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相对

“东原的军队大概什么时候到达龙尾谷？”左淇洋扭头看着严无畏问，语气平静，目光阴沉。

        站在他对面的太子严悉烨见状心中微微一动——这问题问出来，就是确定了东原二十万人马已经穿过北边东原国境线，踏入了西边大陆，一路往南来了，更是默认了严无畏对此一清二楚。

        他低头看着地图上在皋祥城上的那块月牙形的符号，又联想到刚才严无畏口中所说的对自己手上兵力的安排，略一思忖，这才明白过来。严无畏将大部分的兵马用于据守在这皋祥以北的荒山之上，自己更是亲自守在这里，一副时刻保持备战状态的模样，这便是在告诉严悉烨和左淇洋两人，他早已经做好了要与东原人有一场恶战的准备。而他会有这样的安排，自然是基于已经确定东原会从北边进犯的前提之上的，所以左淇洋也就索性绕过了东原人出兵的路线这一层，直接切入正题问出了自己此刻最关心的问题来。

        短暂的思索之后，太子抬头朝严无畏看过去，见他也如自己一样闻言先是眼中有惊异的神色闪过，接着明白过来，神情也跟着舒缓下来，略一点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道：“东原共二十万大军，约半月之前便经由北边曲埠城离开东原境内，一路往西南方向而来。从曲埠出来要到达龙尾谷，只有两条选择，一是穿过西边那片幅员辽阔的沼泽地，另一条便是直接穿过金色森林外的河蚌林，请求妖巫放行。东原驻边军队是伊磊将军一手操练起来的，原以为这次必定也是他做主将。此人我早年也打过交道，性子沉稳，做事考虑很是周全，也极体谅麾下将士，以他的作风，必定不会置二十万将士的安危于不顾选择那片诡谲的沼泽地，至少也会先试着与妖巫残余在西由的势力交涉一番，确定河蚌林那条路行不通，才会被逼退回第一条路去。

        “可我没有料到的是，这次领兵西进的，不是伊磊，竟是欣王朱慈义。”

        这一点不要说严无畏了，就是左淇洋听了，也是心中一惊，猛地看向严无畏，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朱慈义……以他现在在西由一手遮天的地位，这整个天下只怕再难找出地位足以与其相抗衡之人了，不管高天皇帝究竟何时归天，更无论东原这位老皇帝对自己这个幼子是否满意，他都是东原皇位继承人的不二人选了。如今的朱慈义，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惺惺作态的欣王了。他不需要在百姓那里挣得什么贤名，更无需通过承诺早日吞并西由来讨好高天皇帝，既然如此，那他又何必要亲自率军西进？

        要知道，他守在东原朝廷，若是此仗东原胜了，他便可以坐享一统东西两陆的成果，就算输了，他一样可以安然无恙继续做他的摄政王，养精蓄锐，重新培养新的势力。可他亲自来了西边大陆，这就彻底打破了原本的必然——毕竟两军交战，期间有太多的不可控因素出现，甚至身为主将被流箭射死也不无可能。

        朱慈义，他为何甘愿冒险亲自西行？

        见左淇洋满腹狐疑忘向自己，严无畏轻轻挑眉，示意这件事他也是一头雾水，接着便又清咳了一声，回到自己的正题继续道：“无论如何，如今东原的二十万人是朱慈义亲自率领这件事已是事实。而且此人行事极为乖张，全不按常理出牌，又总能奇迹般地找到捷径。

        “就拿从曲埠出来往龙尾谷去的路线选择这件事来说。我也是在龙脊山一带耗费了十载功夫才摸清了些微妖巫和兽人的脾气，可饶是如此，我也不敢说如今天堑之后剩下的妖巫对人类究竟持怎样的态度，总要试一试才知道深浅，可朱慈义却敢一口咬定妖巫不会同意他的军队踏入河蚌林半步，因而果断选择了河蚌林以东的那片沼泽地。

        “而更离奇的是，那片沼泽号称人类的天然坟墓，不知吞噬了多少不知天高地厚妄图挑衅的人类的性命，可朱慈义却不知是撞了什么大运，竟是领着浩浩荡荡二十万人马纵贯那片沼泽，最后只死伤不足百人……”

        听到这里，严悉烨再沉不住气，问题脱口而出：“照这么说，朱慈义的二十万人马已经穿过了那片沼泽地，那就是说，不日便能到达龙尾谷了……”话语中带着严悉烨自己也不曾料到的胆怯。

        严无畏点头，长叹了口气，道：“恐怕是这样。龙尾谷究竟能守住及时，只能听天由命了。”说着，他双手不由攥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手掌中去。

        太皇太后的教诲在他脑海中回荡着：“牺牲少数人，换取大多数人一线生机，这样的买卖虽然残忍，你却必须承认是目前我们尚可一博的唯一方法。”

        他最终咬牙接受了这位老人的建议，可如今想到自己手下的数千将士即将面临的命运，他依然心痛难当。

        左淇洋自然不知道太皇太后具体对严无畏说了什么，他和太子一道赶来牛角山，正是存着当面一问的心思。所以此时见严无畏话讲到了这里，他也就不再犹豫，问道：“太皇太后她果真命你领了两万人南下？为了区区一个皋祥城和辛紫严悉烨两个绝不可能被严皇帝灭口的人，牺牲掉数千将士和北边那么许多无辜的百姓？”

        说到最后，左淇洋的声音抬高了许多，语气中已经明显夹杂着不干和质问。

        严无畏却并没有去追究他话语中对太子，皇上，乃至太皇太后的大不敬。这样的真情流露和难以自持，不过是因为左淇洋的良心谴责——他在替那些根本没有机会替自己辩解什么便要被牺牲掉的无辜的人发声。

        严无畏何尝没有像左淇洋这样不甘过呢？可他归根结底是个军人，服从，于他来说，很多时候比良知更重要。(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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