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谪凡
钟离镜不紧不慢的迈步走到紫宸殿,没等凝香儿进去通报就见千若疾步冲来,步子快的眨眼间便到了门口。
凝香儿见怪不怪,淡定的进去通报。
两个人进殿时桑琬正饶有兴致的品鉴瓷器,青色瓷碗被她把玩掌心似乎很是喜欢。
“你们看看,这是刚送上来的,其色堪与翡翠相较了。”
钟离镜从善如流接过了瓷碗细细观看,千若只扫了几眼便笑道:“这颜色好啊青翠欲滴,釉也上的好温润柔和倒真的像翡翠。”
千若句句夸到了点上,反观钟离镜还在细看。
没办法,她自小对鉴瓷没什么天分,不似千若能滔滔不绝的讲见地,毕竟风雅事上千若是最擅长的。
“陛下,这颜色可有名字?”钟离镜放下瓷碗转而问道。
“工匠们起了个名字叫梅子青。”桑琬指着一起送上来的纸条,“朕觉得很贴切。”
历来新瓷出窑由陛下赐名,桑琬怜工匠辛苦遂给了她们将名字呈上来的权力,总归是工匠们的心血。
看完了新瓷就该说正事了,钟离镜不自在的摸了摸头上的步摇,道:“今次恩科已毕进士大多出身平民家极度不满,尤其陛下还将前三名都给了璧山书院。”
科举向来把控在世家手中,要不是桑琬把崔繁茵的事捅出来然后迅速重考,那些出身不高真正有才的人会被排在殿试名次外,恰到好处的落榜。
千若略微后仰着笑道,“她们不满就憋着,圣旨已下不会转圜,这么些陛下在朝中安插不少人手,她们轻易动不得朝局。”
桑琬温水煮青蛙的布置多年,世家早就大不如前了。
“世家传承越久越怕消亡,能看见的只有家族兴衰了。”桑琬来回揉捏着指尖佛珠低垂眉眼,“家族传承再久又怎样,权力富贵源自于民,在这世上挣扎求生的小民。”
有民才有君,这是父亲教给她的。
“今年的夸官真是精彩,不枉费我等着看。”乐靖皇子一袭青衫笑道。
他本该和陛下一道来离宫,想看看夸官三日的热闹在帝都留到现在。
“乐靖皇子安好。”
“见过璟贵妃,贵妃金安。”
孟南洄成了贵妃问好即可桑珏却是要行礼的,两个人是各自马吊局上的常客情分不浅,孟南洄微微点头算是回礼,他大着肚子桑珏带了好些补品和孩子用物来当真用心。
李粲抱着桑娢等不及道,“皇子快说说是个什么场面,我们等着听呢。”
长平适时端上饮子来站在旁边听他讲。
“我是特地包下了长安楼的厢房,正对着朱雀大街能清清楚楚看见夸官。状元面冷挨了几个大胆郎君的花枝便没了,榜眼人温和但她孩子都不小了,有不知情的扔上几朵花算完。马踏帝都风流无双的是今科探花季妍樱,郎君们的花差点没淹了她,探花娘笑意盈盈来者不拒真正春风得意,这点比大理寺卿强多了。”
时任大理寺卿的正是孟南洄的长姐孟南衣,桑珏当年看夸官脸最臭的就数探花,比起姜扶月的面冷孟南衣可以说是极其不耐烦,因着实在风采动人鲜花不断她脸色更加难看,全程不断扒拉身上的花朵。
总之那年的夸官桑珏看得憋屈,说好的鲜衣怒马呢全是苦大仇深,枉费了那姝丽容貌。
“姐姐自来不爱热闹叫皇子见笑了。”孟南洄干巴巴的解释道。
孟南衣夸官他是去看了的确实一言难尽,幸好姐姐容貌惑人还得了个冷玉娘子的称号。
桑珏调侃几句而已,笑道:“谁能想到孟大人面冷心热最是深情呢。”
在场的人听此都笑了,大理寺卿孟大人是出了名的爱夫,成婚至今没有侧夫不说,人前人后二人永远是携手同行,说来奇怪似乎孟家家风历来如此,家中少见侧夫多是妻夫相守。
桑娢跟着大人们笑,惹得桑珏刮他脸蛋,“我们穆睿以后会更有福气的。”
言下之意是祝桑娢日后能妻夫和睦得此深情。
离宫新完工了一处梁璧宫,是从去年开工陆陆续续的修建着有闲钱便修一点,正居水上是个避暑纳凉的好地方,桑琬命人收拾出来预备着暑天居住。
她带了不少册子去长安殿,“尚宫局新制的家具你选选哪个合心意。”
册子上种类繁多桌椅寝具乃至屏风床帐,应当是要放在新殿里的,孟南洄接过道:“陛下想要在梁壁宫怎么布置?华贵或清雅您总有偏好吧?”
“纳凉的地方素雅些。”
“臣夫明白了。”
孟南洄低头挑拣,桑琬的素雅和朴素是不一样的,不显眼的精致才是她口中的素雅。
不等他看完尚宫局的衣冠册子便递上来,自从孟南洄成了贵妃桑琬的衣饰就由他管,翻过往年记载衣饰归太极殿御前司衣管理,到了他这里桑琬命他选累得他不断揣测圣意,生怕不合陛下的喜好。
左翻右翻那些花样孟南洄没有满意的,想想昨天报上来的事和桑琬开口,“陛下,司制那新添了几斛合浦南珠成色极好不若镶在钗上,或做成项链手链总归不要辜负了明珠光彩。”
孟南洄选饰的本事是和父亲学的,父亲出身陇西李氏大族选饰颇有见地不落俗套,孟南洄当即提笔描样子桑琬面带笑意静静看着他。
这么一坐就坐到了桑娢和桑澜回来,桑娢没什么桑澜几日不见活活晒黑了,桑琬刚看见他都没敢认。
“澜儿,你这几日都干什么了?”桑琬不敢相信她白净的二女儿居然晒成了黑猴子。
桑澜笑出满口小白牙,“母亲,孩儿听师傅讲学而不思则罔,恰好孩儿看了殿宇楼阁的书籍,所以在离宫四处看看。”
多好的理由啊,在其圆其说这方面桑澜有绝对的天赋。
孟南洄赶紧低头憋笑,小二的人小鬼大陛下也是应付不了的。
桑琬好笑又无奈叫人带她去换衣裳,转头问桑娢,“娢儿,你跟着妹妹去哪玩了?”
桑娢摇头,“孩儿是在书阁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二妹妹。”
“娢儿,来到离宫不用像宫里那般拘束,你尚且年幼玩耍是正常的。”
在她所有孩子里桑娢是最不符合自己年龄的,桑渝被人教的稳重但桑娢是由内而外的冷冽,特别是举行宴会时他安静坐在其中笑容清浅,却与四周格格不入小小孩童疏离人世至此。
“孩儿知道了。”桑娢淡淡应了,起身拱手作揖行云流水的端方。
他不爱梳双髻孟南洄拗不过他改成了小马尾,没了发髻不笑的时候像足桑琬的桀骜,那是骨子里的贵气。
这是她和孟南洄的第一个孩子,她给予了万般喜爱见他慢慢长大知礼明事心中难免动容,轻轻叫了声南洄道:“记得娢儿出生时朕许诺要给他起字,正好有两个字堪配娢儿。”
孟南洄点头示意他记得,微微歪头等着桑琬的下文。
“朕的穆睿皇子俊雅如谪仙落凡,当取谪凡二字。”
“娢儿像足了陛下,自然是谪仙了。”
孟南洄巧妙的把这句夸赞转移到桑琬身上,桑娢是目前所有皇女皇子中最像陛下的,只要把这话连到陛下身上桑娢便不至于太出风头。
桑琬看穿他的谨慎,不置可否。其实桑娢不过孩提,就算再好看也不至于是谪仙,桑琬是怕他过慧易夭,索性取谪凡为字留住他。
与此同时距离帝京千里之遥的清河,崔繁茵被好几个人按住跪在飞扬尘土中。
她不甘心,只差那么一点她就踏进了清河城,那是崔家祖地百年根基所在,定能助她重振旗鼓。
“捆了她,四人一班守着不许有半分松懈。”柳梦洲下令道。
“柳梦洲!”崔繁茵声嘶力竭,“柳知意呢,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她不信柳知意是刚刚知道她要回清河,她是故意要在清河城外抓住她,故意要她一败涂地。
功败垂成希望尽毁的滋味她尝了两次,而每一次都是柳知意的手笔,不见她一面死也不甘。
“姐姐在帝京未曾来清河,你要见等回京再说吧。”柳梦洲嘲讽道,崔繁茵看不起她她又何尝看得上崔繁茵。
一行人压着崔繁茵赶回帝京,收到传书的柳知意并不意外,多年信任遭到背叛想问个究竟人之常情。
崔繁茵伏法一事传回了帝京,崔家算是彻底没落各大世家纷纷自危,不知谁起头联名奏请陛下选秀。
世家的心思桑琬知道,无非是想送自家男儿入宫,好时时在她耳边劝慰为母家谋福。
奏章是写得冠冕堂皇,无非是皇嗣为重多女是福,桑琬全当没看见转头封了三个内侍,意在后宫进新人与否是她的决定前朝操什么心。
三个新人住在了菱芸阁,陛下命以嫔妃礼待之却没有正式封位分,宫中的人折中称为郎君。
不等幸及新人桑琬便被唐岂青勾了魂,敛尽风流的一双眼深邃而温柔写着慈悲,他爱戏演得更是好,桑琬不在乎是不是他的本性沉溺在这无边情意中。
三个新人请安时唐岂青面带得色,其中一位薛郎君没有遮掩的翻了个白眼。
他年岁小秀气的很,这样不雅观的动作都可爱。苗随遇像是发现了新奇事,叫他坐在身边吃糕点。
林郎君倒有些没心没肺的活泼,长相俊美不消说一双含情目看谁都深情,他坐在下面笑得真诚。
另一位陈郎君则是别样的风采,浓墨重彩的容颜如绿叶上的红花耀眼夺目,是第一眼就会被吸引的俊朗和崔言庭的容貌有些相似,偏在三个人当中他最安静,稳稳坐着不知有没有听妃嫔们讲话。
坐在前面的崔言庭就更安静了,低垂着眼不说话,身上带着经久不散的沉香味独坐人群。
无论崔家犯下了什么都和崔言庭没多大关系,陛下从不以母家罪牵连后宫,孟南洄便依旧当他是普通妃嫔对待。
他和陛下提过崔昭容沉迷修道,她笑笑没有说话孟南洄摸不准她的想法,如今看来陛下是乐见其成的。
妃嫔散去各回和处,崔言庭迈步去了紫宸殿,没有崔家的药他身体越来越不好,走到紫宸殿几乎用尽了力气。
凝香儿一言不发的领着他进去,仿佛陛下早知道他会来。
这是他第一次踏入紫宸殿,和后宫妃子们的居所不同整个殿内肃穆古朴,中间的凤凰纹样扑面而来的威严。
陛下身着常服仅用发带束发不见华服高冠,双目紧闭指尖揉着颗珠子肆意而消沉。
崔言庭撩起衣摆跪下道:“陛下,臣夫要告崔家联络朝臣卖官鬻爵贪赃枉法。”
顺势而为他一直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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