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条鱼
“老路最近怎么样？”苏柠一边看剧本，一边问江明。
“他……跟往常一样啊，无趣又无聊。”江明凑过来，“看剧本还做小笔记，长进了啊，苏大小姐。”
苏柠瞪了他一眼：“回形针都捏成爱心了，老鹿都乱撞了，怎么可能还跟以前一样。江明，你能不能细心点，还指望着从你这听点八卦呢。”
“本公子一向很细心啊，”江明手指伸出去，指在苏柠的笔记上，“看，你这写错了一个字。”
苏柠拿起旁边一本书，作势就要砸到他的手指上。江明赶紧缩回手，贫嘴道：“这么凶，谋杀亲……哥啊。”
苏柠撇撇嘴：“快把你了解的情况如实招来。”
“老路他最近嘛，老是莫名其妙地笑，特别诡异，有时候小憩都能突然笑醒，”江明挠挠头，“但有时候又莫名其妙地皱起眉头，叹气，心事重重的样子。”
“江明，亏你还一天到晚自称花花公子，”苏柠扶额，“患得患失——明显就是谈恋爱的症状啊！而且绝对是热恋期！”
“但自从上次你说了之后，我特别注意了，他没有跟什么女生走得很近，”江明仔细回想了一番，确定道，“连工作中接触的女生都屈指可数。”
“你笨啊，”苏柠道，“以老路的性格，他若是不想告诉旁人，肯定不会露出一丁点马脚……对了，他不是说租了个房子体验角色吗，说不一定他是在外面金屋藏娇呢！”
“有点道理，”江明摸了摸下巴，“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偷偷调查啊，对了，老路今天的工作计划是什么？”
“今天休息，不工作。”
“那他现在在哪？你打电话问问？”
过了一会，江明挂掉电话，看着苏柠好奇的目光，如实说道：“他这会在中心医院呢！”
“我靠，”苏柠跳起来，“不会是去妇产科吧，他连孩子都有了？”
“真佩服您的想象力，”江明汗颜，“老路昨天晚上脚崴了，今天去看看。”
“nonono，”苏柠摇了摇食指，“这绝对是他的借口，恋爱中的男人最是诡计多端。不要怀疑我的判断，走吧。”
“去哪？”
苏柠将墨镜戴上，“当然是去中心医院！”
路光凯的身材高瘦，气质清冷脱俗，在人群中很容易分辨出来。苏柠和江明很快在取药处看到了他。等他走后，苏柠跑去取药处问了他取的什么药，但毫无疑问被医务人员以不能泄露他人隐私给拒绝了。
苏柠还想再打听打听，靠在玻璃门后面的江明招手，低声道：“老路没走，我看到他左拐右拐，去了住院部。”
“住院部？”苏柠一拍脑袋，“对的对的，孩子刚生下来，孕妇当然要住院。”
随后她颇有些得意：“我说的对吧，什么崴脚，绝对是借口。你马上就能见到你侄子了！”
“我侄子？！”江明先是被这个名词一惊，反应过来之后也莫名地兴奋起来，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咱们是不是应该告诉晴姨？”
“先等等，”苏柠嘘了一声，“待会直接拍个照片，给晴姨一个惊喜。”
两个人怀着激动的心，低调地匆匆而行。到了住院部，看着过道两边几十间除了门牌号，其他一模一样的房间，沉默了。
“你有看到他进哪家房了吗？”
江明摇摇头。
苏柠继续想办法：“要不咱们去咨询台问问，就说朋友刚生了孩子，让她们帮忙查查哪间房有孕妇？”
“也不能确定这孩子已经生了呀，没生孩子之前也能住几天院吧……”
江明疑惑地嘀咕着，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两在这干嘛呢？”
两个人转过头来，正好对上路光凯的眼神。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修长的手拿着一杯水，腕骨清瘦，衬衫袖扣得整整齐齐。
苏柠和江明吓得同时后退了一步。
路光凯古怪地看了他们两一眼，“什么孩子？你们两的？我妈知道吗？”
“晴姨不知道呢，”江明还没从惊吓和心虚中反应过来，他振振有词道，“得先拍了照片，再告诉晴姨。”
苏柠跟着点点头。
路光凯淡定地“哦”了一声，边往前走边说道：“那恭喜你们了，回头照片洗出来也给我看看。”
“等等，什么我们两的孩子……”身后的江明这才反应过来，呸呸呸说道，“不是，是我侄子！”
“你侄子？”路光凯停在病房门口，皱着眉，“在哪呢？”
苏柠手指病房，信誓旦旦地说道：“就在这里！”
江明也站在她身边，双手交叉抱怀，理直气壮地点点头，一副名侦探的样子。
路光凯狐疑地看了他们俩一眼，然后拧开房门。
里面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小子，你接杯水怎么去了这么久，快来快来，我有一个新想法了，你看剧本这里这么改怎么样？”
苏柠和江明两个人同时愣住，脸上志得意满的神情停滞了。
江明迟疑地开口道：“夏……夏牧导演。”
直到出中心医院，江明和苏柠还在互相推诿，这场乌龙的罪魁祸首是谁。
“好了，”站在中心医院的门口，路光凯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眯着眼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你们俩这会准备去哪？”
“我当然是去国际中心的大型漫展，”江明懊恼地说，“今天可是有千载难逢的签售，托苏大小姐的福，我快要耽误时间了。”
“我要去逛街，”苏柠撇了撇，“某人不就是想去见那一堆二次元老婆么？”
“你不是不喜欢一个人逛街么？”路光凯不动声色地对苏柠说道，“上次跟我搭戏的一个小年轻，人长得挺清秀，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诶……”江明打断路光凯的话，他转向苏柠，吊儿郎当地说，“反正我的漫展已经耽误了，我看我还是陪你去逛街吧，也省的你给你司机打电话了，怎么样，明哥贴心吧？”
“你刚不是还说不去吗？”苏柠嘀咕道，“真是男人的嘴，变来变去的，莫名其妙。”
“走啦走啦，不用太感谢我哦，”江明推着苏柠往车上走，还不忘留下一句话，“今天全场由老路买单。”
路光凯目送着车子驶离视线，慢条斯理地将口罩理了理，伸手拦了辆车回家，大步迈进书房，站在江明借给自己的超级英雄的铠甲面前。
江明曾夸耀道，他这副超级英雄的铠甲是全球限量版，不仅贵，而且非常不容易抢到。
但路光凯想到的显然不是这些。
此刻，他脑海中尽是小邻居抱着棉花娃娃浅笑的样子。
她开心地说：“下次要带小路一起去漫展玩。”
路光凯无意识地笑了起来。
他从前不喜欢笑的。
他笑的样子，和小邻居一模一样。
如果不算刚刚收到的短信，许虞今天算得上是非常快乐的一天。
她早早就到了漫展现场，乖乖地排队等签售，和喜欢的角色合了影，一番赏居然抽到了b赏。
每一个打招呼的同好都会夸奖：“你的棉花娃娃好可爱。”
直到收到了杨菲的短信：
“许姐，还记得上次过来说要收留如玉和黄金的老人家嘛，他们今天要搬家去外地，开车过来，顺便把两只猫都带走，你半个小时能赶过来嘛？”
把两只猫一直留在图书馆不是长久之计。前不久有对教授夫妇来图书馆看书，提出他们也没有孩子，想把两只猫接回家。
许虞迅速打开百度地图，从国际会议中心到图书馆，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
她的手指停住了。
让教授老夫妇带走回家养，显然对两只猫更好。
她也不可能蛮横无理地耽误别人的时间，让别人等自己回去。
因此，一番思考之后，许虞回复了短信。
“没事，让老人家带走吧。”
“菲菲，帮我跟两只小可爱道别。”
人活着，就会有无数次的道别。
到来与离开，生与死，春天与冬天。
但道别，恰恰是许虞最不擅长做的事情。
打完字，一股难过从胸腔处猛烈地袭涌而来。
不能在这里变成鱼。
许虞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深呼吸一口气，跑出会展中心，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这是一片阴影，阳光照不进来。
好了，把头埋在臂弯里。
这是她最拿手的逃避方法，假装时间和空间不存在，假装自己不存在。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虞感觉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抬起头准备起身离开时，一个穿着超级英雄铠甲的人闯进她的眼帘。
他穿着厚重沉闷的铠甲，一声不吭地蹲在她身边。
她不知道这个“超级英雄”在她身边待了很久，因为他安安静静地，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全封闭的铠甲很重，一般人连站久了都很困难，他却努力地蹲在她身边，承受着满身钢铁的重量。
他没有说话。
看不到脸，也看不到表情。
只能看到从面具里透露出温柔的，带着些关切的目光。
许虞伸出手想摸一摸银色的钢铁外壳，又怕吓到对方，就绽放一个笑容，轻声说：“我没事，谢谢你。”
“超级英雄”点点头，迟疑了片刻，踟蹰着伸开双臂。
许虞咧开嘴，大大方方地也伸出手，用力地抱了抱他。
金属的外壳温度很低。
但她觉得好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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