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章发丝

忽然，寝房的门开了。

        两人皆抬眼望去。

        戚辰还没来得及喘息，也没来得及说一句话，里头就出来了一个人。

        他微微屏住呼吸，一只手在身下攥紧，目光像是钉在了门框上，看着即将出来的人。

        转眼间，那人就从里头出来了，是一位宫女，十六七岁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盆水，从里头一步一当心地跨过门槛。

        小姑娘许是注意力全在自己手里端着的水盆子上了，还没来得及看眼前的人，结果出门一抬眼，就看到了几双眼睛都扎到了自己的小身板上。

        顿时，连说话都不会了。

        “尊、尊主？”小姑娘觉得手指一软，那水盆子差点儿就洒了一地。

        这魔尊的寝宫，可从未有今日这般热闹，宫女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里头躺着的那位姑娘是何人，魔尊亲自抱她进来，还放到自己的床榻上，结果没过多时，外头又来了这么多人。

        这阵仗，长年呆在幽深庭院的小宫女，哪里见过。

        “瞧你这模样，”袁倾信步上前，话语里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平日里，尊主定是十分严厉的。”

        戚辰不为所动，似乎不觉得袁倾的玩笑是玩笑，像是比之前还要严肃的模样，说道：“袁公子在家说话的习惯，带到我这儿来，可未必是见好事。”

        袁倾微微挑眉，他是没想到清俊得像一幅画一样的小魔尊，竟然也会这般婉转地埋汰人了，虽然被这么说了心里不畅快，但又觉得挺有意思。

        那端水盆子的宫女还愣在原地，戚辰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

        那宫女如蒙大赦，正要匆匆离开，却又被袁倾突如其来一句话，打得猝不及防。

        “此女这般慌张，尊主倒是随性把她留在身边伺候？”袁倾语气玩味很重，像是玩笑，却又不仅仅是玩笑。

        戚辰正要反驳，就在这时，寝房里又闪出来了两个宫女，出落得一个比一个水灵，让袁倾都愣了愣，嘲讽的话到了嘴边，像是会拐弯一般。

        面对这些个十几岁的少女，就说不出这么酸气的话了。

        戚辰蹙眉看着从寝房里出来的人，这一个个的，没提醒她们，就都冒出来了。

        袁倾倒是反应过来了，嘴边的笑意更浓，眉间的不屑更加不加掩饰地表露，心道，这小魔尊还真有意思，年纪不大，但胃口倒是挺大的，这一下子就要三个漂亮的宫女伺候着，也不知道从哪里学回来的一身坏毛病。

        只见袁倾向前一步，像要与戚辰说悄悄话的样子，但实际上声音大得在场的人都可以听闻，他说：“尊主到底是年轻呀，身强力壮，驭数女都不成问题。”

        “……”戚辰欲言又止，不知怎么地，顿时耳根就泛起绯红。

        过去在霍盈面前，多直白、多不要脸的话他都说过了，可这袁倾到底还是更加老道，说话也是不加遮掩，这些直接又露骨的话击打在耳朵里，让人不觉有些不知所措。

        戚辰身子稍稍往后倾，与他拉开距离，并且手不自觉地整了整衣领，轻咳两声，说道：“并非你想的那般……再说，这是本座的私事，你乱打听什么？”

        袁倾的笑意看似从眉梢褪去，但嘴角那一抹，就是下不来，像是焊在脸上一般，这人戚辰看了心中一顿烦躁。

        他抬眼看了看那些杵着不知所措的宫女，当视线再次落在戚辰身上的时候，发现戚辰方才的那点点青涩模样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你老是这般看我，是有什么毛病吗？”戚辰瞥了他一眼，随后扬起下巴，示意那些宫女退下。

        而后，又接着说道：“你既然知道我有事要办，还来此地做什么？”

        戚辰显然是接着袁倾方才的“驾驭数女”往下说的，像是认下了，又像是没认下。

        但戚辰这么一说，这回轮到袁倾有些无措了，显得他想个不识趣的人，打扰了魔尊的私生活。

        最终，袁倾也没看到什么，就那么几个宫女轮流地在面前晃悠。

        也不知是这个小魔尊实在是荒淫无度，还是这俊美的少年心思深沉，滴水不漏。

        没过多久，袁倾便自顾自地回去了。

        霍盈昏睡了好几日。

        偶尔会有醒过来的时候，但也是迷迷糊糊，最后又睡下去了。

        不过，她到底是个警惕心很强的人，一睁开眼便问自己身在何处，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但不知怎么的，睡下后又忘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又问了一遍，如此重复，让宫女们都摸不着头脑，怀疑尊主带回来的人，怕不是个傻丫头。

        可这些话，她们都不敢在戚辰的面前讲，因为她们知道，戚辰是不爱听的。

        戚辰每日会来此处呆一个时辰左右，大概就是中午的时候，而后就会离开。

        每天都是如此，这不由让宫女们猜疑起来，若真说这人尊主很珍重，但为何只呆一个时辰，而且点到就离开，没有半点儿不舍的模样；可要按理说不重要，尊主又为何亲自带她来，还天天来……

        这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又这么过了几日，今日清晨，霍盈醒过来了，是完全清醒过来了。

        不仅如此，即使意识模糊的那几天，靠着身体的记忆，还是可以知道有人每天都给她擦拭身子，还有人给自己喂药。

        这药那叫一个苦，但是鉴于那那时候身子不怎么能动弹，也就这么灌下去了，如今清醒过来回味这，才觉得这药简直是太难喝了。

        还有那便是霍盈感觉自己似乎被许多人包围着，前前后后不下七八人，似乎都是围着自己转的，照顾她的起居饮食，养病等等。

        在她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这不知不觉又到了正午。

        门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推开了。

        伴随着一阵风，不大不小，感觉进来的人很轻盈，随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下一刻，又是一阵风，霍盈感觉自己床边的帘子被撩开了。

        她立马闭上了眼睛，装作无事发生，继续“熟睡”着。

        那人好像也没有发现霍盈醒过来了，只是很随意地坐到了她的床边，然后垂眼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女。

        目光像风，席卷了少女的躯体，像是要把人从头到脚检查一遍，也像是在确认，这个人此刻就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然而那人似乎没有用手抚摸，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即使没有四目相接，霍盈也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压在了自己身上，不重，但是有分量。

        最后，目光停在了少女的眉眼之间，好像这眉看的每一眼都会不一样一般，那人就是定定地端详着，用目光描绘出眉毛的形状，可眼与心始终无法同步，感觉仅仅是看了一眼，心中的影像却走地更快，更加强烈。

        一帘轻纱，少年看着睡卧的少女。

        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他亦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忽然，少年的目光停住了，下一秒，他的眉心稍稍聚拢，像是发现了什么突兀的东西，明明少女的睡颜，美得如画卷一般，却还是被挑剔的少年发现出了什么破坏和谐的东西。

        霍盈的眉宇间，停了一根发丝。

        戚辰蹙眉，明明也是好看的，但不知怎么的，就是想帮对方把那碍事的发丝挑拨开来，像是挡在两人之间的东西，让他心里好生烦躁。

        少年勾起食指，不动声色地靠近，像抓萤火虫一般小心翼翼，就在离皮肤咫尺之距的时候，指尖稍稍一勾，这根碍事的发丝就被挑起来了。

        然而，它并没有离开霍盈的眉心，它只是被戚辰挑弄地改变了一个位置，继续安然无恙地躺在霍盈的眉心。

        戚辰退回了指尖，深吸一口气，好你一根头发，竟然这般躺在霍盈的脸上，还弄不走。

        此时的霍盈，躺在那处，不远处是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她猜到是谁了，但是又不敢肯定。

        可对方的举动，不像只是来看望一个生病的朋友，也不像是默默地陪伴，更像是在“玩弄”自己。

        说玩弄，或许又有些重了，戚辰对着她像是有无尽的好奇心，但是这些有过或没有过的小想法，敢做或者不敢做的小冲动，都会在霍盈睁眼的那一刻，无处遁形。

        就像冬日里一只渴望温暖的猫，小心翼翼地火炉，却又担心被烫伤一般。

        戚辰之于她，大抵也是这般心境。

        霍盈强忍着不睁开眼睛，继续装睡。

        可戚辰却像是玩上瘾了，这回，他不用手指了，直接整个人压了下去，近距离地看着睡着的少女。

        两人之间距离很近，或许只要霍盈轻轻一睁眼，睫毛就能扫到戚辰的脸上。

        可戚辰对于这种越近越“危险”的距离，有恃无恐，贪婪地看着那张洁白的脸。

        呼。

        轻轻一吹，那头发被他吹起来了。

        落到了不知何处。

        少女被那风略过皮肤的痒感，稍稍触动了，心脏像是被人用羽毛扫过一般，很痒，但又挠不着，只能忍着。

        只见她稍稍蹙眉，睫毛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戚辰忽然就坐回去了，腰板都挺直了，看着身下的人，呼吸也变得有些不规律。

        “你若是醒了，为何不睁眼？”他忽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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