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黄雀
汇金科技，会议室。
徐韫、马尚跟志远科技另外三个部门的负责人坐在会议桌左侧。
李珂老神在在坐在正上首。
汇金科技的副总章帆带着法务、合规风控两个部门的负责人周燕支和另外三名下属坐在会议桌右侧。
徐韫抬眼看对面的周燕支，心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周燕支坐在副总章帆下首，坐姿笔挺，正垂眼翻看着李珂带来的文件。翻页间隙，他似有所感，幅度不大地抬眼看向斜上方，接着，嘴角勾出不易察觉的弧度。
漫不经心地一瞥，撩起又落下的眼睫，捏着纸张一角的手指……
徐韫貌似无意地扫过斜对面，看似犀利的目光下压着莫名其妙萌生的好感。他得承认，他喜欢好看的人，不论男女，只要好看，他都愿意多看一眼，多给些优待，更别说对面这位堪称绝色的人。
他收回目光，看向李珂，“现在申请牌照一年比一年难，李总手握的又是全国经营范围大牌照，怎么会想起转手？”
这话算是闲聊，不伤及利益。
李珂笑呵呵说：“徐总也知道，我这公司的主营业务并非保险，现在主做的是国家扶持项目，现下公司大部分精力都投在那上面了，至于这些当时脑门一热的决策，能抛我就抛了，实在是没精力管这么多摊。”他说完话锋一转，“话说回来，卫总怎么对保险这块感兴趣了？”
他这么问似乎忘了志远的主营业务是什么，话说的着实很天真。徐韫在心里嗤笑，都是老油条玩什么天真无邪。
不过转念一想，徐韫又产生了另一个猜测。李珂的问题，大概是替章帆问的，因为这个问题，多少涉及了志远科技未来业务规划的走向。有些越界了。
徐韫看一眼对面的章帆，慢条斯理地说：“大概是英雄所见略同，跟钱董事长想到一块儿去了。”钱董事长是汇金的董事长。
志远和汇金都有惠农业务，而且在不同地域发展都不错，区别是，志远已经在本区域扎根许久，声誉非常好，所以才敢在原本业务上嫁接新业务，以期利益最大化；而汇金是自周燕支打开西北区域这两年才站稳脚跟，才站稳根还没扎深就要嫁接新业务，可看掌舵人野心和胆子都不是一般的大。
章帆似笑非笑地看着徐韫：“徐总说笑了，志远算是同行业的佼佼者，惠农的开拓人，如今发展嫁接业务，是十拿九稳，至于我们嘛，也是抱着侥幸心理看看能不能开拓一条新路子，看看双管齐下是否能有奇效。”
徐韫靠在椅背上，一脸赞同地看着章帆，似乎真的非常认同章帆的观点，“在一个行业和一种模式下待久了，的确会产生惰性心理，对创新又畏惧又排斥。那我就等着汇金的好消息了。果然，后来者居上，古人诚不我欺啊！”
“都有前途，都有前途。”李珂面上陪着笑，心里却在骂妈卖批，那俩人夹枪带棒一顿暗嘲，还得他暖场，生怕气氛凉了，他到手的鸭子也凉了。
“没问题。”周燕支把一沓文件、资料推到章帆面前。
马尚也从三个负责人手里接过材料转给徐韫，徐韫没看，看向李珂。
李珂高兴地一拍巴掌，“既然都核对过了，我这边就等着二位的消息了。”
章帆脸色并没有太高兴，“李总这次可是盆满钵满啊。”
“哪里哪里，托你们两家的福。这样！今天我做东，请几位吃顿便饭！”李珂朝会议室门口一招手，助理立刻去定餐厅了。
李珂重在安抚章帆情绪，所以转身跟章帆聊了起来。
徐韫心理想笑，但硬忍了下来。
一周前，在他的提醒下，马尚撺掇着李珂组了个“拍卖”局，把有意向的买家都请了来。
拍卖局上，马尚提前安排了自己人。一群人哄抬着章帆叫了几轮价，硬是把原来购买牌照的价格抬高了不少。章帆同样是抱着整志远的想法，跟着叫价，结果被志远预测到了她的预测，就在价格临界点弃权。
就这样，章帆打肿了脸掏了腰包。
上次马尚跟他沟通完，徐韫就叫人调查了汇金。
汇金科技注册资本金3000万，完全不够格经营全国范围的保险业务，必须将注册资本金加到5000万，如此一来才可行。但如果一方面加2000万注册金，一方面买下溢价50的全国范围经营的保险牌照，也就是4000万；再加上前期全国各省区保险业务铺展所需要的最低成本，总之，这一次，章帆就要拿出15到2亿。况且，投资都是有风险的，市场不景气，政策管控力度加大，这从李珂抛售牌照就能看出来。这么一大笔钱投进去，也只是初期投资，够不够还两说。
章帆打的如意算盘是，让志远高价把牌照买回去，前期投入肯定见不到水花，以志远的资金链，大概率会寻求外部投资或找一位靠谱的合作伙伴，而那时，就是汇金入股的机会。入股后，坐等志远中期打出明堂，再助力汇金的西北区域，稳定嫁接保险业务，这么一算，百利无一害。
况且，她看准了这几年卫致远不怎么管志远科技了，扶了两个不到三十岁的毛头小子坐镇公司，她找人再三打听徐韫和马尚；先不说徐韫，她是认识马尚的，圈内有名的荷花大少，风流成性，又张狂又没城府；至于徐韫，听说是个病秧子，几年前被对家坑了，受过重伤，基本等于退出志远的管理层了。打听到这些消息时，章帆很是高兴了两天，只觉汇金的机会来了。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徐韫才是黄雀。
只这一步棋，就让章帆背了好大一座山在身上，再加上汇金董事长那边的压力，她的压力可见一斑。
所以，眼下谁跟章帆提志远，她就瞪谁，提起徐韫和马尚更是咬牙切齿。
不过面子上总归要过得去。
“按理说都到汇金了，该我们请客。”章帆客气道，“不过李总都开口了，那就下次，下次我请二位。”
徐韫起身，系上西装扣子，打趣道：“看来我只有蹭吃的机会了。”
一群人都笑了，会议室里气氛看上去和乐融融。
徐韫目光似是不经意瞥向周燕支，周燕支眼梢带笑，抬眼看了他一眼，徐韫收回目光。
李珂助理回来，站在门口朝李珂颔首，李珂立刻喜笑颜开：“不知道各位吃不吃西餐。”
汇金一位部门负责人笑问：“难道是我们楼下？”
“的确是食色，”李珂笑着说，“正巧我得了一瓶好酒，走，下楼！”他大手一挥，落在徐韫肩上，勾肩搭背朝外走，另一只手隔着会议桌朝章帆摆了摆，“章总。”
“还是李总有面子。”章帆端出得体的表情，“我上个月去了一回，提前一周才预约到位子。”
“我哪来的面子，是我家长公主喜欢，一个月总得去一回，这不，一来二去也成了vip。”李珂今天说什么都乐呵呵，可见汇金的钱赚得他心满意足。
马尚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拿手中扛了徐韫手臂一下。徐韫侧头看他，马尚用口型说“徐老板来生意了”。
联想到自己那盘红酒会牛肉，徐韫看见马尚还有点心虚，索性没接他话。
一行人分两部电梯下楼，进了电梯，徐韫自觉退后，把位置让给章帆，章帆陪着李珂站在最前面，徐韫站到了周燕支旁边。
两个人站在电梯后面，靠近轿厢，都身姿笔直地站着。徐韫穿一件黑衬衫深色西裤，外罩一件浅灰西装，头发认真打理过，精英范儿十足；周燕支同样穿着深色衬衫、西裤，因为在公司，没穿西装，只套了一件浅色马甲。两人今天的装扮，奇异的有些雷同，特别是领带。
“巧不巧？”徐韫压低声说，他话里带笑，是完全区别于跟章帆和李珂说话时的没感情的笑。
他侧目看周燕支，周燕支也偏头看他，噙着笑说：“太巧了。”
两个人谁都没想到会在工作中有交集，更没想到会买了同一个品牌同一系列的领带。
“当时差点买你那条。”徐韫的目光扫过那条领带，由下至上最后停在周燕支下巴上。
“这条不配你。”周燕支认真地说。
“嗯？”
“图案太过中规中矩。”
徐韫的表情慢慢变淡。
他忽然记起挑领带时，导购说的话：“这两条配色相同，区别是图案，您手里那条图案很张扬，很有个性，一般人很难驾驭，我手里这条图案中规中矩，更适合大多数人，说实话，您更配有个性的图案。”
换句话说，中规中矩的东西跟你不配。
后面，徐韫都没再开口说话。他似乎陷入了一个忽然明白又忽然疑惑的怪圈。
中规中矩的是谁，个性张扬的又是谁？
怎么就不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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