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夜访
夜里，曲常霖住在苏黎安排的别院。
曲常霖在屋内看书，他让其他弟子都去休息了，只留一个弟子守在门口。
别院环境清幽，平日没什么人叨扰，这时候，更不会有什么人会经过。
那守门口的小弟子渐渐开始打起瞌睡来。
突然，一个身影忽现庭院外。
小弟子惊起探头一看，对上了一张尖下巴的白净脸庞。
这不是道峰山的二师兄蒋玉子么，这么晚了，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公子还是那身白衣，只不过夜里出来披了一件藏青色的纱。
蒋玉子垂眸看着小弟子，轻道：“曲仙人可是睡下了？”
小弟子摇摇头：“还没。”
蒋玉子又问道：“我可否进屋内见曲仙人一面？”
小弟子点头道：“好，我去禀报师傅一声。”
说完，小弟子向蒋玉子行礼后便进了屋内。
片刻，房屋的门打开了一条缝，小弟子欠身出来，对蒋玉子笑道：“仙君这边请吧。”
蒋玉子微微颔首进了屋内。
曲常霖抬眼看了看蒋玉子，眼神示意他到自己对面的位置落座。
蒋玉子坐下后，瞄了一眼曲常霖倒扣在桌面上的书籍——
万灵心经。
这本书主要记载了木系和土系法术在感受自然灵物时的用法和心得。
蒋玉子微扬眉梢，心中窃喜，这书他也看过。
曲常霖则没说话，等着蒋玉子开口。
“曲仙人在看《万灵心经》？”蒋玉子一开口没有直接表明来意。
“不错。”曲常霖毫不避讳。
“此书玉子之前也研读过，感触极深，”蒋玉子停顿了一下，“虽今日修真界的主流是进攻型的火系法术，以及擅长铸兵机巧的金系法术，但我依然认为木系和土系这种治疗防守型的法术有其独特的魅力所在。”
曲常霖微微颔首，不可置否，他本身也是修炼土系法术的。
“心经里提到的，要善于融合天地之灵，汲取自然灵气为修道者所用。这一点，玉子有一些不解，想请教曲仙人。”蒋玉子接着道。
曲常霖对他会提问并不意外，道：“你哪里不解呀？”
“这里说的天地之灵，可否包括他域之物？”蒋玉子这么问着，一只手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手背。
“你是说非修真界的灵物？”曲常霖轻抚着胡子。
“对。”
“当然包括，三界的灵物都是灵物，又何须仅仅局限在修真界呢？”曲常霖这么说着，眼神游弋在蒋玉子的眉宇之间。
忽然眼神微动，但很好地藏在了他花白的眉毛下。
“晚辈也这么认为，无论是修真界、人间，或是魔界，天地灵物都是都可为修行者所用。”蒋玉子仿佛听到了既满意，又意料之内的答案。
随后两人又探讨了一下解梦和占卜之术。
越是跟蒋玉子深入交流，曲常霖脸上的赞许之色越是明显。
此人修仙也不过十载，各大心经都读过了，而且不是浅尝辄止，曲常霖是切实感觉到蒋玉子有花心思去研读、琢磨。
蒋玉子在交谈过程中总隐约透露着，他在道峰山只能自研自学，因道峰山历来就没有这方面的高人。
曲常霖也感叹，蒋玉子这般聪慧灵气的人，盘在道峰山着实可惜，但他并未说出口。
志同道合，知音难求。
两人不知不觉就交谈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听到外头敲钟报时，才察觉，原来聊到这么晚了。
蒋玉子慢慢站起来，对曲常霖行礼，面露歉意：“曲仙人，玉子打搅您多时了。”
“什么话，与你共谈修行之道，我很开心。”曲常霖笑着说道。
最后，曲常霖还派小弟子把蒋玉子送到别院的门口。
转出了门，蒋玉子稍稍顿住了步伐，转头看向别院，凝望许久，直至小弟子把别院的门关上，才离开。
蒋玉子离开后，小弟子打了一壶水进屋内，给曲常霖换上。
此时，曲常霖在望着烛光发呆。
“师傅？”小弟子探头，“请问弟子可以进来换茶水吗？”
曲常霖被这一声“师傅”，打断了思绪，似乎蜡烛的火苗也在跳动。
“可以。”曲常霖回应道。
小弟子动作麻利地进了屋内，跪在小桌子前边摆上新的茶水，边好奇道：“师傅您竟然与道峰山二师兄聊了那么久。”
“是啊，确实聊了很久，辛苦你了。”曲常霖看着小弟子，眼神慈爱。
“师傅可是很赏识道峰山二师兄？”小弟子外头道。
曲常霖不可置否：“他确实不错，只不过……”
“不过什么？”
曲常霖正想直言，但随后又把话咽回去了：“没什么……我要休息了，你也快睡吧。”
小弟子换完茶水就出去了。
曲常霖仍想着蒋玉子。
他与蒋玉子相谈甚欢，蒋玉子也见闻颇广，见解独到。
此人灵力也很充沛，只不过这灵力似乎不太纯正。
而且这一般人是感受不到的，只有曲常霖这种近仙人的境界，才能有所察觉。
他感觉到，蒋玉子的总体灵力很充沛，但却是分成两股的，而且这两股，是一大一小。
宿主体努力地在将其合二为一，然而灵力较大的那股实在太过“散漫”，明显压不住它。
与之对比的，是今日曲常霖在山林里见到的霍盈小师妹，虽然总体灵力不如蒋玉子，但她的灵气是拧成一股的，纯正，没有杂质。
这样的人才更适合修炼“通灵”相关的法术。
曲常霖在道峰山呆的几日，蒋玉子总会隔三差五地来找他秉烛夜谈。
而另一边的霍盈，自从上一回在山林里见过一次曲常霖后，她就再没机会在曲老儿面前刷过脸了。
因为有一个人，总是时不时地找他麻烦。
那便是苏黎。
今日午膳后，弟子们结队去寝房小憩。
此刻的霍盈正想一头扎进山林里，看能不能偶遇曲老儿，结果被一个弟子传话说：“大师兄请你去一趟。”
呵，霍盈翻了个白眼，“请”字用得好啊。
她随着小弟子来到了道峰山的藏书阁，弟子止步于门外，对她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霍盈背着手踏了进去。
密密麻麻的藏书木架上，放着线装的真经，这些都是道峰山藏了几百年的古籍。
随便一本，都很厚实。
霍盈心中一阵不好的预感。
狗苏黎不会叫我来抄书吧？！
“抄书”，其实是道峰山的一个传统，任何入库的书，不论新旧，一般都会派弟子们把书抄一遍，复刻出来。
复刻版以供弟子们翻阅，而原版则收藏起来。
而那些还没有被“抄”出来的书，弟子们都禁读。
霍盈活了两辈子都没想明白，这道峰山的开派掌门脑子是不是有病，难道书不是给人研读的，是要藏起来？
没抄出来，还不给人看了。
爱护古籍不错，但没必要花过多精力去做此等事倍功半的活儿。
她穿过了几个书架，最后在藏着《盘心经》的那一列，见到了苏黎。
《盘心经》这本书霍盈记得，这也是她上辈子翻得最多的一本。
讲的是如何攻略人心的，有对敌人的，有对前辈的，也有对爱慕之人的。
不肖说，上辈子霍盈把“如何攻略爱慕之人”，还有“如何看穿他人心思”这两部分看到已经倒背如流了。
上面的办法她都用尽了，还不是落得一个被苏黎一剑穿心。
如今霍盈向来，只想暗骂一句，什么鬼话！
一个人越是经历多了，特别是像霍盈这种，都死过一回了，就越不迷信这等说教。
霍盈停在长长的书架的一端，看着里头正在翻书的苏黎。
“师兄，你找我？”霍盈直接问道。
正在翻书的苏黎顿了一下，马上合起书，将其背到了后背。
他轻咳两声，掩饰方才的受惊之色，缓缓向霍盈走去，道：“是，最近道峰山新进了一批新书，我想让你同我一起抄写，以供弟子们翻阅。”
果然！
霍盈已经完全压不住胸中的不快了，厌恶之前浮上眉梢。
苏黎见她如此表情，问道：“怎么，不愿意？”
“是不太愿意的。”霍盈说道。
苏黎又是一阵震惊，霍盈竟敢直接忤逆自己。
之前的种种都霍盈都只是委婉地表达她的不肯，如今这般，是直接拒绝自己。
此刻，被刺痛的除了苏黎对她不舍朦胧爱慕之外，还有一直以来霍盈对自己有求必应的信心。
有一个人，曾经以他为中心，围着他转，把他的喜怒也变成了自己的喜怒，含在嘴里怕融了，捧在手里怕化了，哪怕让那人挖出心脏给他，也在所不辞。
他就一直贪恋地像那人索取。
突然有一天，在他提出一个认为还算合理的请求是，那人却对他说“不”了。
她说，她不愿意了。
这是为什么？！
苏黎不能接受的不是霍盈想离开道峰山，而是一直以来他认为稳稳攥在手里的东西，不再属于自己了。
苏黎看着她，目光闪烁，纵有千言万语，但感觉喉咙被人锁住了一般，不知如何说。
没等苏黎回过神来，霍盈又开口了：“师兄，容安师姐之前叫我帮她规整一下道服，我还没完成，我现在走了。”
正要转身离开，她有停住了身子，道：“师兄，我看我同寝的芳兰倒是闲得很，平日里也总在我耳边说十分仰慕师兄，不如您唤她来？”
说完，她转身匆匆离去，生怕走慢了一步，被苏黎留下来。
至于什么容安的任务，都是她瞎编的，她知道只要把容安搬出来，苏黎就不会再吱声。
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不也如此吗。
苏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该不该叫住她，手里还紧紧捏着方才翻阅的那本书——
《盘心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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