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收网

　　卯时刚至，城内门禁开放，一辆马车徐徐驶入芜京城内，在一名为“茗香居”的茶楼面前停下。下了一夜的细雨，空气微凉，轿内走下一位女子，身披湖蓝色斗笠，同身边一个身穿素净紧身衣的侍女走进茶楼。

　　斗笠遮住了女子的面庞，虽看不见脸，但凭这身华服与周身的气质，便知不是寻常人家。正在洒扫的小二眼尖的过来招待。素衣侍女向小二递了一块紫金令牌，小二大惊，看向斗笠女子的神情更加尊重了些。

　　“二位姑娘稍候片刻，我这就去寻掌柜。”说罢便另有小厮领着她们进了二楼雅间。

　　等了一会儿，雅间门被打开，听得见小厮退却的声音，掌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温鄙人有失远迎。”

　　方才面向窗口而站的女子缓缓转身，斗笠早已摘下，露出了她那绝世的面容。

　　“起来吧。”语气淡淡的，声线虽然清澈婉转却如高山雪莲般的寒冷，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谢郡主。”温掌柜缓缓起身，给女子倒了一杯西湖龙井后负手而立。

　　“你可知我此次前来是为何？”苏黎曦品了一口茶后缓缓开口。

　　温掌柜略加思索，“鄙人已在这芜京城内蛰伏了二十年有余，为皖都留意这西芜王朝的动向，今日郡主忽然来此，莫不是公主殿下有了新的指示？”

　　“二十年，足够了。”苏黎曦抬眼，冷厉的目光扫向窗外，“我现来此，便是要收网!“

　　.......

　　出了“茗香阁”，已是日中时分，前去给段府递信的小厮早已回来在楼前等候，身旁多了顶华贵的轿子，较帘上绣着一个大气的“段”字，有几个轿夫和丫鬟在一旁侯着。

　　“表小姐，将军已为您备好撵轿，请随奴才前往段府。”领头小厮上前跪倒在地。

　　“有劳了。”，苏黎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由叶依搀着上了撵轿。

　　撵轿走在芜京的街道上，百姓们看着这撵轿的雍容气度，便都识相的让开了路。

　　苏黎曦缓缓拨开轿帘，望向这万民生相，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这芜京城可真是美。”温婉的声线却让人感觉到一丝透骨的寒。

　　身边的叶依同样向外望去，握紧了拳头，眼神中满是恨意。

　　轿撵突然停住，前面熙熙攘攘传来吵闹之声。帘外有小厮慌张的声音，“表小姐，前面不知怎地有好多人封住了路。”

　　“无妨，你且先去看看是何事。”

　　“是。”

　　小厮打听完回来说是有歹徒寻曲家大小姐曲婧柔的晦气，吏部尚书薛清泽家的二公子薛予翰正在教训，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们就多了些，堵住了路。

　　苏黎曦掀开轿帘，向窗外探去，抬头正好与旁边“漾香楼”二楼的一道目光交汇，苏黎曦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只是惊鸿一瞥，她心中却已有笃定。

　　放下轿帘，苏黎曦淡笑开口“这日头也不小了，我们就尝尝这芜京城的手艺如何?”

　　漾香楼二楼

　　“表哥，你说这薛二公子可真真是咱们京城的一朵奇葩，为了娶那‘芜京第一才女’，也就是曲侍郎家的曲大小姐，竟然毫不吝惜的把那轻薄之徒给揍成这个熊样，哈哈哈。”白衣少年摇着扇子，一双桃花眼中尽是戏谑。

　　“做戏。“对面的男子只是斜睨了一眼下方，便看穿了这一场闹剧。

　　“啧啧...我看也是。”白衣少年合上扇子，用扇子敲打下颚，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漫不经心的，“瞧那歹徒虽然被打的狼狈不堪，但那伤势看起来也不算是狠的，倒是这叫声...啧啧啧，才是最狠厉的。”

　　吏部尚书薛清泽家的二公子薛予翰爱慕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曲婧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八卦早在京中传遍。这薛二公子也可以说是相貌堂堂，可偏偏他整日里不学无术，只知道跟一群贵圈儿的公子哥儿一起寻欢作乐，而曲婧柔虽是曲侍郎的庶女却是独女，姿容甚佳，又有这“芜京第一才女”的名号加持，京中爱慕她的公子哥儿数不胜数。

　　所以在外人看来，薛予翰是极配不上曲婧柔的，偏偏这薛予翰执拗的很，天天磨自己的父亲去白家提亲不说，还多次在芜京城官员举办的宴会中向曲婧柔表白心意，惹得全京的人耻笑，曲婧柔躲他都躲不及，所以这回大概是薛予翰设计了这么一出英雄救美的戏来讨得美人芳心，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诶？那轿子怎么这么眼熟？”段祁毅这才看到街旁落下的一顶轿子。

　　“你家的。”百里珞宸淡淡回答，想起刚才那一对视，眼底有些许波光流转，抬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茶水。

　　段祁毅蓦然睁大了眸子，仔细看了看那轿子上还真的是一个“段”字。京城之中姓“段”的官员不多，但拥有如此气派的可就他们这将军府一家。

　　段祁毅微微皱眉，“还真是，那能是谁呢？”

　　“女子。”

　　“我妹妹？”

　　“非也。”百里珞宸摇了摇头。

　　“啊？”段祁毅有点搞不懂了，总不能是他娘吧？来抓他回家的？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想到这里，段祁毅缩了缩脖子，有些悻悻然。

　　苏黎曦在一楼挑了个僻静的位子坐下，简单点了两碟糕，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走到她身旁，微微俯首，用苏黎曦，叶依和她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郡主金安。”接着递给苏黎曦一封信。

　　苏黎曦哑然，看了一眼那信，竟是刚刚那茶楼温掌柜所写。信有满满的两页纸，苏黎曦粗略看过就明白了大概意思。

　　原来这是温掌柜的独女阙月，因为芜京卧底乃是机密要事，一旦暴露就会祸及家小，温掌柜为了家人的安全着想便从没对外公开过妻女的身份，这也确实苦了他们一家人。王掌柜的发妻乃是东皖人，两人早在东皖就已拜堂成亲，随后温掌柜来到了西芜，妻子也跟了来，倒也是一段不离不弃的佳话。

　　唯一的独女阙月便是在这芜京长大，因为没有明朗的身份，这阙月从小便是与母亲畏畏缩缩的生活，虽有爹爹的帮衬，但还是远远不够的，阙月今天在茶楼帮忙，偶然看到苏黎曦来了，便求着爹爹写一封信，想要跟在苏黎曦身边做事。

　　看完信，苏黎曦打量了一下阙月，小姑娘看起来比她小个一两岁，模样也是很机灵可爱。

　　苏黎曦食指指尖在桌面上轻点，略有思索地开口“想要跟着我？”然后抬头审视阙月。

　　“是。”阙月似乎有些紧张，手指揪着衣襟“奴婢自小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今天一见郡主英姿，奴婢钦慕不已，愿在郡主身边略尽绵薄之力，助我东皖早日成事！”

　　旁边的叶依见状开了口，“口气倒是不小，不过，你以为郡主身边是什么人都能伺候的？”声音冷冰冰的，毫无温度。

　　阙月受惊似的睨了一眼叶依，缓缓说道，“婢子少就更世，与母亲相依为命，此番是想在郡主跟前孝敬孝敬，也长长本事，好为父母分忧。”

　　“一番言语，倒是诚恳。”苏黎曦浅笑了下，“那你就先留在我身边吧。”

　　“多谢郡主。”阙月忙不迭地叩拜下去。

　　此番她来西芜，乃是机密要事，多些心腹在身边当然是好事，况且苏黎曦从小学的就是这洞察人心的本事，一眼便知阙月的品性如何，且脾气样貌也是她所中意的，所以就留了下来。

　　“漾香楼”一楼热闹非凡，许多人都巴巴的跑到门口张望，去看吏部尚书之子薛予翰那“英雄救美”的好事，反而苏黎曦这边倒是显得冷清了。

　　阙月是个机灵的，趁着没人注意跑进来与苏黎曦说了这许多话，后又口齿伶俐地给苏黎曦讲起了这薛予翰和曲婧柔的趣事，苏黎曦心中也明了了。

　　温掌柜开的“茗香居”是她们东皖探报的所在，藏了间密室记载了皇室和朝中官员的资料，甚至有些皇亲达贵还附着了画像。苏黎曦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匆匆看过一眼，心中就有了个大概，所以在外面看到二楼那个男人后，她才选择进来。

　　西芜二皇子百里珞宸，是西芜后宫段贵妃之子，西芜并无皇后，后宫之中除太后外，这段贵妃便可说是一手遮天，所以百里珞宸也是皇子之中身份顶尊贵的。

　　西芜共有三个皇子，百里珞宸排行第二，另外两位是大皇子百里珞泱和五皇子百里珞逸，两位都是妃子所出。

　　原说二皇子的母妃在后宫一手遮天，又深受皇上宠爱，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可偏偏在五岁那年拜了若何真人为师，随若何真人在山中学艺。

　　据说，这若何真人乃是东皖，西芜，南襄，北陵四国唯一供奉的大真人，文武都数天下翘楚，无一不精，其师祖乃是兰亭真人，传说兰亭真人培养的弟子武能安邦定国，文能提笔安天下，各国皇朝耗尽所有势力想把子女送到其门下却只是徒劳无功，因为兰亭真人这一脉秉承着“只收有缘人”的宗旨，所收弟子甚少，无人能知，这二皇子百里珞宸是百年来兰亭一脉独一份的皇家弟子，所以虽说百里珞宸在芜京的时日甚少，坊间提到这二皇子都是交口称赞。

　　苏黎曦点的糕点这时也端上了桌，一盘桂花酥，一盘桃花糕，她信手捏了一块桃花糕咬了一口，入口清香，唇齿萦绕，“确是美味。”便让叶依，阙月两个人也都尝尝。

　　“看来这正门一时半会儿是过不去了，知会那几个小厮丫鬟们一声，在偏门外侯着。”

　　叶依出去吩咐了，阙月把两碟糕收好，等叶依回来时，店小二就殷勤着带着她们三人从偏门出去了。

　　是那种看到绝色美女才有的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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