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条鱼
还好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许虞这样想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身处的鱼缸。
这鱼缸可真大啊，比她家里的浴缸还要大。
形状奇异的假山点缀其中，山前还装饰着亭台楼阁，颇有一番古典韵味。
疏疏朗朗的水草欢快地拨开水纹，一圈圈的涟漪在鱼的眼前荡漾开来。
她忍不住哼哼道：“海藻海藻，海藻随风飘摇……”
老爷爷家装了暖气，墙壁刷成很清澈的淡绿色。
太舒适了。
许虞翻过身子，试了下仰泳，张开双鳍，扒拉了两下蝶泳。
最后愉快地进行自由泳活动。
欢乐的时间过得总是特别快，许虞正在用头好奇地碰着假亭子的飞檐，一个严肃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忙躲到假山后面，又忍不住探出脑袋。
“现在是正午时间十二点整。”
是墙上钟表发出的声音。
新净的白瓷表盘非常漂亮，三根长短不一的银色指针同时重叠在一起。
许虞想，就像是真的纯银钟表一样。
但肯定不是真的。
不然得几百万了吧。这么有钱的老爷爷怎么还会住在这种老破旧的公寓？
报时结束后，最长的指针庄重地向前迈了一步。
无情流逝的时间在提醒她，得赶紧从老爷爷家出来了。
要是等老爷爷回来，她再想出去可就麻烦了。
还好这鱼缸足够大，许虞闭上眼睛。
再一睁眼，已经化为人形。
她从水中站起身来，还穿着昨夜出门时的那套衣服，只是全身都湿漉漉的。
羽绒服进水之后立刻变得又扁又软，反而勾勒出女孩完美的身材。
但她的脸十分清秀，是典型江南水乡姑娘的长相，一双杏子眼带着少许的慌乱。
手机完好无损地放在口袋里，她精心挑选了非常防水的手机壳。
许虞伸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卡通小鱼头饰发圈，将湿头发胡乱地绑起来。捏了捏发尾，把水拧出来，滴落在鱼缸里，像断了线的珍珠。
像想起什么，她又蹲下身来，用手指轻轻摸了摸水草的叶子，低语道：“再见啦，认识你很愉快。”
修长的腿跨过鱼缸的玻璃壁，许虞小心翼翼地从桌子上跳下来。
她来不及再仔细观察四周，飞快推开门，穿过阴暗潮湿的楼道，溜到隔壁自己的房间去了。
老爷爷房间的暖气开得很足，桌子上、地上的水渍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玻璃鱼缸的水草依然招摇着轻曼的身姿。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明显，被路光凯惦记的那条，有点灵性的红鱼，不见了。
路光凯刚到广告公司，就被苏柠拦住了，她旁边还跟着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很是漂亮。
江明认得，这女孩叫周祉君，是娱乐圈新冒头的爱豆，长了一张“纯欲”脸。
黑长直，小梨涡，懵懂闪亮的大眼睛，鼻尖一颗小痣更添几分灵动，活脱脱一个直往人心里闯的小鹿。
虽是冬季，今天她仍穿了一件白裙，看起来很有初恋的感觉。
“苏老师，周老师。”
现在娱乐圈里管谁都叫老师，已经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江明殷勤地问了个好，然后立在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待察觉到路光凯冷冷投过来的目光，他才稍稍收了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
苏柠直截了当地开口：“老路，认识一下，小花周祉君。还有你最近都去哪了，去你家都找不着你了。”
苏大小姐还真是一如往常的雷厉风行啊，江明心想。
昨天早上，他穿着睡衣，刚打着哈欠到餐厅，就看到晴姨和苏柠围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话。
江明拉开椅子坐下，剥开一颗水煮蛋，叹了口气：“苏大小姐，这次又要介绍你哪个姐妹给老路？”
“我这次绝对十拿九稳，”苏柠胸有成竹地拿出手机给程晚晴看，“晴姨您看照片，这妹妹特别好看，而且她在出道之前就是老路的粉丝，听说可以见老路开心得不得了。”
“好好好，”程晚晴连连点头，她穿着墨绿色旗袍，气质雅淡，边笑着边起身端给桌子那头的江明一杯牛奶，“还是小苏上心。”
“晴姨，我也很上心啊。”江明争宠地说道。
“你先上心上心你自己吧，”苏柠冷嘲热讽道，“你就天天黏着老路，干脆你两凑合凑合得了。”
惹得程晚晴一阵笑声。
苏氏集团和路氏集团是b市赫赫有名的两大豪门，两家私下也是世交。
对于路家的这些事情，苏柠也算门清。
江明是个孤儿，他六岁那年父母出车祸都死了。当时车上还有一个人，路光凯的爸爸。
路爸爸走后，路妈妈一个人撑起了路家。别看她看起来柔柔弱弱，内底是个顶坚强的女人。
路家经营着b市最大的连锁酒店，路妈妈不仅把生意打理地很好，还以敏锐的目光投资到了计算机、人工智能等新兴科技产业公司，资产早已经不可估量。
听说当年路妈妈去医院认领人的时候，一下子没站稳，直挺挺地就跌了下来。
六岁的江明伸出稚嫩的手，“地上凉。”他说。
医院里到处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你……还有别的亲人吗？”程晚晴看着男孩漆黑的眼睛，问他。
江明摇摇头，接着又认真地说：“他们说会把我送到孤儿院，那里会有新的亲人。”
程晚晴握住他的手，站起身来，“以后阿姨做你的亲人好不好。阿姨家里有个小哥哥，还有个经常来玩的小妹妹，你们可以一起长大。”
“以后，你就叫我晴姨。”
程晚晴口中的小哥哥自然指的是比江明大了四五岁的路光凯，而小妹妹则是苏柠，和江明同岁。
从小，苏柠的爸妈忙于照顾生意，总是把她丢到路家，让她和路光凯、江明一起玩。
在苏柠的印象中，路光凯喜静，总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看书；而江明这个混蛋则像得了多动症似的，老是扯她的马尾辫，抢她的洋娃娃。
后来稍大一些，江明不再欺负她，改成天天缠着路光凯，打球、骑马，还说什么“男子汉的友谊，女孩子不懂”，笑死人了。不过两个人还真是形影不离，最后毕业了，江明不好好找工作，居然又跟着老路，给他当司机。
苏柠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这两位好基友，没一个能让晴姨省心。此时，她朝路光凯挤挤眼，示意他跟周祉君打招呼。
对面那双清和澹静的眼睛疏离又冷漠，路光凯丝毫没有回应她。
他淡淡道：“里面的化妆师在等我。”
这流畅的轮廓，玉白的肤色，哪里需要化妆？
苏柠翻了个白眼。虽说她现在是当红的大花，但这小半年帮老路介绍了近半个娱乐圈的女明星，也是费了她不少面子的，老路这人怎么就不开窍呢？
“路……路老师，”这时，一旁久不作声的周祉君仰起头，怯生生地开口道，“很高兴认识你。”
她说话时，摄影棚里的工作人员正在进行最后的设备调试，有人拿着个大喇叭在报调试参数，显得她的声音更加的微弱，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情。
再加上那白皙的脸庞上飞快浮起的红晕，怪不得有媒体称她为“冬季初恋”。
路光凯朝她点了点头，表情看不出任何波澜。之后他突然微微皱了眉，问苏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话音未落，江明立马在一旁摆摆手，表示此事与他无关。
他知道路光凯不喜欢被人打探行程，和他签订协议的品牌方都会事先约好，不能私下暴露他的拍摄时间和场地。
否则，终身取消合作关系。
本来和路光凯拥有合作关系的品牌方就极少。江明时常感叹，这个人就是个纯纯的戏痴，除了演戏其它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多有名的产品商，他也丝毫不在意。
这次的品牌方全靠跟路妈妈有点交情，路光凯才勉强给个面子的。
苏柠淡定地拉过周祉君，答非所问地说道：“我们来这，是因为我这位小姐妹要送惊喜给你，老路，有没有很期待？”
周祉君像一头无辜的小鹿注视着路光凯，内心怦怦直跳。
“不用了。”
作为二十多年的朋友，路光凯见惯了苏柠的胡闹。
说罢他抬起脚就要往摄影棚里走。
“啧啧啧，咱们的老路还是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看完好戏的江明忙跟了上去，凑在路光凯跟前摇摇头，低声惋惜道，“我还想看看是啥惊喜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好奇心强……诶不过，我可别跟她提过你今天要来这拍广告啊，你可不能怀疑我对你的一片忠心……要是不能给你当司机了，晴姨肯定逼我回去学习做生意，我跟你讲，我一看那账本那数字，我这头都大了……”
江明这嘴一说话，就停不下来。路光凯已经习惯了，没理他，清冷的眼睛扫到棚子里准备就绪面带着紧张的工作人员，和期待着小跑过来迎接他的品牌方，心里顿时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首先，江明不可能把他的行程告诉外人。而这次的品牌方，是在国际上都首屈一指的手表品牌，wathc。
苏柠在国内确实算得上当红的一线大花，但也不会是wathc能重视的人。而且品牌方看上去诚意十足，不太可能会为了苏柠得罪他。
那只有一个可能，透露消息的是家里的那位母上。也只有她，能从江明或者品牌方口中探出自己的行程安排了，然后透露给苏柠，安排这一出。
路光凯无奈地摇摇头，他都对她说过多少遍了，他对结婚没兴趣。
怎么，她不好好管理她的生意，又来关心儿子的终身大事了？
听到路光凯的拒绝后，周祉君看上去有些泄气。
苏柠豪横地拍拍她的肩膀：“别灰心，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老路了，他就是这样，对谁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周祉君点点头：“那苏老师，咱们要在这等吗？”
“那当然，咱还有秘密武器。”
苏柠自信地招招手，旁边一个卷发的女助理立马小跑着过来，手里捧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缸。
里面游着一条通体洁白的虎鱼，高贵优雅，是鱼缸里的天使，和周祉君的白裙子相得益彰。
一般的虎鱼并非是白色的，这是一条罕见的变异白化品种，她花了两百多万好不容易托人买到的。
苏柠知道，老路倒也不是对什么都冷冰冰的，他喜欢养鱼。
路家的大书房里一半是演员的专业书籍，另一半就都是讲养鱼技巧和心得的。
苏柠眯了眯眼，本小姐就不信了，老路真能次次躲开她这位爱神丘比特射出的箭？
她可是答应了晴姨，一定帮忙解决老路的终身大事。
况且……
苏柠傲气地扭过头，卷曲的睫毛向上翘起，根根分明。
况且，江明那小子曾经说过，老路不脱单，他就不考虑找对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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