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接生公
徐韫起床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推开窗户，满眼翠绿，潮湿的空气夹杂着草木、泥土的气息钻进卧室，闻得他神清气爽，宿醉持续到现在的疲累都给吹跑了大半。
他站在窗边伸了个懒腰，低头时，发现小鱼缸里多了不少小黑点。
双手按在窗台边缘，他低头盯着那些小黑点——黑点动了动，突然抖出一条几乎透明的小尾巴。
鱼下崽了？
这，就很严重了。
鱼下崽要怎么办？这么放着不管吗？他没给鱼接过生，确切的说他没给任何活物接过生。
徐韫想了想，走到床头拿过手机，拨了卫萱的电话。
卫萱听徐韫说完，笑着说：“得赶紧把母鱼和小鱼捞出来，然后分开放，否则刚下的小鱼崽都得被浴缸里的其它鱼吃了。”
“家里没有多余的鱼缸。”徐韫挺犯愁，“你在哪？要不给你……”
“找个能装水的就行。”卫萱赶紧说，“别给我送回来，那可是你外甥送你的见面礼。”
“那就大汤碗吧。”徐韫说。汤碗深，盛鱼挺好。
“汤碗？”卫萱听的直发笑，“还盛不盛饭了。”
“省事，接生成功就当小鱼的鱼缸，不成功晚上喝鱼汤。”徐韫说。
“哎，你够了，待会儿我回家跟小和说，他舅舅把他的见面礼炖了。”卫萱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徐韫对着一缸鱼叹了口气，还是去厨房拿了两个大汤碗过来，又翻箱倒柜找了一个过滤豆浆渣的滤网，用来捞鱼。
昨晚残留在他身体里的疲惫延展性非常强，虽然睡了半天又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好了不少，但还是懒得动一下。不过想到刚下的小鱼被大鱼吃掉……算了还是动一动吧。
把小鱼捞到一个汤碗里，又把下崽的母鱼捞进另一个大汤碗里，折腾完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一条小鱼在转移的过程中，死掉了。徐韫叹气，生物链底端的小可怜。看着过滤网上一动不动的黑点，眼前忽然闪过，孟晓远牵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不点，站在拍卖房子门口瞪着他的画面。
母鱼下崽，并不是一口气全部下完，而隔几秒、十几秒，甚至几分钟、十几分钟才下一条小鱼。
小鱼下出来，徐韫就赶紧给捞出来转移到另一个汤碗里。
他这边拿着过滤网一边盯着鱼缸，一边搜百科“刚下的小鱼吃什么”，网页还没打开，马尚的电话打了进来。
“再不接，我上楼了。”电话刚接通，马尚的声音急吼吼地挤了进来。
“上呀，”徐韫漫不经心地说，“谁拦你了。”
“不上，我对孤寡老男人的家不感兴趣。”马尚嘿嘿乐着说，“下楼，正门口。”
“又干嘛？”徐韫精准地捞出一条小鱼放到汤碗里，“三十岁老男人过生日是不是都这么嘚瑟？这一次过够，以后都不过了？”
马尚过三十岁生日，已经连着过了三天。
“哪能呢，以后该浪还得浪。”马尚说。
“那赶紧歇歇，以后还有几十年浪，别跟以后都不过了似的。”徐韫说。
“嘿！家里有人？”
“有。”徐韫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上来瞧瞧呗。”
“可拉倒吧你。”马尚语气充满鄙夷，“有你也不往家里带。少废话，赶紧下来，我跟你说，给我过生日，还得我车接车送的人也就你徐韫了，我爸都没这待遇。赶紧的！”
“那叫声爸听听。”徐韫笑着说。
“赶紧爬下来！”
徐韫扬手把手机扔到了床中间，有点烦，连着四天赶场似的。
他抬头看了眼表，刚过六点，睡了大半天，胃里空空，去吧，就当觅食了。
可是，鱼怎么办？
刚下出来的小鱼非常小，趴在水底，偶尔动一下游一圈，已经有十……十四条了！
震惊！一条母鱼下了十四条小鱼！计划生育了解一下，这位鱼妈妈！
徐韫震惊完，站在窗边想了想怎么办，最后去厨房找了两个带提手的垃圾袋。
一个垃圾袋里装一个大汤碗，非常完美。
换好衣服，徐韫提着两个垃圾袋，不摇不晃地出了门。
马尚站在车边打电话，一转身看见他，伸手指了指他手里的垃圾袋。
徐韫没搭理他，径直朝副驾那边走过去。
“哎哎哎！”马尚挂断电话一连声喊，“这位哥哥你礼貌吗？麻烦垃圾扔一下。”
“非常礼貌。”徐韫两只手拎着袋子，没办法开门，伸脚踢了踢副驾的门，“给朕开门。”
“我，他妈的，”马尚一边震惊一边骂骂唧唧地绕过车头过来给他开门，“你可别说里面是我的礼物，要是，立刻绝交！”
“美的你。”徐韫侧身把屁股挪到车位上，又小心翼翼把袋子放到脚下。
“不是，我能看看里面是什么惊人的东西吗？”马尚一手撑着副驾车门，伸着脑袋往徐韫脚旁看。
“脸挪开。”徐韫腾出手，一巴掌把马尚的脑袋推了出去。
马尚抬头看徐韫，才觉出刚才他俩这姿势就跟急不可耐车门都不关就……
“你他妈是不是憋坏了！”马尚又骂骂唧唧回了驾驶位，“个老流氓！色胚子！说吧，肖想我多久了？我跟你说，咱俩没戏。”
“咱俩有戏。”徐韫垂手提着袋子，“给我当儿子，留你个全尸。”
马尚一下乐了，骂了句“滚”，又朝袋子抬抬下巴，“别卖关子，什么东西？”
“鱼。”徐韫一本正经地说。
马尚表情抽搐，“鱼？卫嘉和送你的那些？”
“嗯。下崽了。”
“所以带来给我庆生？”马尚大胆猜测。
“脸可真大，过个生日，鱼都不放过。”徐韫说，“放家里没人接生。”
“接啥？”
“生。”
“我他妈知道！”马尚喊道，“这东西还需要接生？”
“你不是知道吗？白痴。”
“卧槽！为了条鱼你骂我。”
“冷静点，三十的男人了，一惊一乍，不怕鱼笑话吗。”
马尚：“……”想他堂堂一男人，怎么能忍得了！不过，想隔壁堂堂一个敢给鱼接生的男人，他惹得起吗？
“先去店里。”徐韫说。他想把鱼放到店里，让服务员看着点，
“不去，”马尚说，“一会儿我找个人给你看着。其实这东西，适者生存，还接生，我头一回听说。”
“没看见肯定不上赶着管，既然看见了，顺手的事。”徐韫说。
马尚嘴角扯出一个服气的笑，又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徐韫的性格。况且这个“顺手”也包括他。他偏头，目光从徐韫左小臂的鲸鱼上扫过。
对于一个常年飙车的成年男人来说，把跑车开出老年人专用三轮车的速度，无异于侮辱。但就这样，徐韫还嫌快，偶尔还要停路边，等这人把刚下的小鱼从大鱼的汤碗里捞出来。
到“天台花园”的时候，马尚已经佛了。看见店外特意等他的姑娘，都提不起他作为一个男人该有的兴致了。
瞧见马尚下车，离得近的一个姑娘上前挽住了马尚的胳膊。
换做平时，马尚就算不上手占两下便宜，也要言语上过过瘾，但今天……他面无表情地扒拉掉姑娘的胳膊，面无表情地绕过车头，面无表情地拉开副驾车门，活脱脱一个生无可恋的老管家一样，对着副驾位的人半鞠躬，然后做了个“您他妈赶紧滚下来”的手势。
一只擦得锃亮的棕色皮鞋迈出车外，不疾不徐地落在地上，视线向上是一截裸露的脚踝，脚踝向上是九分西裤齐整的裤脚，裤脚向上是一条挺括西裤包裹的笔直大长腿，身体直起时肌肉若隐若现，而大长腿的一边则垂着一只黑色塑料袋……
被扒拉开后，原本气鼓鼓的姑娘：“……”
这位穿的又时尚又浪的男人自然就是徐韫。徐韫从副驾出来，回手又从座位下面拎出一个黑色塑料袋。
姑娘：“……”
不过等看清副驾男人的全貌，姑娘眼睛慢慢睁大。
男人穿着一件夏威夷复古半袖花衬衫——衬衫的扣子刻意系错，右边的衣领多出一个扣眼，领口向肩头的方向咧开着，半边脖颈与锁骨若隐若现，衬衫下摆较长的那一边塞在西裤里，露出价格不菲的皮带。
姑娘颧骨上的腮红都无法遮掩她皮肤下泛出的红晕——那的确是一位让人看一眼就会心动的男人。不论是他的精致入时的装扮，还是那张棱角分明、眉眼有些风流的脸，以及通身洒脱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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