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繁柳
朱雀大街上的心月楼宾客满座,全是来捧场的人不说,想请人到自家宴上增色的人亦不在少数。
崔繁茵低调乘坐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掀起帘子的一角果真是热闹非常。
心月楼的歌舞在皇室宴会上频频出现,歌舞世家中柳家逐渐占据鳌头,《回雪》更是陛下钦赐的名字,如此便是柳家的荣耀。
柳家不能轻易请动,心月楼的姑娘也是身价倍增,若有请要提前三日去楼中以贵客礼相请,需得连请三日答谢的帛金更是不菲,但京中对心月楼的热情只增不减。
往来富贵间自然消息灵通,柳知意因为这些消息在崔云榭面前是举足轻重,崔繁茵见惯了她频繁出入别院对于她是有些信任的。
崔繁茵踏进了冷清的别院便听得一句,“知意见过忠义伯。”
对于柳知意的礼崔繁茵没什么反应,若不是有大祖母的人送消息她是不会来的。
“柳娘子来此所为何事?”崔繁茵的语气客气而疏离。
崔云榭是罪人哪怕她作为孙女也不能服丧,身上只能着素袍略略尽心,她对于大祖母是敬爱却不能尽孝态度自是好不到哪里去。
柳知意虽说是大祖母的谋士,可与她没什么干系。
她态度轻慢柳知意笑容不减,“崔大人,知意不才按着辈分要唤族长一声婶母。”
“你在与本官论辈分?”当初不过收买人心的法子,崔繁茵可不认这个亲戚听她这样说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崔大人误会了,知意是想让大人知道,这是族长为你我结下的亲缘。”
她缓缓下拜姿势优美端庄偏偏昂着头,看似谦卑实则傲气,道:“我是族长为大人留下的刀剑,将为崔家划破夜幕迎来天光。”
崔繁茵为人倨傲但最看得起的也是傲气的人,她向来觉得女子既然改天换地那便该有傲骨,她见柳知意如此反倒高看一眼。
她的表情缓和不少,“我大祖母留有后手我不意外,但如何证明这个后手是你呢?”
柳知意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锦囊道:“婶母料到大人会有此问,所以早早将此物托付于我了,现在知意便物归原主。”
锦囊里放着两枚印信,分别是族长印和刻写崔云榭表字的私印,这代表柳知意不但能驱使崔家的势力还可以使用崔云榭自己的暗桩,这必定是十分信任的人才会被如此相托,而且她还要物归原主。
崔繁茵慎重的站起身,深施一礼道:“繁茵谢小姨大恩。”
她相信大祖母留下柳知意是为了帮崔家,大祖母为她结下亲缘定是有她的道理,这一声小姨她叫的心甘情愿。
“不敢当大人这般称呼。”柳知意回礼道,那张白净清透的脸上始终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心月楼的兴起开始让京中的人想起了柳梦洲,当年柳家有双生女并称歌舞双绝冠盖京华,不少人叹道:“自从因为家主之位闹翻以后,再见不到柳家两位娘子歌舞相和了。”
没叹几日柳家便公告众人,凡是柳梦洲所创歌曲心月楼再不许用,姐妹分家闹成这般地步的倒是难得一见,分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任枝枝在南园听见这件事笑道:“知道的是分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柳梦洲被逐出柳家了呢,年终祭祖的时候别进不去家门啊。”
风言风语越传越盛,柳梦洲的性子又不沉稳跟个炮仗一样,哪里咽的下这口气,第二天便踹开了心月楼的大门。
楼里的舞娘提着裙摆一步不敢停的去报信:“不好了,二姑娘要杀人了!”
柳知意刚走到楼梯口便明白了她的话,柳梦洲提着把明晃晃的长剑闯进了心月楼,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全是骇人的杀气。
“梦洲,哪有在家里拿兵器的,还不快放下。”柳知意挥退拦她的人出言训斥道。
柳梦洲不吃那套,反感道:“你少端什么长姐身份来训我,既然已经撕破脸皮总不会怕我来闹吧?”
“什么撕破脸皮。”柳知意打着手势示意让人送客,“你出去自立门户我做长姐的不能把着你的曲子不放,心月楼不再用你的曲子不是更好吗?”
她话说的有道理柳梦洲却是听不进去,她自娘胎里就和姐姐在一起,柳知意在打什么主意她知道,两个人从前拿冠冕堂皇的话不知搪塞了多少人,她姐姐四两拨千斤的本事她最清楚。
“阿姐,姐妹分家就要把妹妹的东西全丢出去,这道理我可从没听说过。”柳梦洲提着剑不放站在那里理论,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剑而起。
楼里的人不敢动,二姑娘最擅长的歌但唯独剑器舞学得最好,使起剑来刚猛有力还是躲着点好。
柳知意只当她胡闹,“不要闹了,你要是介意阿姐收回那话就是了。”
长剑划空发出嗡鸣,一道银光插在了心月楼的楼梯上,离柳知意的脚边不过几寸的距离。
“不要用那种施舍的态度来哄我,我不是小孩子了。”她憎恨的看着本应是世上最亲近的姐姐,“抢来的家主之位你坐的可安稳啊?”
柳知意抚住长袖素白的手利落拔出入木三分的剑,然后丢到了一边道:“梦洲,你在气头上说什么长姐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回去好好休息下吧。”
她依旧平静淡漠,两个人一上一下的对望着骨子里是相同的倔强。
柳梦洲提剑闯心月楼的事很快传遍了京中,两姐妹是彻底的翻脸了,同时那句抢来的家主也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怪不得柳知意成了家主柳梦洲立马去了教坊司,想来那时便势同水火了。
千若把这件事讲给桑琬听,她托着下巴苦恼道:“那朕不能同时请她们二人赴宴了,真是可惜啊。”
孟南洄的身体到底是大病一场,内外虚耗整日恹恹的,桑琬想着找些乐事逗他开心,但柳家姐妹闹成那样之前想好的歌舞是演不了了。
想到这桑琬干脆的打发人,“你先回府吧,朕去后宫看看。”
凝香儿的动作快极了,等千若站在太和门外时将将反应过来,她被陛下赶出来了。
她摇摇头好气又好笑,打算去南园凑合一宿,没成想看见任枝枝了,看见她不稀奇可她既没有带着前呼后拥的仆从,也没有穿金戴银的招摇过市,看见这样的任枝枝实乃奇事。
千若的好奇心收不住,仗着自己功夫好偷偷的跟在任枝枝身后,她左拐右拐的绕进一个小巷子里地点偏僻的差点绕晕了千若,然后定定的看着停驻不前了。
千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个小院子的后墙有那么几处缝隙刚好可以看见里面,院子里坐着个男子在看书。
千若是风月里打滚惯了的人,那男子年岁不大称得上少年,容貌出挑但也算不得一等一,唯一的特别是他笑时带着暖人心的和煦与纯然。
大小算得个美郎君了,难不成是任枝枝养的外室,但若是外室何至于偷偷摸摸的看。
待那小郎君回了屋子她实在忍不住跳出去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突然窜出来的千若吓了任枝枝一跳,她赶忙拉着她去角落怕吵到院子里的那个少年。
“故人之弟我来看看而已。”任枝枝清了清嗓子给出了个解释。
千若可不信,逼问道:“行吧,你不想说我明天问问阿镜去,帝京里的事没有她钟离家不知道的。”
闹到钟离镜那不是开玩笑的,钟离镜知道了相当于陛下就知道了,她不想让陛下知道犹豫半晌说了实话,“他叫殷牧是殷紫映的弟弟,紫映去后我一直照顾他。”
千若不知道中间的来龙去脉,殷紫映这个人的事她听阿镜讲过,但对任枝枝来说殷牧可不只是故人之弟那么简单。
两个人都是风月里来往嬉闹的人,能够结识还是因为看上了同一个郎君闹了好大的事,任枝枝看上去风流实则是不沾欢情的,她当时不懂如今才明白原来是早有心上人了。
“那你鬼鬼祟祟的偷看什么?”
“我不敢叫他知道是我在照顾他。”
任枝枝神情落寞的摇摇头话中提着不敢,天捅个窟窿她都敢居然不敢去见心上人,千若不知内情没办法说什么,索性抛开这话拉着她,“我刚被陛下撵出宫你陪我去喝酒吧,咱们俩是好久没有一醉方休了。”
任枝枝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好,你我今日不醉不归。”
“归什么归啊,干脆就别回家了。”千若拢了拢发鬓惊叫了一声,“我的鬓簪哪去了?”
“南园的铺子又不关门,我陪你去挑挑就是了。”
好巧不巧那根没戴牢的鬓簪是掉在了太极殿,小宫女以为是陛下的便让内侍送去了承明宫,凝香儿知道那不是陛下的吩咐道:“先收起来吧。”
殿里的桑琬好奇,“什么收起来啊?”
凝香儿拿过去,桑琬仔细端详了一下笑了,“这不是今天千若头上的簪子吗。”
孟南洄靠在床上逗儿子分神看了眼,不由得夸赞道:“这鬓簪真是流光溢彩啊。”
金玉制成的簪子坠着上好的莹润珍珠,灯辉下熠熠生光上头嵌着的大颗猫眼石晃得人眼晕。
桑琬很不客气的对着镜子带到头上,满意的叹道:“千若别的不行,在穷奢极欲上是把好手。”说完转头去看孟南洄等他评价。
孟南洄笑得不行,然后诚恳道:“陛下天人之姿。”
桑琬听罢面上带了得意,“凝香儿,若敏郡王来问你就说不知,她簪子多不差这一个。”
这话分外无赖,凝香儿没绷住笑了,“是,小人记住了。”
桑琬没来得及调侃两句,孟南洄便咳得惊天动地,他伤了脏腑最近总是咳嗽。
安远急忙给他顺气好一会才缓过来,桑琬的好心情彻底烟消云散了,孟南洄是好了但一场大病几乎要了他的命怎能不留病根,他身体是大不如前了。
桑琬没有多言抱起桑娢哄他睡,等哄睡了小的抱出去给奶父她上床去抱大的,不同于以往她依在孟南洄怀里而是环抱住他,心疼的唤他哄他。
良久后在孟南洄昏昏欲睡时柔声道:“南洄,太医说你要开怀些,没事多和柳梦洲来往她的曲子能让人忘忧啊。”
孟南洄模糊的嗯一声答应她,不太能够理解陛下为什么突然提起了柳梦洲。
长宫里司徒明修嘴里哼着歌,艳丽的红衣裳是宫里见不到的粗糙。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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