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04章
十岁以前,白囡囡有爹有娘,没哥。十岁以后,白囡囡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个哥,爹娘没了。
如果白囡囡的爹娘还家,白囡囡或许会期待一下自家兄长是什么样的,相貌如何、品行可好?
只是现如今,看着空旷的屋顶,白囡囡甚至想要是兄长不回来就好了。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家里,出去游荡,或生或死,凭的都是自己的意愿,不用受制于人。
第一天,她的哥哥没有来。她想,如果明天哥哥还没有回来,那么就和爹娘一样,在晚上背上行装消失在黑暗里。
没想到她的哥哥正巧和打算离开的她迎面撞上了。她拎着沉重的行囊,仰头看那个身穿道服玉树临风的男人,心想:啊,原来这就是我的哥哥啊!
那个男人扯开一抹风度翩翩的笑,道:“囡囡。”
他是白家诚,白囡囡同父同母的哥哥,在月前接到父亲的信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妹妹。
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这个妹妹温柔。
他在外十几年,早已过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白囡囡的心里突然就有什么东西消失了。那是一种血脉牵引着的信任感,消除了白囡囡心中充满的戒备和隔阂。白囡囡紧了紧拎着行装的双手,试探着叫道:“哥哥。”
“囡囡。”白家诚蹲下身,揉了揉白囡囡乱糟糟的包子头,说:“爹娘把事情都写信告诉我了,这两日真是苦了你,你好好休息几天,过几天我们便离开这里,哥哥带你去城中见见世面。”
“但,但是……”白囡囡小小声地喃喃。
但是这里有很好的人,大家都很喜欢我,我也舍不得大家,我……不想走,可不可以不走。白囡囡截住自己的话尾,在心里默默地想。
或许是她声音太小了,白家诚没有听到那声“但是”,也或许是听见了装作没有听见。
反正白家诚没有理会白囡囡不舍的小心思,自顾自地决定了两日后离开。
他自是觉得常着妹妺享受荣华是对的。自小同自家道士师父云游四海的人,自是不能理解从小偏安一隅的小娃子安土重迀的思想。
他根本没有机会理解。
小静是在白家诚到达的第二天来找白囡囡的。听说白囡囡要离开了,大吃一惊,问道:“囡囡,你走了之后,还回来吗?”
白囡囡抱着双膝坐在自己床上,把头埋在膝盖中间,闷闷的嘟囊着:“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哥哥说要带我到很远的地方,小静,你说我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大家了?我该怎么办?”
小静想了想,从自己怀里小心地拽出一个精致的荷包,这荷包还是白囡囡的娘亲见小静跟白囡囡亲近,特意给小静绣的,小静平日里宝贝得很。
她从荷包里抠出一个黄灿灿的小铜钱,珍而重地交给白囡囡说:“这是我娘有一次去集会的时候拣的,只有这一枚,我放了好久呢!囡囡,你拿着,什么时候想我了就拿出来看看,把这个铜钱当成我吧!”
陈留村一直保留着以物易物的习俗,能得到一枚铜钱,的确是一件稀奇的事,能将这枚铜钱保存的这么好,自足以见得这铜钱对小静有多么重要。白囡囡看着小静亮晶晶的希冀眼神,终是点点头,抿着淡色的唇,把这枚铜钱接了过来。
两日后,白囡囡坐在白家诚怀里,和他一起骑在高头大马上,右手紧紧攥着脖子上小静给的铜钱,感受着身后的陈留村被拉的渐远,有些悲从中来。
白娘和白爹一起种的麦子己经发了芽,也不知几个月后会便宜了哪户人家,也有可能会没人理会,任由野草长的比麦马背还高。
足足过了十几日,白家诚终于带着白囡囡到了城里。城中人声鼎沸,比肩接踵,一眼望过去的人数比白囡囡这十几年见得都多。
到底白囡囡只是个小孩子,纵然背井离乡,也难掩自己油生而来的好奇心。这几天一直没怎么同白囡囡说话的白家诚甫一进城,便神采飞扬地向白囡囡介绍城中的景观。见的最多的便是那些高门大户,白家诚眉飞色舞,兴奋地向白囡囡介绍那些朱门内是哪位权贵,哪个大人。
白家诚是住在道观里的。
重明国重视神权,所以道观修的很是奢华。白囡囡就一直在白家诚的那间小别院里,和道观里的孩子一起习字、学文。
因着白囡囡那样貌好,在道观讲堂里被一众城里的公子哥众星捧月,即便白囡囡觉得这有些不合理法,却也忍不住心中自得。
白家诚每每待白囡囡回到别院,便会问白囡囡:在学塾可有认识什么人,那人品行样貌如何,白囡囡可曾心悦?
有时会有权贵到白家诚这里请白家诚祈福作法。白家诚也总会将白囡囡叫出来,介绍给旁人,说:“这是贫道俗家的妹妹。”
白囡囡并不理解这是为什么。但她以为将自己介绍给城中权贵,许是在为她将来做准备,在城中得以混个脸熟,日后或可找个好夫家。
虽然白囡囡并不是很想日后只做一个只能嫁人的女人。
但重明朝礼法严苛,女子十六不嫁人者,皆只得削发为尼,所以只要不是特别不想成亲的女子,都会遵从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同一个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男子成亲。
白囡囡已经没了父母,长兄如父,那么或许,自己的婚事由哥哥来主持操办,也是情理之中的……
白囡囡就这样长了两年,从十岁长到十二岁。
小孩的身高只要营养足够,长的总是快的。短短两年,白囡囡就从白家诚的腰间长到了胸口。这两年,只要有机会,白囡囡便会被带到哥哥向她介绍过的那些高门大户里,和昔日同窗们叙旧。
只是白囡囡一直没有见过哥哥那位传说中的师父,听说是带着新收的徒弟外出云游去了。
这日,白囡囡正坐在白己房里读书,白家诚直接推门进来,面带喜色向白囡囡道:“小妹,我的师父要回来了,待他回来,我请他为你占一卦,他可是真的活神仙,卦相总是极准的。”
白囡囡本想让白家诚再进来时记得敲门,只是口中吐出的话却是:“哥哥本就是观内极佳的占相师,那哥哥的师父,自然也是极好的,”
这话说得好听,一恭维便恭维了一双。两年时间,已经让一个不明世事的小姑娘顺口便能说出来说花言巧语。只是白囡囡面上表情少,看什么东西都是淡淡的,看起来夸的不是很情真意切。
白家诚虽然已经习惯了白囡囡的这种表情,但还是皱皱眉头,拂袖而去,只留给白囡囡一个背影。
他总是这样,想起来时如同施恩一般同自己说几句话,说完便走,并且很是嫌弃白囡囡,只是为什么还要好吃好喝地供给她?白囡囡不知道。她想或许是因为血缘吧。因为两人并未从小一同长大,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只有这副壳子里流着的血,是一点剪不断的羁绊。
白家诚的师父终于回来了。鹤发童颜,很是唬人,修长的身量裹在黑白的道袍里,仙风道骨,一看就知道是有一些修为的人。
这位道人道号叫守谷,是白囡囡现所居道观的观主。
守谷道人也是见了白家诚,笑着打了招呼。他身边的小道童看白家诚的面色带着点敌意,但还是标准地行了一个礼,然后便伸手拉住守谷道人的袖子,站在守谷道人身后不再露头。
“恭迎师父。”白家诚向守谷道人行了礼,将白囡囡拉至身前,道:“这便是徒儿在信中所说的妹妹,还请师父为她卜上一卦,我这妹妹命格如何,有几分福气。”
守谷道人伸出右手,并着两指,在白囡囡眉门间点了一下,又抚了抚白囡囡的侧脸,挑了挑眉对白家诚道:“家诚,你这妹妹倒是个别致的命格,你且跟我来,我细细说于你。”
自家诚听话地跟了去。
“你这妹妹,日后嫁的定然是个好人家,但是美人如名将,总难见白头……你也莫要太难过了。”守谷道人将手掌放在白家诚的肩头,轻轻拍抚。
白家诚听到他这么说,很是吃了一惊,但他跟着守谷道人的时间很长,自然是知道守谷道人占相的准确度,便不忙着这事儿,反而问道:“师父此次归来,要留多长时间?这位新收的小师弟,是哪家的?模样倒是玉雪可爱。”
守谷道人搭在白家诚肩膀上的手往下滑,握住他的手,笑道:“若论模样,有哪个娃娃可此得上那时的你,现如今个子长高了,也越发俊俏了。”
自家诚谦道:“师父说笑了。”
白囡囡听着他们渐远的交谈,不知为何,虽说听不清,却仍旧交谈有些怪异,不像是下敬上慈的师徒关系应有的样子。
待他们远,白囡囡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正是守谷道人方才触碰的地方。
天气并不凉,但守谷道人的手指凉的却像冰块一样,冻的白囡囡显些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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