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大启三十四年。阳春三月，莺飞草长，窗外悠悠下着细雨。

        屋内拔步床边，一位稍显富态的妇人手中攥着个帕子轻声啜泣：“神医，您快看看我家闺女怎的还不醒，您昨天就说她三个时辰内会醒的，如今都过了一天了还不见醒转！”只见神医一手捻着胡须一手搭在床边女子的手腕上慢声道：“夫人莫急，莫急……”，细看却见老者额头隐有薄汗。

        “这……小姐脉象平稳有力，面色红润，确实比之前好很多了……如今不见醒来，许是魂魄迷了路，夫人不如多在小姐耳边念念她的闺名叫她快些归家。”

        “这……这……可要寻些巫医？”却见妇人越说声音越小了，神医捻着胡子摇了摇头看着妇人说“夫人，小姐无需用到巫医，只亲近之人在耳边多念念就好。”说完起身整理下衣裳做了个礼，“夫人，老夫这便告辞了，此次诊费……”

        妇人颔首道：“神医去账房支就是，我派下人送您回济世堂吧。”神医抚了抚胡子道：“夫人不用了，这几步老朽还是走得动的，多谢夫人，且留步。”

        不一会儿见神医从府门出来从袖口掏出一卷脏布，打开竟是个幌子，只见从右到左写着“批阴阳、断祸福、阎王绕道，判寰宇、掌乾坤、神仙来贺，横批：你爷爷我”却见横批那几个字小得跟块脏污似的，大抵也知道若是字大些他恐有血光之灾罢。只见他顺手在墙边捡了个棍子插上就扛在了肩上，嘴里还絮絮叨叨道：“唉做医师太也艰难，还是做回老本行吧，让我看看这世间可有什么改进。”微风扫过却见神医的胡子断开了一角，被他不耐烦的扯掉随手一丢，转身又拿出一副更长的胡子贴上。

        ………

        本是斜风细雨却愈见愈凶到了傍晚天边竟隐隐打起了闷雷，街边小贩一边感叹着这春雨竟也不那么贵了一边手脚麻利的收起摊子。

        晚间一更刚过，只见床上女子眼睫乱动急喘起来，转瞬间睁开双眼坐了起来双手死死攥着衣领泣不成声，不多时像是反应了过来抬头望向四周，只见摆设陈列都很陌生，疑惑间见一妇人快步走来一把搂住了她哭声道：“你这天杀的小孽障！你竟还知道醒过来，都快要吓死娘了！”

        怀中弱弱地传来了句“娘？”

        “呜呜呜我怎么有你这个不孝女，不就是你爹给你订了一门亲事吗！你不喜欢就和娘说，怎么一言不合的就投了湖！你怎不把你娘一起带走呢你个没良心的小畜生！”妇人听见怀中女儿轻嘶一声，赶忙松开问道：“可是娘箍疼了你？”女子轻摇了摇头，“不是，就是……还有些头晕……”

        “好好好，那你先好好休息，小厨房一直给你留了粥等好些就喝了吧，明日娘再来好好看看你，茹薏仔细照顾着小姐。思思，我先去找你爹算账！”最后一句隐约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妇人来去如风竟没能仔细看清面目，顾怀思一只手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一时竟如坠雾中，“小姐，可要用粥？”茹薏端着一碗茶过来递给顾怀思。“你是……茹薏？”

        “是呀小姐”茹薏脆声回答说，“小姐可是还晕着？”，顾怀思若有所思道：“我……可是叫顾怀思？”

        “对呀”茹薏扑哧一笑对顾怀思说，“小姐这是怎么了，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可是被吓坏了？说起来老爷和夫人是真的要被小姐吓掉了魂，我在府里待了这些年头一次见老爷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呢。”

        “那……”顾怀思舔了舔嘴唇说，“我哥哥在军营中可还安好？”

        “小姐说什么胡话呢！”茹薏瞪大了眼睛，“小姐哪有什么哥哥？唯一有的还是个不成器的远房表哥，早就断了联系了。”

        听完茹薏的话，顾怀思瞬间瘫软在床颤声道：“我记得……我记得我有个同胞哥哥，名叫顾怀善，长我三月，在边疆大营任镇野大将军，时年……”说着眼泪已簌簌而下。

        “小姐！”茹薏吓得扑了过去赶忙扶起阿思，眼圈红红地说：“小姐确实是没有哥哥呀！我从五岁起就跟着小姐从未见过有什么哥哥弟弟。小姐莫不是魇着了，我这就去找大夫！”说着就要往外跑，思思一把抓住茹薏，顿了顿说：“莫要惊动他人，许是我……刚醒糊涂，我饿了你下去给我端碗粥来，不许惊动……爹娘。”

        “好，小姐稍等。”话音未落茹薏就小跑了出去。

        思思看见梳妆台上的镜子，下床蹒跚走了过去，看见镜中映得人影，确是自己没错，只是看着好似十五六一般。

        顾怀思抚着脸对着镜中人影流泪道：“既然我都活了，哥哥你又在哪？”

        “你要找哥哥？不如冲我许个愿？”一个稚嫩的童声在思思耳边炸响。

        “谁！”顾怀思擦干眼泪看向周围并没有人影，“你是人是鬼？”

        “我呀？大抵算是个神仙吧，快来求我！”洋洋得意的声音就在耳边，可顾怀思看着屋里不见有能藏人的地方，叹了口气坐在床边说：“不管你是谁家的小顽童，赶快走吧，我现在没有精力同你顽。”

        那声音委屈道：“我不是谁家的，我是你的啊，我也没和你玩，你冲我许愿真的可以实现的！”

        “我的？”顾怀思愣了愣，“你快归家去罢！”

        那声音继续说道：“你若是不信，那就躺下来，我出来给你看就是了”那声音扭捏道，“你现在坐着好高的……我下不来……”

        顾怀思呆愣住，揉了揉额角，顿了下，又揉了揉额角。那声音催促道：“你快躺下来嘛。”

        顾怀思刚要躺下去就听见门口有声响，

        是茹薏回来了。顾怀思见状小声地对那声音说：“噤声。”那声音也小声地回道：“别人可听不到呢”顿了顿，又加了句，“傻子”说完再未出声。

        “小姐快喝了这粥，还有安神汤，喝完应是会好些。”茹薏把碗放在桌上扶起阿思调皮地说道，“小姐先喝安神汤吧，不然怕小姐没肚子吃药了。”

        顾怀思心神不宁的冲茹薏笑了笑端起碗就喝了汤药，刚想说不喝粥了就见茹薏又说：“小姐再喝些粥，只喝药不吃粥会闹胃病的，这可是夫人千叮万嘱的。”

        顾怀思只得垂头喝起了粥，心思却不知跑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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