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驱赶
回香料铺的路上, 奚容就在忐忑,宫秋庭又抓着她的手,询问这半年来她都做了些什么事。
都是宫秋庭顺手一查就能知道的事, 奚容自然照实说了。
说到柳行儿时,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你同那少年只是掌柜和账房的关系?”
奚容瞪着眼儿反问:“难道公子怀疑奴婢但凡和个男的待在一块儿, 就有苟且?”
见到那双被水迹染得亮晶晶的眼,宫秋庭也不能再说什么。
“看你老不老实罢了,我能上哪怀疑。”他把人抱到腿上, 填补着不安。
他又开始问:“你原先说喜欢我,可是真?”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十回 了,自奚容承认之后,他时不时就得问一下。
“是,奴婢最喜欢的就是公子了。”
奚容想明白了, 九岁时懵懂憧憬过的言清先生, 更多的是对他话语的信奉, 想要得到他的认可和赞赏,男女之情大概早就散了。
奚容抱着宫秋庭的腰,乖顺地依伏在他怀里, 任清旷的气息和甜香纠缠,不想再说话。
可有人不依不饶:“哪有喜欢一个人,会像你这么狠心的。”
她只能又耐心说了一遍自己多不舍、多无奈、多害怕, 再亲亲他,说以后不会再离开这种话。
宫秋庭就爱听这个,“那你连奚竹都未曾去过信?”
奚容摇头,将手放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是被奴婢逼的, 求公子别罚奚竹。”
他的欢喜慢慢平复下来, 冷声道:“他帮你闯了多大祸,我罚不得他了?实在是太过纵容你了。”
“那公子罚奴婢就行。”她往上蹭了蹭,软软地去寻他的唇来亲。
他的唇线极美,温柔地含吮一会儿,便染上了亮亮的水迹,甜蜜勾人,他澄澈的眸子也跟着幽暗下来。
“不准胡闹。”这样子叫他怎么罚。
可嘴上说着,刚食了荤的人早就忍不住了,修长的手指按上她的后颈……
亲吻渐浓,马车恰在这时停了下来。
“先下去吧。”奚容咬着微肿的唇,又遭宫秋庭抬起头,在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白熙香料铺一片安静,奚容上去敲了敲门,良久,才听到里面啪嗒的步子。
柳行儿的脑袋随着打开的门探出来,一见是奚容。
“哎哟!你消失一天一夜了,我在附近的客栈都找遍了,有个掌柜说你昨晚出去了就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他把门彻底打开,才看到旁边跟着个仙姿佚貌、贵不可言的年轻公子,声音憋在了嗓子里。
奚容忙说:“这是我的主家,寻我来了。”
柳行儿有点迟疑:“快请,快请进来。”
宫秋庭垂目看奚容一眼,没有说话,进店之后便只坐着,并不说要做什么。
奚容店内的杯子都被用过,也就没有去倒茶水,随他去了。
柳行儿在一旁背手站在一旁,瞧着漂亮公子出神。
他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这样的货色送到秦淮河边,就算是什么本事没有,也能压得别人没有活路。
白姑这主家的阵势真大啊,她难道是大户人家的逃奴,他们现在来这干嘛,不会是要连他一块惩治了吧。
眼睛不由又往奚容身上瞟了一眼,见她没有慌张之色,看来不是逃奴。
但这嘴……好像不太对,像是比往日的要红,要肿……
“言清先生可好些了?”奚容低声问他。
柳行儿又偷看了那公子的唇一眼,好像也……红些。
他渐渐瞪大了眼睛,白姑这是得宠的逃妾吧?
“你在发什么呆呢?”奚容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柳行儿骤然回神,撇嘴道:“我哪知道,他一天一夜没有出声,估计还在睡着吧。”
言清先生?
宫秋庭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一时还有些想不起来。
“那我过去看看?”奚容转身寻求宫秋庭的意思。
那边人已经站了起来,看意思是要和他一起。
二人一起往后院奚容的屋子去。
柳行儿看他们一前一后的身影,心里酸酸的。
白姑的主家找来了,这是要回去过富贵日子了吧,这铺子是不是要收了。
奚容不知他心思,站在房前敲了敲门,问了一声,里边却没有人回答。
宫秋庭说道:“里面没有气息。”说罢直接推开了门,床榻上果真一片空荡。
“你说他受了伤,现在却不见人?”他已觉察事情不对。
奚容小心点头,她也不知道什么缘故。
这倒蹊跷,他一直让人盯着这间铺子,虽不是精锐,也没有寻常就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消失的道理。
就在这时,宫秋庭忽然想起了“言清”这名字为何耳熟,面上顿时有山雨欲来之势。
“说起来,那什么言清先生,我记得几年前好像见过他。”他慢慢说道。
奚容心里咯噔一下,日子久远,她竟忘了宫秋庭曾经见过言清先生。
“当时你似乎不认识他,如今又互相认作了老乡,什么时候熟到将人留在自己闺房养伤了?”
宫秋庭语气并不见什么生气,但奚容已经感觉到了一阵冷意。
“奴婢九岁前,他曾在奚家附近住过,教奴婢认过几个字,是以奴婢才不能见死不救,再说,当年公子并没有问奴婢认不认识……”她低头揪着自己的手。
然而事情根本经不起提,宫秋庭何其敏锐。
“如此我又想起来,你曾问我,信不信他的言论,”他将人拉到怀中坐下,“梨儿,我倒问问你,你信不信?”
奚容答不出来了,她背着手,像个犯错的孩子。
他信他们清白,却挡不住几乎气得要发笑,越深想越发现,奚容到底瞒骗了他多少事。
“你跑出来,开了这间铺子,是不是信了他的鬼话,真是我的好人儿,这么早就有想法了。”
这事稍一联想,就能猜出来。
“言清先生说的不是鬼话。”她顽固地坚持着。
宫秋庭见她眼圈一周迅速红了起来,不再争辩。
“是不是,找到他就知道了。”宫秋庭放开人,走出去了。
他心里有了计较,见奚容还是懵然不知的模样,也不多言,打算吩咐吉光出去找人。
奚容擦了擦眼睛,跟了出来,就见到柳行儿也红了眼睛。
“你又哭什么?”她看不明白。
“没什么。”柳行儿看了那边的宫秋庭一眼,转身擦眼泪。
宫秋庭没漏掉他,在回京城之前,奚容想在这间铺子待着自然可以,但里面的人该一一清理干净。
“他就是你说的账房先生?”
“嗯?嗯!”奚容忙点了点头。
细皮嫩肉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还没把他怎么样,就看着奚容哭了起来。
这小子心里藏着什么事,一眼便知。宫秋庭的心沉了下去。
“把他赶出去,账房先生我给你另换一个吧。”宫秋庭不再看柳行儿,对奚容说道。
谁料柳行儿先插了嘴,憋红了脸拉她袖子:“白姑,你还开这铺子?”
宫秋庭睇了他手一眼,一想到这个人缠了奚容半年,现在还想缠着,心里膈应了起来。
放他活路还是太慈悲了些,处置了就是。
“吉光……”他开口。
奚容见风向不好,率先开了口:“求公子饶他性命。”
听出这公子有要杀了他的意思,柳行儿吓得捂住了嘴,两股战战起来。
可她越替人求情,宫秋庭就越想动手:“一个人罢了,你舍不得。”
“公子要真生他气,就把他卖到相公堂子里去,只是造了杀业实在不好。”
宫秋庭见她真有诚意,气儿也顺了,但将男子卖到烟花之地这种念头,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你说的可当真?”
“当真。”奚容赶紧点了点头。
吉光却看不下去,走上前来耳语了几句,宫秋庭的面色马上从晴空万里,变得乌云密布。
“这样的人你怎么敢留?”宫秋庭让吉光将人拉远远,眉目严厉地瞪着奚容。
柳行儿不知所措,他真的要被杀了?
他由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手不住抓着柜台,就是不肯出去:“白姑,救命啊,我错了,公子饶命,我这就走!”
露馅了,奚容缩紧了脖子,害怕但又不能真看着柳行儿去死。
“求公子饶了他吧,他就是暂住,没几日就要自己走了。”
宫秋庭造的杀业多了起了,不在乎多眼前一个脏兮兮的妓子。
况且他先前那抹眼泪的样子可不是要走的意思。
“将他拖出去!”
一想到奚容这半年都和这个浪荡成性的脏东西在一块儿,他就心里的火压都压不住,鬼知道这脏东西赖着这打的什么恶心主意。
奚容上前抱住他的腿,“好歹是一条人命,公子随便寻个相公堂子打发了就是。”
宫秋庭踮了踮:“不成体统,起来。”
这坏胚子一而再地骗他,还敢求情。
奚容骗了就骗了,为了一条人命,她也不在乎多骗一次:“公子明鉴,奴婢也知道他浪荡,实在因他是奴婢的救命恩人,路遇穷寇,他用,用身子牵绊住贼人,一行人”
这事儿其实是柳行儿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糟了男人嫌弃,编给她听的,听完奚容很是消化了一阵儿。
奚容为了救命又改了些细节,心里直呼阿弥陀佛,佛祖原谅。
“真有此事?”宫秋庭看向痛哭流涕
柳行儿为了活命当然得认,擦着眼泪说:
“一车就我最好看,白姑当时丑是丑了点,好歹是清白人,不像我天生就是做这个的,她又给我东西吃,我自然得上,公子您是不知……那些粗人弄得我一身伤,这才留在铺子养伤的……”
“住嘴!”宫秋庭皱紧了眉,奚容赶紧起身去揉他的额角。
他粗鲁地将手抓了下来,声音压得极低:“让你在外面胡跑!”
“奴婢错了,您消消气,”奚容举起他的手亲了一下,一个劲儿地哄,“公子笑一笑嘛,您笑起来最好看了。”
甜话没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宫秋庭朝外边挥了挥手:“把他随便送那个堂子了去。”
柳行儿被拉着出去,也不挣扎了,对吉光说道:“我要去春熙馆,那里的老鸨人好,你把价儿报高点,低了没人在意,咱们是坐车去还是走着去,我想打扮打扮……”
铺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奚容知道宫秋庭最讨厌聒噪,今日怒火又不得发泄,定是气得头疼了,手指又按上了他的额头。
“怎么就你能闹这么多事。”
宫秋庭手边也没有茶,更觉糟心,只好拉过她,抱着她的细腰幽叹一声。
从前在宫家,高门里的争闹暗斗不少,但谁也不敢去闹他的清净,偏在奚容这儿,不得安宁。
“再不会有了,公子别气。”奚容抚着他的脸,不防又咬了几口。
作者有话说:
柳行儿本来有机会在另外文里当主角,但大家都说向往做青楼小倌的男主不够苏,就挪到这里当配角了,还刻意当大了他的浪荡和搞笑,为他掬一把泪感谢在2022-06-03 20:09:57~2022-06-04 20:2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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