那一份信念，也终于在这一刻，在这一条狭窄的小沟之中彻底崩溃。
沐风的嘴角掀起了一丝自嘲的苦笑。
也许，这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吧。
虽然不能救出她。
但是，至少也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能和她同一天死。
也是个不错的结局，不是吗？
雨水像是滑蛇一般，一条一条，顺着沐风的脸颊游动而下，最后，和他的泪水混合在了一起，在下巴凝聚成珠。
从来没有一刻，沐风居然感到，死亡居然是如此的不可抗拒。
死亡，竟然是如此的解脱，如此的轻松。
可是，就在那冰冷的、黑暗的海洋之中，沐风却突然听到了一道尖锐的鹰唳声！
就像是一道闪电撕裂了世界，听到这一声鹰唳，沐风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了起来，沐风猛地抬起了头，那一刻，他的心脏几乎跳出了嗓子眼！
“奋奋！”沐风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
好像一阵大风刮过，天上的乌云被狂风卷走，天上的暴雨突然减弱了。在吹拂的狂风中，沐风看到了一道庞大的影子，就像是从天而降的黑色闪电，降落在了红眼巨人的头顶上。那是一只羽毛大片残落的巨大雀鹰，它脖颈上的一圈羽毛已经全然不见了。可是此刻，它却是用双爪死死地抓住了红眼巨人头顶上那一层褶皱的外皮，然后狠狠地用它的鸟喙啄动着红眼巨人额头的皮肉！
真的是奋奋。沐风无法想象，奋奋怎么会在这里。它是一开始就在这附近的某个山洞里躲藏着，还是见到了自己遇难赶来拯救自己？
沐风不知道答案。但是奋奋的出现，却是让红眼巨人瞬间转移了注意力。头上被重物压下，那重物还狠狠地啃食着自己的皮肉，这让红眼巨人愤怒地丢下了手中的石头，转而抓向了自己头顶上的奋奋！
沐风心脏一抽，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让他已经开始松泄了的斗志重新燃烧起来！沐风怒吼一声，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咬着牙，不顾胸前的皮肉被狠狠割裂，猛力地推开了胸前的巨石，然后借着红眼巨人的注意力被转移的空挡，疯吼着向着沟壑上方爬动而去！
多年来的爬墙技术在这一刻终于得以完美展现，只花费了不到五秒，沐风就爬出了这道深窄的沟壑。而此时，红眼巨人已经一把抓住了奋奋那干瘦的身躯，而奋奋却是依然疯狂地用它腾空的双足猛力地撕抓着红眼巨人的脸颊，像是要用自己那病态而瘦小的躯体和巨人拼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奋奋疯狂地用它的鸟喙啄击着红眼巨人的右眼，最后居然在它的右眼眼球中部啄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奋奋！”沐风狂啸着，因为重心问题，红眼巨人半个身子都趴在山壁上，它的身体在颤抖着，眼睛被啄击的痛楚让它不禁松开了手，而奋奋也是在这个时候抓住了时机挣脱了红眼巨人的掌心，它的身体重重地落在了红眼巨人的右臂之上，然后踉跄着滑落了下来。
沐风大叫一声，快步地冲上前去，从手臂上滑下的奋奋正好撞入了他的怀中。
沐风紧紧地搂抱着奋奋那秃光了羽毛的脖颈，热泪从他的眼中滚动了出来。他死死地抱住了奋奋，仿佛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
“奋奋……我对你那么坏，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
沐风的心中产生了深深的懊悔。他从来没想过奋奋对自己的依恋会如此之深。在两只鸟中，沐风几乎把所有的情感都投注在勤勤身上。它英勇，健康，雄壮，所以在食物短缺的时候，沐风每次把绝大部分的食物喂给勤勤，而对于病蔫蔫的奋奋，沐风甚至都懒得搭理。在沐风眼里，奋奋不过是一只随时都可能死去的残鸟而已。
它不过是一具预留给明天的尸体。
既没有一起玩过多少次，也没有给它喂多少食物，还一直冷落它。可是沐风却怎么也想不到，奋奋对自己的情感，却甚至过勤勤。
也许，是因为它记住了自己那几次给它喂食时手心的温暖？还是它记住了自己用清水给它清理翅膀，进行包扎时的恩惠？沐风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信念让其他同伙都弃他而去时，奋奋却独自冒死而来。
人鸟有别，沐风不知道奋奋的心事，但是当沐风搂抱住奋奋的那一刻，他深深地知道，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抛弃奋奋了。
他再也不会冷落它了。
再也不会弃它而去。
从今以后，他们的生命就是一体的。
头顶上传来了红眼巨人痛楚而愤怒的咆哮。奋奋也上愤怒而高傲地仰起了头，它抖动着湿漉漉的躯体，然后怒然地张开了双翅，然后居然划动双足，向着后方退开了一长段的距离，然后猛地开始起步加！
“奋奋？”看到奋奋的举动，沐风大吃一惊，可是就在下一刻，退开了距离的奋奋却已经冲刺了一段距离，在奔跑的同时，奋奋那犀利而鉴定的眼睛却看向了一旁的沐风！
沐风恍然大悟，而就在下一秒，奋奋已经向着他狂奔而来！
“来吧，奋奋！”沐风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尖锐的石头含在嘴里，然后张开了双臂，怒目而待。
就在奋奋冲到沐风面前的那一刻，它猛地张开了翅膀，不对称的翅膀猛然一拍间，它双足弯曲，用力一蹬，庞大的身体居然借着狂猛的风力在石堆上升起了一段距离！
在奋奋腾身而起，越过自己头顶的那一刹那，沐风猛地抓住了奋奋的双足！
那一刻，沐风的身体突然一轻，竟然也跟着腾飞了起来！
红眼巨人那流淌着鲜血的怒目死死地盯着这胆敢冒犯自己的一人一鸟，它凶悍地伸出了双臂，就像个醉汉一般向着沐风和奋奋猛扑而来！
眼看着红眼巨人的手臂要挥到自己，沐风猛地在半空中向上翻卷了双足，让自己的身体弯曲成了“V”字型，红眼巨人的右眼受伤，视野略微受限，它的右臂没有挥中沐风的腰部，当红眼巨人的手臂从沐风的屁股下擦过时，沐风猛地放下了双足，然后猛地一跳！
奋奋在空中疯狂地拍动着双翅，一人一鸟以巨人的手臂为踏板，再次向上腾跳了一段，从前臂跳到了肱二头肌上！
而下一刻，沐风在红眼巨人的肩膀上再次猛蹬双足，借着奋奋的翅膀，他最后一次腾飞，以轻巧的姿态，稳稳地落到了红眼巨人的头顶之上！
沐风只感觉自己仿佛落在了一艘在大海上不住晃动的帆船之上，他的身体不住地颠簸着。红眼巨人已经重新直起了身体，它愤然地挥动双臂，向着头顶上的沐风抽打而来！
“人类……是虫子……都去死……死光才好！！”
红眼巨人的嘴里出了诡异的咆哮声，它不要命地伸出手，从两侧向着头顶之上重重拍击而来，就像是两道巨浪，要把沐风和奋奋瞬间吞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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