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滩险

解观落在舟中，往后一看，原来转弯时小舟正前方有一块七八尺大的江石，若是小舟撞在上面，那便如摧枯拉朽一般，舟毁人亡。杨子甲孤注一掷，独臂力挑木舟，才救了七人的性命。

        老叟经方才一险，颇显萎靡，黄昭接过竹篙撑水而行。黄昭舞刀弄枪倒是可以，这激流撑篙那是半点不会，端是手忙脚乱。小舟颠簸的比寻常更加厉害，三来从未坐过如此颠簸的船，不一会儿便“哇哇”的吐了起来。吴人来躺在船上，晕乎乎的道：“咦，这山怎么在转。”

        后面几道急弯到不如先前那般难险，黄昭撑篙勉强划过，众人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被甩下去。黄昭学着老叟一般，借江水之势，点拨江石。因前车之鉴，便异常小心，生怕再撑到快要破碎的江石。黄昭见前面又是一处落差极大的河床，竹篙猛力往江中一插，借竹篙弹力将小舟冲势加大，若不这样做，到时因落差过大，船头便会栽落在江中。待小舟冲势猛增，黄昭欲收篙，却不料方才一插用力过猛，竹篙卡在江石之中拔出不来了。小舟摇晃不堪，黄昭脚下不稳，舟随水流，但竹篙不会啊，一下子便被竹篙带出舟外。

        黄昭大叫一声，众人还未及反应，小舟已是行出丈余。解观大喝一声：“接住！”黄昭此时死命抓住立在江中的竹篙，一听声音便出手去接。正是解观急中生智，解下腰带甩将出去，黄昭正好拉住。

        此时小舟冲势极大，解观在舟中用尽全力抓紧腰带，另一头的黄昭也丝毫不敢松懈。竹篙弯的都快要贴到江面，杨子甲出手拉住解观。二人站在舟中，脚下不稳，平日的力气使出不到五成，眼看就要被前冲的小舟给扯出舟外了。三来就势抓住杨子甲的双腿，一人扒住船身的一脚。小舟正巧行到落差之处，此时船身一半悬空，一半在水中，便算是将黄昭救下，以现在小舟的冲势，那船头也势必要栽入江中。

        解观大喊道：“不要那竹篙了，快松手！”老叟叫道：“不可，若是没了竹篙，这险滩是过不去的！”解观双手都勒出鲜血，眼见那腰带也快撑不住了。便在此时，只觉手中一松，黄昭如炮弹一般朝小舟飞了过来。小舟如释重负，冲势比之江流更甚，一跃冲过落差的河床，解了船头栽落之险。黄昭自重较大，小舟又前行的快，没冲多远便听“噗通”一声掉在江中，所幸手中抓着腰带牢牢不放，立时便被解观提将上来。

        黄昭上了舟，口中喘着粗气，道：“我以为黄爷今日便要交代在这儿了。”再看那竹篙，下面一截已是被拧碎，这才被众人拉出来。

        老叟接过竹篙，道：“马上便要峡口了！”众人不敢大意，抓紧船身，生怕再被甩出舟外。只见不远处一道小瀑布，依稀可以看见瀑布外平静的江水，众人虽都不畏生死，但劫后余生，心中自是大快。可此时江水依旧是湍险难测，浪头比方才的还要大些，小舟仿佛置于风口浪尖。

        便到距瀑布七八丈的距离，浪更大了，眼见左侧一块五六尺大的江石，老叟竹篙一撑，船头一偏，径直朝那江石撞去。众人大惊，虽说过了瀑布便可无虞，但若是舟撞在江石之上，这江水下面依旧暗流涌动，人若是落下去那也是难以活命。解观大叫：“老伯！”老叟充耳不闻，解观正要上前阻止，只觉小舟猛的往上涌了一下，接着头上如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小舟冲过瀑布，来到平静的江面上。

        见众人惊魂未定，那老者道：“方才你们定是认为老头儿不想活了，对吧。其实不然，要想渡过三十三浪和十八滩，那是需三分运气，七分本事；而这出峡口的地方则是需十分运气。这出峡口甚窄，而这口子里有明暗两块江石，左侧露在江面之上，右侧隐在江面之下，却距江面极近。两块江石挨的紧，小舟不可能在它们中间的缝隙划过。出峡口是个右弯，若是有浪必是打在左岸，这样左侧浪涌而起，水漫过江石许多，便在那时正好托起小舟，跃出峡口；反观右侧，一直无浪，若是有浪也是小的，托不起舟。所以浪头便是运气，若是浪太小，托不起小舟那必是要触石；若是浪太大，则会掀翻小舟，咱们同样葬身鱼腹。”

        黄昭道：“没想到这撑篙还有这么大的学问啊。”老叟道：“这撑篙不算什么学问，只是在这十里古峡不是一般人可以渡来的。”解观道：“多谢老伯，今日若不是您为我们掌船，怕是今日我们都要做水鬼了。”老叟道：“这也是你们命中造化，有惊无险，跟我这老头子有什关系。方才若不是你们相救，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喂鱼喽。”

        过了十八滩，船行如飞燕，众人经方才一番起落之后，心情放松下来。只见重安江两岸奇峰怪石，高耸入云，苍山翠绿，春意盎然。江水曲曲折折，或缓或急，或深或浅，或宽或窄，如带延伸。黄昭见前面一座山峰像极了鹿角，便问老叟：“老伯，前面那山叫什么名字。”老叟道：“那座山叫龙角峰。前面还有七仙池、白龙潭、一线天、落裙坡。这还有个传说，你们想不想听。”

        三来听到老叟要讲故事，欢喜的不得了，连道：“要听要听。”老叟道：“传说天上的七仙女常常背着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偷偷下凡，来到人间重安江古峡的幽溪池潭里沐浴嬉戏。一次，龙王三太子出游，从上游的麻江下来，准备过重安江古峡入清水江去洞庭湖，不料，恰遇七仙女正在池中洗浴，三太子急忙在龙潭中调头避开，没想到忙中出乱，露出一只犄角，撬开了地面，突然一声轰响，露出一线天空，这下惊动了池潭中的七仙女，仙女们猛然抬头，看见了白皙英俊的龙王三太子，顿时羞爱交加。这时，恰逢玉皇大帝降旨命令七仙女归天，仙女们无奈慌忙起飞，不料七妹因人小手忙脚乱，丢落了自己的百褶裙于山坡上。于是，便有了这池这山。”

        小舟顺流而下，没多久便穿过重安江小支进到舞阳河。此处已是舞阳河的最上游的头峡，河水如一面墨绿的玉带，迂回曲折，幽深静谧。此时已是暮天，河面升起一层薄雾，朦胧之间透着些许神秘感。老叟问道：“前面是鹞子崖，不知几位壮士要在何处下船啊？”解观道：“我们要到这舞阳河的尽头舞阳湖去。”老叟道：“此处距舞阳湖还有三十里水路，小舟逆流而上还需一个半时辰，到时天色全黑。就算到了舞阳湖，那湖颇大夜间看不清湖岸，只会在里面兜圈子。”解观道：“老伯，我们有要事耽搁不得。我见这舞阳河上也没有船家，若是今晚在此下船怕是明日无船可渡。”老叟道：“也罢，送佛送到西，便将你们送到舞阳湖去。到时泊在桃花寨的码头。”

        夜色越来越浓，老叟掌起一盏烛灯挂在船头，在开阔的河面上犹如一只萤火虫。黄昭奇道：“老伯，您在这里点灯，能照到前面的水路。”

        那老叟摇摇头，却听杨子甲道：“这灯并非是给人照的。”黄昭道：“那莫非是给鬼照的啊？”杨子甲道：“不错。其实，若不是没有什么紧急之事，不会有船家晚上渡人。夜间行船掌灯名为点江灯，一是为了让岸上的人知道有船在江中切不可看船……”黄昭道：“为何不能看船。”杨子甲接着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个原因：这江中溺死之人无数，被溺死之人怨气极重，他们必须将一个活人淹死方可转世投胎，但白天阳气重他们不敢出来，所以到晚上才会出来活动。这夜间的行船便是他们目标，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船推翻，所以人们为了防止这些溺毙的冤魂推船，便在灯油中加上黑狗血这些秽物，以辟除这些冤鬼。据说若是有人跟溺毙的冤魂对视，便会被冤魂控制，自己会不由自主的跳进河水之中，所以点江灯也是为了提醒岸上的人，不要往江中观看。”

        黄昭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听完杨子甲的一席话，竟觉毛骨悚然，好似许多溺死鬼都趴在船边窥视着自己。老叟道：“这位壮士说的不错，这正是点江灯的原因。”吴天来挪到老叟身边，道：“老头老头，那你有没有见过那溺死的鬼啊，是不是长舌头，白眼珠啊？”老叟道：“老头子若是见过他们，哪里还有的活。”吴地来道：“你告诉俺那鬼藏在哪，俺捉一只来耍耍。”老叟神色变得慌张，轻声道：“这位小哥，鬼怪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冒犯了河中鬼怪那是要遭报应的。”杨子甲乃是盗墓的行家，不信这怪力乱神之事，但各行各地都有忌讳说道，便对吴地来道：“你给我坐下，不要你说话就不要张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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