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似梦非梦
婴梁山，地处魔域攸泽的东北，曾与玄境峰连绵，构成一条参天入云的山脉。
玄境峰崩塌后，周围天塌地陷，原是巍峨的山体消失不见，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极渊。
极渊之内，终年寒雾缭绕，无法见其分明。
婴梁山在魔帝君羽所施的禁锢内，得以留存，也便独立成峰，孤独地矗立在那里。
帝宫，顾名思义便是帝王所居之处。
在攸泽之中，帝王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那就是魔帝君羽。
万年前，魔帝君羽神魂俱灭，帝宫却依旧在婴梁山上伫立了万年。
与神君高辞的紫薇宫不同，魔帝君羽的帝宫并没有金砖玉瓦的金碧辉煌，也没有七彩斑斓的祥云缭绕。
它只是一座由白石构建的巨大宫殿。
白石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转而变了颜色，依旧是有如初雪，与周围的莹冰寒雪融为了一体。
七灵儿站在宫门前，仰头上望。
整座宫殿通体成规则的三角形，半边的殿体隐藏在极寒的冰云中，门口左右两端各有一根巨大的石柱。
石柱也是由正方的白石堆砌而成，石与石之间没有一丝缝隙，如同一体。
帝宫的大门紧闭，门上没有半点旧尘，从缝隙中的莹冰可以看出，大门许久都没有开启过。
昔日，魔帝面见朝臣之所，如今空置万年。
“你就是入境之人？”
问话从七灵儿的身后响起，声音不大，能听出苍老。
七灵儿转过身。
眼前，一人身穿白袍，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女人头上戴着白布制成的围帽。
围帽上有圆佩与赤羽装饰，连于围帽，垂在女人的两颊处，两根镶嵌了银环的乳白兽齿向前弯曲，一圈银白的佩环将围帽的后摆固定，使其服帖。
“婆婆，我叫七灵儿，凡间之人，来此想要寻找无尘冰蕊续命。”
女人的脸上沟壑纵横，七灵儿猜测此人的年岁很大，从女人略带浑浊的双眸中，她没看到一丝恶意。
“七灵儿，挺好听的名字，我是族中大巫，你跟我来。”
大巫点了点头，带着七灵儿向帝宫一侧的偏殿走去。
少女听到大巫的夸奖，笑着翘起了嘴角。
她想起了洛南尘曾对名字的解释，想起了入境后再无声音的美公子。
★★★
梦
智者云：“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
贤者亦云：“夫奇异之梦，多有收而少无为者矣”
由此可见，智贤之人都觉得入梦必定有原因，梦境也必须要预示点什么。
到底预示点什么呢？无人知晓。
或许，周公也不一定知晓。
姬旦很忙，哪有功夫做那么多梦，又怎么会有时间逐一解梦呢？
人会入梦，鬼会吗？这又是一个无人知晓的话题。
就算正在似梦非梦中的洛南尘，也不敢肯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此刻，洛南尘觉得自己并不在葫梦苑，好像是在一面平放的青铜镜中。
之所以会有如此感觉，因为他从对面之人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身形扁平。
洛南尘熟识这双眼睛，就是每日偷窥自己的那双。
此刻，这双眼睛正长在让他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上。
你还别不信。
你的脑中可以闪起许多人的面孔，唯独不会有自己的容貌，或者很模糊。
这就是洛南尘觉得熟悉又陌生的原因。
再细辨了一番。
美少年的心中陡然间升起了莫名的恐惧，这恐惧传得很快，一念不到的功夫，传到脑中的恐惧让洛南尘公子有些眩晕。
这是一张多么俊美的脸啊！！
可是，这张脸应该是自己呀，如何以及何时跑到了别人的身上？
洛南尘奋力地向前跑，想要冲出去问个究竟。
可是，无论他怎么奔跑，前方的虚空总是无穷无尽，而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却未改变半分。
“玄尊，他现在只是一个鬼身，如何能担起重任呢？”
那双眼睛的主人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他的声音在洛南尘听来，犹如自己的话语。
“御乾，他只是你的那道念力所化，尚未真的成形，看他所为，应是心念相守，有了你心中的善。”
在名叫御乾的少年身侧，浑厚的声音响起，一名须发银白的老者进入洛南尘的眼中。
“棋局未开，随他去吧，待到用时，为师会将你的玄魂与他相连。”
“那时，我与你师伯便会离开，不再归来，界定九天便是你的责任，万不可再有当年之举。”
“否则，玄境将破，为师也无法救你，切记！”
老者说着，右手轻抬，掌心处有金光闪起。
随后，老者将手掌轻推至青铜镜前，金光将镜中的洛南尘罩在其中。
“玄尊，他倒是和徒儿很像，只是阴柔了些，多少有点男生女相。”
洛南尘被金光裹体，再次失去知觉。
然而，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听到了这句话，也是他在葫梦苑中醒来时，唯一记住的一句话。
何为阴柔了些？什么叫男生女相？
这句话若让贵寡妇的野汉子说，那就是娘们叽叽。
这不是好话，带有强烈的性别歧视。
洛南尘什么都不记得，就是对这句话记忆犹新。
做个梦也会受辱，这多么让人难以释怀的事情。
就算周公再有玲珑剔透的解析，也难以平息美少年心中的怒意。
“你大爷的，你大爷的，你大爷的！！”
怒吼，在儒雅风流的洛公子口中喊出，
一声，接着一声。
洛南尘也不知道自己要骂谁，只想骂出这一句。
因为，这句话带有非常强的雄性气息。
就在洛南尘骂出第三句的时候，虚空中传来了七灵儿焦急且惊慌的声音。
★★★
七灵儿确实很惊慌。
一个时辰前，少女觉得永远见不到小土渣了。
大巫的话，让七灵儿想起了洛南尘。
少女轻晃了一下腰间的葫芦，想唤一声沉默许久的小土渣。
没有了术法，七灵儿无法看到洛南尘在做什么？也不清楚这么长的时间，他为什么不说一句话？
通常，只要葫芦摇晃，洛南尘就会即刻作出回应。
可是，七灵儿晃动了三次葫芦，却没有一点反应。
少女疑惑地将葫芦取了下来，放在了耳边，轻声喊着：“洛南尘，小土渣？”
七灵儿的声音很小，大巫却停下脚步，转过身。
“你的葫芦里有人？”
大巫问着话，眼神落在少女放在耳边的葫芦上。
“婆婆，我的一个朋友在里边，不知为何没有了声音，刚入境的时候，他还与我说话呢。”
七灵儿的话语中带了疑惑，也带了一丝不安。
虽然，少女也曾疑惑过，鬼身的洛南尘为什么会在葫芦中安然无恙，活得比神仙还神仙。
长时间的相处后，她的疑惑被懒散抛在了脑后。
此刻，洛南尘的悄无声息，让少女再次记起了缚天的威力。
师傅曾经说过，缚天之内是一切玄空之源。
万物始于玄空，灭于玄空，收入缚天之内的一切众生，皆会化为虚无，重归于玄空之中。
想到此处，七灵儿的不安加剧，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显出惊恐之色。
少女脸色的急剧变化，让大巫有了好奇。
魔族是让六界谈之色变的族群，没有谁愿意与魔族中人接触，也没有谁敢忽视魔族的存在。
见到少女的第一眼，少女的脸上并没有不安与惊慌，异乎寻常的平静，大巫觉得挺奇怪。
然而，这个叫七灵儿的少女惊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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