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疯青
薛栖有孕各宫草草送了贺礼，他位分太低内侍出身这辈子能升上婕顶天了，好在薛栖不是个一心求高的人，收下贺礼心满意足的盘算自己多了什么好东西。
陈承森来看望时他亲自提笔记册子呢，挨个欣赏着贺礼美滋滋的记下。
“你要不先把我的记下？”陈承森撂在他面前一个盒子，“我这是好东西你好好看看。”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的是枚羊脂玉香囊，细腻光亮如同油脂，美中不足并非纯白无瑕，但对于内侍出身位分不高的陈承森可以说是厚礼了。
“都是离宫出来的，我知道你攒点东西不容易，你我之间不必这般那回去吧。”薛栖出言拒绝，他们是低等的内侍没什么钱，何况离宫偏僻陛下一年才来一回没什么赏赐，离宫里头苦巴巴的拮据着，这么好的东西定是陛下赏的，他怎好意思要。
陈承森不在乎道：“我是放在这了，你有本事给我送回去。”
哪有把贺礼原样返回去的道理，陈承森拿回去和他送回去是天差地别的意思。
薛栖没有办法道：“那我收了，等你有了孩子我送你份贵礼。”
陈承森起身向外走，“你爱怎样怎样，等会陛下应该会来看你我先走了。”
彼时薛栖还不知道陛下不会来了。
颜陆离截胡陛下的事第二天传开了，无论宫中谁有孕陛下前往看望是心照不宣的规矩，半道陛下被截走实属闻所未闻，这般丢面子的事薛栖不可能不在乎。
但薛栖的位分比颜陆离要低，且那日之后陛下对他可谓恩宠不衰，除了自己心里不痛快薛栖也做不了别的。
合宫请安颜陆离依旧带着面花，俊美而绮丽真有他名字那般绚烂之感，颜陆离本就是宜男宜女的长相，淡化了眉宇间的英气更像个女子，脸上那凌厉肃杀的花朵添了他惊人的俊逸。
只是这妆太浓重了。
洛以朝一眼看出了其中缘由，等众人散去后叹道：“颜才人的脸恐怕有了瑕疵之处。”
“应该是上次他和袁美人起争执没有好吧。”李粲想起他摔进蔷薇花丛伤了脸的事。
孟南洄稀奇的听着，他听说了颜陆离和袁行川之前吵起来，伤了脸却是不知道，他当时正在养胎身边人很少拿外面的事说给他听。
李粲有些惋惜，“颜才人的相貌譬如美玉，现今微瑕真是可惜。”
浓妆修饰是夺人目光，可李粲还不了解陛下吗，她向来是喜欢清透自然之美的，她贪新鲜可也执着，除非颜陆离能玩出其他花样，不然以后的恩宠会大不如前啊。
毕竟他和陛下之间没什么情分在。
以后得事情不好说，现在的颜陆离的确占尽圣恩，桑琬一时高兴晋他为美人，别人尚可凭着位分压颜陆离一头的袁行川心下不快，他心眼小自己生气又觉得没面子干脆称病不出门。
与此同时宫里真正不出门的人迎来了意外来客。
崔言庭被封了清悟真人后俨然出家人做派，玄和宫里的人一减再减，他说：“我是清修之人实在不需要那么多人侍奉，不如放他们去别处。”
孟南洄早得桑琬的吩咐，顺了崔言庭的意思，只留下些洒扫的人。
所以桑娢进入玄和宫算得上畅通无阻，他是懂规矩的孩子怀里抱着拜帖敲了好久的门，奈何一直没人开便自己进来了。
他走到香火缭绕的正殿朗声道：“穆睿求见清悟真人。”
崔言庭很是诧异的开门道：“皇子来玄和宫有何事？”
桑娢将拜帖奉上道：“真人，穆睿心中有惑求您开解。”
对于穆睿的到来崔言庭还未回过神来，他和璟贵妃相交平常，崔家倒了他闭宫不出更是疏远，除却合宫大宴他和穆睿皇子几乎是不见的，怎的今日他独自一人来玄和宫求见，还说要他解惑。
“皇子走错了吧，若要解惑去文华殿问师傅们才是。”崔言庭不想和外面的人有牵连，好言相劝道。
桑娢固执的很，捧着拜帖摇摇头道：“我的疑惑只有真人能解。”
看着穆睿皇子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崔言庭没办法问他，“皇子请问。”
“真人。”桑娢端正问道，“书上讲道法自然，那道究竟是什么？”
这是每个学道的人都会有的问题，没什么高深可辩论的地方，崔言庭笑着回答他，“道对于每个人不尽相同，但道之本顺其自然，皇子不必苦苦思索总有明了的时候。”
“多谢真人。”
桑娢行礼谢他，崔言庭侧身回避口称不敢，他虽然留有陛下昭容的位分到底算是出家，而且大宁皇嗣的地位是和妃嫔平齐的，除却生身之父位分在妃位下的甚至要对皇嗣行半礼，他当不得穆睿皇子的礼。
桑娢得了答案解去疑惑便很有礼貌的告辞，临走的时候崔言庭没有忍住，“皇子，你是身份尊贵虽大道万千切勿沉迷。”
桑娢回身看他笑容灿烂，“多谢真人。”
目送着桑娢走远后崔言庭幽幽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今日所为是错是对，从此玄和宫的大门关得更紧了。
颜陆离的恩宠延续了好长时间，他在桑琬面前开始半点不遮掩脸上的伤，反而引着桑在他脸上作画，蔷薇划出的伤没有留下很深的疤，但混乱的红痕远远看着像是半张脸溃烂着，偏偏另半张脸俊美动人。
在桑琬的眼里颜陆离就像残缺的美玉，哪怕残缺了暂时也是美玉，她得了什么宝贝般在他脸上提笔，或是寻常花朵或是凌厉枝叶，有时居然是流云山川，她今日画了什么颜陆离就顶着什么图案出门。
颜陆离不知道，那个抱着他一口一个卿卿的陛下，根本把这件事当成了兴起的玩乐，兴致没了便要抽身而去的。
果不其然在，陛下的注意被太液池边高歌一曲的唐岂青夺去了。
他的容貌不是最好，可若论眉眼风流魅而不俗他自是无人能及，只消那么一眼撩动人心。
他唱歌好听能到中上的水平，陛下什么天籁没听过，真正吸引住桑琬驻足的是他他自己写歌唱。
曲子写的婉转清丽，词句并不是诗文那样的高雅，不过是日常用语合辙押韵而已，但是和曲子一起唱出来让人觉得相得益彰，前朝政事和孩子们之外唐岂青占尽了桑琬的宠爱。
当然这占尽中不包括孟南洄，桑琬总能挑出时间来看他，夜来的缠绵里桑琬越发不肯放手，肌肤相亲中丝丝缕缕的纠着缠着，想要孟南洄一声琬琬。
他不知道陛下有没有让别的妃嫔这样称呼，可不管桑琬怎样逼迫哄骗他都没有叫出口，为了逃避他破天荒的不去顺着陛下，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把桑琬带进情爱里，使得她想不起这一茬。
尚未等孟南洄想通陛下的变化，宫里边又出事了。
其实早有先兆，唐岂青得宠颜陆离便沉寂下去，他伤了脸好容易想出法子留住陛下，轻易便被唐岂青抢走如何能甘心。
颜陆离容颜不复从前失了最大的依仗，难免左了性子和唐岂青有吵不完的架，幸而唐岂青三句里有两句不回没有大吵的时候，由孟南洄或李粲调停两句便过去了。
洛以朝为了不让孟南洄烦心，多在两个人之间挡着不成想到底没躲过去。
唐岂青突然疯了般给颜陆离添堵，绊着桑琬抢恩宠是常事，竟然连饮食赏赐都不叫颜陆离顺心，他没本事使唤尚膳司便差人缠住送膳的内侍，左拖右拖的等饭菜凉了才上桌。
借着他总在陛下身边伴驾，劝陛下多赏赐些美颜的膏药给颜陆离，时时刻刻提醒他毁容的半张脸，反正是想尽法子的刺激颜陆离，说话言辞更是犀利分分寸寸的压着颜陆离，行事做派堪称疯狂。
总在两个人中间劝解的洛以朝见此静默了，在承明宫心有戚戚道：“鸿才人真是有疯劲在。”
唐岂青做这一切时从容不迫，不是失了理智的报复，他就是想颜陆离不好过。
他疯成这样桑琬对他恩宠渐渐少了，可唐岂青照样压着颜陆离刺激，大有两败俱伤的架势。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是个聪明人都不会做，很明显唐岂青是个疯子。
疯子发起疯来是要搅得天翻地覆，唐岂青和颜陆离之间终于是爆发了。
李粲发誓这是他有生之年见过最难忘的场面，宫里的主子两个受宠的妃嫔，在大庭广众下打起来了，绕是他在宫里长大待了二十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两个人都是宫里养尊处优的妃嫔，可显然唐岂青的力气要比颜陆离大，他的拳头狠狠落在颜陆离身上，颜陆离毫无还手之力。
“还不快把你们主子拉开！”孟南洄急匆匆的赶来呵斥内侍道。
混乱中颜陆离一脚踹到了唐岂青肚子上，这一脚着实不轻，被拉开后他还捂着肚子直不起来身。
接下来唐岂青张扬的笑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他大声笑着诡异的吓人，内侍们赶紧抬着唐岂青回宫宣太医。
唐岂青回宫后腹痛不止太医诊断是滑胎的征兆，桑琬重视孩子亲去看望孟南洄满库房的翻药材补品，谁也没记起挨了打到现在没能下床的颜陆离。
轰轰烈烈一场仗最后草草收尾，孟南洄怀疑唐岂青是知道自己有孕才打了颜陆离，不然他为什么挨打笑的那么诡异，是知道自己不会被罚吗？
可颜陆离下手的力度是没办法估计的，一个不好孩子怕是留不住了。
用孩子去赌，唐岂青的疯魔在孟南洄心里更上一个高度。
都道春困秋乏，在钟离镜这里是没用的，作为大宁数一数二的忙人她是不配睡觉的，写完了奏疏她换了布衣正打算出门看看坊市情况，突然户部有人来报：“大人，京郊的伏阳镇医家怀疑镇中起了时疫。”
钟离镜心头狂跳急道：“是当地人还是外来人士？”
“是前几日返京的商户，刚从天水回来。”
钟离镜来不及换衣服一面叮嘱一面向外奔，“我现下要进宫，你通知太医令派人去确诊是否是时疫，然后叫帝都司即刻围住伏阳镇不许人进出，然后让户部去查天水此刻情况如何，千万仔仔细细的告诉户部尚书，快去！”
那人领命出了钟离府，钟离镜飞身上马赶往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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