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喜欢
南宫幕看他沉默，严肃道：“你问过她，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南宫霰道：“问过，她说当时她被他爹藏起来了，依卑人没有发现。”
“藏起来了？”显然南宫幕对此抱有怀疑态度，“藏哪了？她又不是两三岁小孩，那么大一个人，依卑人难道就没有发现？”
南宫霰着实愣住了，他压根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便实话实说：“……不……不知道，朕没问。”
听此，南宫幕面色一沉，道：“皇上，你是大璃国的皇帝。身边的人一定是要知根知底，清清白白的。那个小姑娘一定要调查清楚。”
南宫霰低垂着眉眼，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道：“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道：“皇叔，朕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反正朕和她相处那么长时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且……而且，朕见她第一面就觉得她不是坏人，就……就感觉挺亲切的，让朕讨厌不起来。”
南宫幕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南宫霰轻蹙着眉，闷闷地“嗯”了一声。
南宫幕那日说的话一直环绕在南宫霰心头上，久久不能忘记。
经他这么一提，南宫霰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真的是很爽快地便将暮雪带回了宫，其它的几乎没有多想。南宫幕所说的并无道理，他又是皇帝，他的安危自然很重要。
但……那天南宫幕所说的问题，派人去调查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法子便是直接去问暮雪。可是，若真的直截了当去问，无异于是让她亲手将自己好不容易结疤的伤口再次撕开，想到之前每次他问暮雪有关遇袭之事时她的反应，南宫霰都是一阵头疼。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若问她这些事情，岂不是会让暮雪觉得他不信任她？！
南宫霰思来想去许久，最终还是决定选择相信暮雪。至于皇叔那边，到时候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这样想着，南宫霰便派人传话，请南宫幕入宫到御花园赏花。
如今已步入了深冬，怀孟又靠北，冬季就更冷些。此时的花园里虽不像春日里那般姹紫嫣红开遍，但冬日自有冬日的美景。
可对南宫霰南宫幕二人来说，他们自幼便在这宫里长大，不知道将这御花园的四季逛了多少遍。南宫霰也不是那种在园艺上爱花心思的人，所以即便已经即位十余年了，他也没有下旨让人再重修。春去夏来的，御花园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动。
园内，石子铺成的小路蜿蜒分叉，两侧铺展着奇花异草，亭台楼阁，不远处是一座叠石独特的假山，最上面镶嵌着一处小巧的凉亭，站在其上能眺望整个花园的景观。
石子小路上，南宫霰和南宫幕二人并排渡步，叔侄二人身量差不多，一人着月白色，一人着青莲色，头发高高束起，只用一支玉簪固定。从背影看，两人更像是一对兄弟或挚友。
两人之间一时无言，南宫霰不时地往两边看，似是在寻找着什么。南宫幕看着周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色，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皇上怎么突然想到要来这御花园逛逛？”
话音落下，南宫幕却没有听到来自南宫霰的回答，他扭头，就见南宫霰一双眼到处乱飘，很明显没有听到他刚才问的话。
南宫幕无奈，稍稍抬了声音喊道：“皇上！”
“啊？”南宫霰终于回了声，一脸疑惑地看向南宫霰，“皇叔叫朕有什么事？”
南宫幕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说的话。
南宫霰回道：“你那天问朕暮雪的事，今天正好有空，便把你叫过来了。”
南宫幕刚来的时候，南宫霰就脸不红心不跳地和他说了暮雪的事，
南宫幕听了，只是“嗯”了一声，说了句：“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自己把握。”
南宫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在心中默默松了口气。他总觉得，无论他长多大，在南宫幕面前都像是个孩子。
南宫幕又道：“你以往和我说什么事都是把我叫到殿里，怎么这次约我到园里？”
南宫霰看向前方，轻“咳”了声，道：“今天天气不错，正好出来看看风景。”
南宫幕眯眼看他，道：“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过，御花园很无聊吗？你还说，这辈子都不会来这儿。”
南宫霰又“咳”了一声，抬手摸了摸鼻子，不自在道：“这不是好久没来了嘛！反正也无事，就随便看看。”
南宫幕满脸不相信，但并没有说什么。
二人走到假山旁，侧方有一洞口，从这可以上到假山的最上方。
南宫幕也不愿再逛了，便要到这假山上的凉亭坐坐。南宫霰顿了顿，也跟着上去了。
凉亭内只有一个圆桌和几个圆凳，桌上有一小炉，炭火烧得正旺，此刻正温着茶，旁侧还有几叠糕点蜜饯。
二人随意坐下，幸好此刻无风，又有这炉子在，上面倒不觉寒冷。南宫霰拿起茶壶倒了两杯热茶，一杯推给了南宫幕，南宫幕接过轻抿了口，他扭头看这园里的景色。
假山上视野开阔，几乎将整个花园的美景都尽收眼底，即便这景色已看了许多年，南宫幕也不禁动容，便捧着茶碗，起身站在凉亭边上往远处眺望。
如今是冬日，花园里盛开的花寥寥，但仍有若有似无的花香浮动在空气中，偶有婉转清亮的鸟鸣声掩在树梢花间。
南宫幕不禁闭上了双眼，深吸了口气，终究是自己长大的地方，有很多难忘的人和事，哪怕离京数十载，再回来仍是觉得皇宫舒心。
他睁眼，正随意观望，眼神却一顿，目光落在一丛花旁，那站着一个宫女，似乎正凑近赏花。
待看清她的脸后，南宫幕勾唇笑了笑，回头看南宫霰，见他正捧着茶碗发呆，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看他。南宫幕又回头看向那个宫女，她正蹲在花下，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南宫幕又是一笑，端着茶碗坐回了原处，南宫霰察觉到他的动静，也回了神，一抬头却见南宫幕正含着笑看他。
南宫霰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小孩子。他咽了咽喉咙，终是没忍住，开口问道：“皇叔，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朕？”
南宫幕直直地看他，笑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来御花园了？”说着，他的眼神不经意往凉亭外瞟了一眼。
南宫霰身子一僵，说不出话来。
南宫幕又道：“什么‘天气不错’，什么‘闲来无事’，全都是借口。”
南宫霰顿了顿，然后争论道：“怎么是借口呢？朕难不成要在下着大雨的时候邀你到这御花园？”
南宫幕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南宫霰的眼神开始有些飘忽不定。
南宫幕轻笑一声，转身看向不远处那个仍蹲在地上的身影，指道：“既然是有事邀我，那她是怎么回事？”
南宫霰也起身，顺着南宫幕的手指便看到了刚才他寻找许久的暮雪。
南宫幕来之前许久，南宫霰就带着暮雪在这园里闲逛，他很久之前就听暮雪在他耳边唠叨着成日待在屋里无聊，他又不方便带她出宫玩，便想着找机会带她在宫里转转，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御花园。暮雪第一次来到御花园，自然是看什么都新奇，比园里的鸟还要叽叽喳喳。
逛了有一会儿后，内侍就来报南宫幕已经入了宫。南宫霰便让暮雪一个人在附近看看，而他去接待自己的皇叔。
刚才一路上他都在寻找暮雪的身影，谁曾想她跑到这里了，还是先被南宫幕发现了。
被戳穿心思的南宫霰有一瞬的难堪，但仍挣扎道：“出来玩身边跟着个宫女不是很正常的吗？”
话音落下，南宫幕便道：“你之前不是说她不是你的贴身宫女，只是你的书童吗？”
南宫霰：“……”
南宫幕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又道：“而且，既然说是跟在你身边，那我刚才怎么不见她？我看她一个人在那玩的挺开心的。”
南宫霰：“……”
南宫幕看了他一眼，又要开口说话，南宫霰急忙打住他，道：“好吧，朕承认，刚才是带她在这御花园里逛了逛。”
南宫幕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你瞒不过我的。
南宫霰没有说话，二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南宫幕看着底下仍蹲在地上不知道研究什么的暮雪，终于开口问道：“皇上喜欢她吗？”
南宫霰没想到南宫幕会问的如此直白，他愣了几瞬，南宫幕也没有催他，只是无言地等待他的回答。
良久，就听南宫霰的声音响起：“朕……不知道。”
南宫幕没有说话，也没有扭头看他，似乎是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南宫霰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应当是喜欢的。”
他视线落在不远处那抹模糊的身影，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眉眼也温柔了不少，他道：“朕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和她待在一起很舒服，感觉什么都不用想，就只用顺着心意和她相处就行。”
南宫幕问道：“皇上和其她姑娘在一起有这样的感觉吗？”
南宫霰几乎是没有一点犹豫，便道：“没有。”
南宫幕道：“那就是喜欢了。”
他看向底下的人，想到冬至节那晚宫宴见她，还以为她也和平常姑娘一样害羞少言。如今见她如此大大咧咧地蹲在地上，好像还是在玩泥巴，倒也是挺让人意外的。也是，既能入了一个人的心，身上肯定会有独特的闪光点。
南宫霰听了他的回答，有一瞬的怔愣，是吗？他其实是喜欢暮雪的吗？
南宫幕见他这反应，似乎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便道：“皇上不要多想，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准，顺着自己的心意来。”
南宫霰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南宫幕顿了顿，喊道：“皇上。”
然后却没了后文，南宫霰扭头看他，就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南宫霰轻笑，道：“皇叔想说什么尽管说，朕又不是外人。”
听了他的话，南宫幕笑了一下，视线飘向远处，道：“虽然这话说得有些晚了，但我还是想说，有些事情，皇上不要太受先皇后娘娘的影响。”
南宫霰垂下眼帘，睫毛在眼下打上一层阴影，他整个人似乎也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中，他低声道：“嗯，朕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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