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艾肯星的一年有432天，分为16个月，每个月27天。童晓还有半年就可以达到艾肯星的成年标准了。届时她便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自由公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消费清单都被发送到佩林的手里。是的，按照法律，佩林现在还是童晓的监护人。童晓作为未成年人是无法在银行开户的，她的账户现在其实是挂在佩林账号下的副账户。

        佩林也不愿意窥探童晓的隐私，本打算匆匆扫过一眼便丢一边。但就是这一眼，让他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童晓买了一大堆幼儿启蒙的科教类书籍也就罢了，买了很多线上影视作品他也可以认为这丫头是要精进安克语，买了很多飞船模型他也理解这个外星妞一天到晚想着开飞船回家，但是她买了几件成年男性的衬衫和家用拖鞋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早恋了？还把人带回家里？这到艾肯星才多久，她就找到爱情了？低级文明的人类对于繁衍的欲望都这么直白强烈的吗？

        不管指挥官阁下对童晓的安排是什么，佩林还不太想希望搞出一个混血儿来，更何况自己还是童晓名义上的监护人。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找童晓进行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

        “你偷看我的购物记录？”童晓的脸刷一下子通红，那她买幼儿启蒙书岂不是也暴露了？这么大人还要从小孩子的启蒙书看起，来恶补科学知识，她也觉得很丢人。艾肯三岁幼儿都知道暗物质元素成分表，地球人甚至连暗物质具体是个啥都不知道。

        “你不要转移话题，我问你，你是不是恋爱了？”佩林问完自己都脸红了，总感觉自己是棒打小情侣的恶人。

        童晓哭笑不得地和他解释，独居女性要买几件男性的衣服挂在家里以自保，然而艾肯星系的房屋自动安保系统让佩林完全无法理解她做这件事的意义。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童晓的不少生活习惯经常让佩林感到惊讶。比如她每天早上会出门晨跑和锻炼身体，这在艾肯帝国是只有军人才会做的事。毕竟，对于可以通过基因改造和药物来维持美丽外形的艾肯人来说，通过锻炼来塑形未免有些大费周折。又比如，她不喜欢机器人做的饭菜，而是乐于自己下厨，只允许电子管家帮她切个菜削个皮，递个碗拿个勺之类的。佩林曾经仔细观察过她的做饭手法，认为机器人都可以胜任，但童晓则坚称机器人按照固定程序复制出来的菜“没有灵魂”。鉴于童晓做的菜味道还不错，佩林还偷偷试着把自己家里的电子管家也赶出厨房，但很显然——做菜好吃并不是每一个人类都能拥有的技能。

        让佩林可谓倾佩的一点，就是童晓那旺盛的好奇心连同谨慎的实践态度。童晓对什么都好奇，以前和佩林不熟，她都是自己查手环，熟稔起来后，见到个什么都要向佩林问个一二三四，以至于佩林每次来她家蹭饭还要记得带上《一亿个为什么》这本书。佩林总是感觉自己堂妹三四岁的时候也没有如此好奇心爆表。

        对之相对的，是童晓对于部分高新科技近乎保守的态度。她询问过基因改造和基因融合，但只关心原理，从不在意改造机构塞给她的广告单；她也知道了记忆修复术和存储芯片，但是却对其敬而远之，哪怕已经有不少学生为了应付学业而安装存储芯片。“无限的生命和不能忘却的记忆都是一种诅咒”，这哲人一般的禅语，让佩林不免又高看她一眼——但她确实很喜欢美容院的护肤套餐以及全身按摩。

        总而言之，对于威利尔而言，佩林口中的童晓变得丰富多彩起来，逐渐从一件汇报事项变成了“那个外星人还有点意思”，再变成“晓晓做饭很好吃”，再变成……

        威利尔单手撑着脸，听着佩林在午餐时间又一次无意提起童晓最近的学习进展，终于没忍得住，“佩林，你是不是有点喜欢她？”

        “哪有！怎么可能！阁下您别开我玩笑！她还没成年！我还是她的监护人！”佩林激动得差点把餐盘摔了。

        “嗯，不开玩笑。”威利尔一手摩梭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叉子在盘子上打转，“我回想了一下，你上个月提到她的频率可能还在一天两次，上周的频率就已经增加到了每天四五次，这周更是达到了每天七八次的水平。”

        威利尔看着佩林故作镇定紧紧抓着餐具的样子，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严肃。他不反对佩林和童晓成为朋友，毕竟在佩林的描述中，童晓是一个热爱生活的女孩，聪慧且有主见，这种人值得结交；但是童晓那极为特殊的免疫系统，让他至今不确定她到底能为艾肯帝国带来灾祸还是转机。如果最后的结果是转机，那自然皆大欢喜；可如果是灾祸……威利尔手中的叉子停止了旋转。为了帝国，他会亲手解决这个来自异世界的女孩。

        佩林是他的贴心下属，是他认识多年的学弟，同时也是一直陪伴他身旁的朋友。如果他真的喜欢上这样一个特殊的女孩，威利尔觉得自己有义务提前告知这未来的不确定性。

        “皇家医学院那边还没有完全处理好，预计再等两周，就可以带童晓去做第一次采样了。采样不会伤害她的身体，但是身为实验对象这件事本身或许会吓到她。我希望你可以提前安抚好她，无论是以监护人的身份，还是以朋友的身份。”

        再没有什么能比冰冷的医学实验更能打破幻想的了。佩林已经恢复了冷静，他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闷声地应下。

        “好了，用餐时间要结束了，回去吧。”威利尔站起身，拍了拍佩林的肩旁，自己先行离去。

        佩林大梦初醒般看着远去的威利尔的背影，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最近的失态确实是他自己草率了，没有将工作与私生活分开；可如果是指挥官阁下，有朝一日面对个人情感与大是大非的撕扯，他会怎么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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