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第一五四章
正如刀剑男士们皆有其款式特别的出阵服, 无论是文系审神者还是武系审神者, 都有其特殊制式的常服与战服。
只不过比起刀剑装饰演化而来的出阵服, 作为人类的审神者更爱用款式繁多的衣物填满衣柜——刀剑们当然也对装扮自己一事乐此不彼, 然而到底还是出阵服更贴合彼此的气质, 并且在战斗时更具有实用性, 故而花音给她的刀剑们买再多的衣服, 他们常常穿在身上的也是时之政府统一放的出阵服和内番服。
审神者的本质类似于“侍奉神明之人”。女性着巫女服、男性着神官服是审神者制服设计的最基础概念。然而，为了便于战斗, 也更好的与刀剑男士们的衣装保持整体的和谐融入感，武系审神者的战服多为军服制式。
——
着华丽的和服十二单、脚踩高木屐, 点神妆、饰簪花——那是“姬君”，是是居于垂帘幕后被保护爱惜的“公主”，不是以“畏”与“威”持刀入阵杀伐果断的“主将”。
就像是父母总希望孩子能够长大、独立、变得成熟有才能的同时, 也在希望着孩子能保留其爱撒娇、乖巧、任性、不成熟的一面, 这是矛盾的期待, 也是身为长者的惯常心理：快点长大吧……不，就算一直是个小孩子也没关系。
那么, 饱受期待的孩子又该怎么想呢？是快点长大，还是惰于现状轻松取巧、继续处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偷闲耍赖呢？
长大意味着独立与责任——你得学会自己思考, 自己去决定一些事情，然后承担处理应对所有的后果, 不再是想着自己的身后有长辈的支持朋友的维护所以还可以犯错可以偷懒可以推卸责任。
那也是一种软弱, 是在成长面前的畏缩与摇摆不定。
总是希望被支撑、得到帮助与鼓励、获得世界上最美好的爱与最温柔的善意——并非真正的直面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
一直当个被宠爱的小公主, 那是不行的。
——
有些紧但是弹性很好的白色长裤, 白色的短袜，然后是鞋底很沉的绑带式及膝长靴。
衬衣，领结，熨帖合身的斜襟双排扣军服外套。
腰带，剑扣。
——像是被约束着，被衣料紧紧裹住的感觉，意外的让人安心。
花音拿起放置在刀架之上的那振红鞘黑柄金镡的打刀，以刃朝上随时可拔出斩获敌方级的姿态，将刀鞘上的下绪与剑扣绑紧固定。
光裸滑腻的柔嫩手掌握住刀柄上的柄绳摩挲着，粗糙的触感，仿佛可以想象得到那位陪伴自己最久的人是怎样用力的握住这里挥出锋锐无比的一击——
“就算是换一种方式，你也会一直陪着我……”少女轻声说着，语气微顿，隐去了呼之欲出的敬称，略显生硬的呼唤着对方的名字，“清光。”
她抬起自己的手注视着自己的掌心。
那是光洁无痕到仿佛新生婴孩般、美丽完美又脆弱的手，除了天生的掌纹，时光没有在其上留下任何痕迹，就像是不曾积淀过能够握起刀柄的力量般，看起来那么孱弱无力。
不像是持刀的手。
而她体内的修复术式的使用已经成了呼吸般的习惯——包括皮肤表层随时可以激活的隐形防御术式等。她能将事务所武装为可攻可守的碉堡，自然也能将自己从内到外全部保护起来。
只是要维持日常的正常五感，保持常态下的知觉，在非战斗状态下，她的体表还是能受到伤害流血的——但受到内部整体的循环恢复术式的影响，恢复能力比普通人快上那么一些。
自己的身体早就已经出了普通人可以想象的范畴了，怪物终究是怪物，猎食者终究是猎食者，装不得四不像的无害草食动物。
少女面无表情的给自己戴上白手套，扣上铂金色的袖口。
而后一手撩起颈后夹在衣领中的头，一手抽下衣架上缀着流苏与时之政府铭牌的白色披风扣在肩颈，便毫不犹豫的拉开更衣室的大门，迎着本丸的朝阳踏步而出。
不可犹豫，不可动摇。
道标……
既然清光哥哥已经不在了，那么她自己就必须成为道标！
——
“目前驻扎现世的，除却乱藤四郎、歌仙兼定两位，余下药研藤四郎、鹤丸国永、6奥守吉行、博多藤四郎与狮子王已是事务所固定成员，按照对现世的适应度，队长由加州清光更换为药研藤四郎，接替加州清光在现世的一切职务。”
……一切职务！
原本因为女孩儿惊人的气势而选择了肃然沉默的众刀互相对起了视线。
若说本丸内哪振刀最被看重，无疑是加州清光。
身为最早引导了本丸内兄妹关系的初始刀，在教育审神者一事上殚精竭虑的同时，也获得了审神者最深的信赖倚重。
虽说是最早陪同审神者进入现世、许久未曾长期驻守本丸的刀，但是很明显，无论本丸的近侍刀是谁，在审神者的心中，最适合担心近侍一职的刀剑付丧神就是加州清光。
而今，他却不知为何突然回归了本体——
此举不仅造成了他们的妹妹闭门不出接近两周、如今面色苍白体重轻减甚至柔软的胸部都少了一个cup的身体伤害，也导致了少女性格的大变。
曾经温润、内敛、淑雅、柔软的女孩子，比起之前坐在主座开户时还有几分拘谨的模样，现今一身戎装如不再收敛锋芒的冰冷刀刃，修长的右腿压在左腿上，右脚脚踝贴着左腿的小腿，身体微微向左倾斜，任由橘色的长如瀑般散落，左臂手肘撑在扶手上，左手蜷起，四指指背贴着她的脸颊——
看起来像是优雅危险而又气势十足的霸主，但刀剑们此时强压内心躁动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从小宠到大的审神者，那双向来被阳光映出鲜活光点的蓝色眸子……
黯淡了。
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
就像是灼灼燃烧的木材，势气锐不可当到让人想要避其锋芒，然而内在却在逐渐焚烧殆尽。
虽然很不甘心加州清光居然能在少女心中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但是面对踩在即将自我毁灭的边缘、[人性]摇摇欲坠的最为重要的审神者，即使少女对加州清光化为本体刀一事一字未提，看似完成了蜕变，在此冷静的安排着不能作为人来陪伴在审神者身边的加州清光化刃后的相关工作事宜，在座的刀剑们也不敢开口有任何不经脑子的言辞。
玩笑话还是算了吧。
安慰也是没用的。
嫉妒加州清光狡猾的化刃然后被审神者带在身边——这样的话更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最糟言。
此时的少女经不起任何刺激，她的体力和精神力都在崩溃的边缘，像是一张绷到了极限的弓——而能够接近这张弓的他们，任何一点不够慎重的施力，都会亲手崩断这张弓。
到时候他们的审神者会变成怎样……谁也无法承受那个后果。
更何况，嫉妒加州清光……他们真的配吗？
对于审神者，他们付出的心力真的有加州清光多吗？
想要作为神明被尊敬，作为人来懈怠，作为刀请求宠爱——
不知不觉中竟然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身为背负着消灭溯行军这一使命而诞生于世，作为本应品行高洁的神明，照顾引导审神者、履行他们各自的职责，本就是他们应该去做的事情而已。
为什么逐渐忘却本质？
——恃宠而骄。
灵魂相连的温暖的小审神者所给予的关注与爱护，让他们这些被封存了太久的物什本能的追逐着对方，甚至不惜撒娇让对方的占有欲滋长、目光再也无法离开自己。
武器的职责是什么？臣子的义务是什么？神明的修养又该如何？
如果说他们的主人达成了他们所有的期待，那么他们可曾达到了她所仰慕期许的高度？
如果他们真的做到了，那么他们捧在掌心的小公主又怎会变成如今不堪重负的模样？
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众刀再度沉寂下来。只有被点到名字的药研藤四郎由原本跪坐的姿势改为单膝跪地，认真而恭谦的回应道：“是，大将！必不负所托！”
清光不在，身为绝不会刺伤主人的护身短刀……他要将一切带回正轨！
没有人能够伤害到大将——无论是他们，还是她本人！
少年短刀周身凛然决绝的气势与坚毅的神情都在无言的诉说着自己的誓言与决意。
沉默的刀剑付丧神们皆是呼吸一滞。
少女端坐上，对坐满了会议室榻榻米的刀剑们之间汹涌的暗潮置若罔闻。
“现世的工作安排，稍后你直接来二楼与我商议。”花音的视线转向另外两人，“压切长谷部，山姥切国广，烛台切光忠。”
被喊到名字的三振刀剑俱是一震：“是！”
“本丸的出阵与远征工作的安排交由山姥切国广负责，内番等后勤工作交由压切长谷部负责，后厨和饮食方面仍旧由烛台切光忠拿主意——有问题吗？”
此情此景，无论是“我也想出阵斩杀敌人”的压切长谷部、“我只是一振仿刀难当大任”的山姥切国广、“偶尔也想负责一些更帅气的工作啊”的烛台切光忠，都咽下了差点儿脱口而出的撒娇话语。
“是，定当竭尽全力辅佐主公！”
“那么，本丸的财务安排……蜂须贺虎彻，麻烦你了。”
紫色长、着金色风衣与护甲的付丧神用那双绿色的眸子平静的看着曾经被自己认认真真写进虎彻家族谱的人类女孩儿。
她在长大。
像是竹笋要长成劲竹，就必然要经历拔节之痛，人类总是成长的很快，在种种打击与爱护之中，谁也不知道最终会变成怎样强大或平庸的人物。
但是，少女总归是保留着她的那份柔软与善良的——她此时略显冷硬的外表，也是为了将那绝对不能失去的珍贵之物紧紧保护起来的行为。
那是个曾经在自己眼前被刀子划伤流出鲜血都忘掉自身疼痛的女孩儿。
如果能够学会保护自己的话，学会不惧怕使用他们，倒也不失为值得期待的成长过程。
“我一定会展示出真品的锋利，完美的完成主上吩咐的任务的。”蜂须贺虎彻抬头直视他的女孩儿，他的妹妹，他的主人，用略带温和的严肃口吻询问道，“这些事情我们都会做好——那么，您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主上？”
“出阵。”
花音平静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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