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弥留之际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李大夫从屋内出来，他有点失魂落魄，只道了句，“我为宗主施针暂时压制了一下，宗主请夫人进去，他还说，想见少宗主。”
　　闻言，岳清梦对净白衣道，“通知惊鸿了吗！”
　　“已经传信了，我再去传一次！”净白衣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起身跑去洞外传信。
　　岳清梦走进屋内，归海知忌已坐起身靠在床头等她，见她进来，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面色惨白，气若游丝道，“清梦，陪我说会儿话吧。”
　　两行眼泪从岳清梦的眼眶滑出来，她知道，她的夫君是要交代遗言，这个与她有白首之约的人要先走了。
　　岳清梦坐到床边，拉起归海知忌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边，他的手已经不似以前那般的温热，终于，她悲恸的哭出声来。
　　归海知忌安慰道，“不用伤心，人固有一死，说不定我是羽化成仙呢。”
　　岳清梦转头看着他，“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这毒下在这乾坤镜上本就是冲我来的，你这是替我受罪，替我去死，十八年前我侥幸逃生，十八年后我又连累了你，若早知如此，十八年前我就不该活着，这样你也能平平安安，顺遂一生。”
　　归海知忌心里清楚，这十八年来，岳清梦能这样与他藏身地宫好好活着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爱在支撑她，今日他亡故之后，她必定不会在蛰伏于此，会不顾一切的报仇，那怕赔上所有。
　　思及此，他忍着五脏带来的剧痛，紧紧拉着岳清梦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清梦，你听我说，你并没有拖累我，十八年前若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所以，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今日我很庆幸中毒的不是你，世间种种痛苦我都能受，我只要你和惊鸿平安的活着。”
　　十八年前的灭门案发生在雷雨交加的夜晚，从那以后，岳清梦一到雷雨之夜就会像变了个人一般，狂性大发，性情暴戾，每一次都是归海知忌让她镇静下来，次日再为她煎一副安神茶。而今之后，还有谁能让岳清梦平静下来呢？
　　归海知忌知道，他一死，自己的妻子必定疯魔，他几乎都可以预见未来所发生的事，但是他不能让事态向恶劣的趋势发展，所以，就算希望渺茫他也要试试，而他心中那根能力挽狂澜的稻草是自己的女儿归海惊鸿，只要让惊鸿答应他不报仇，那就等同于间接束缚住了自己的妻子。
　　所以，归海知忌就算再疼也要撑着，他一定要见到自己的女儿，他一定要亲自将这个重任交到自己女儿的肩上。归海惊鸿还不到十八岁，让她扛着如此的重担前行对她来说太残忍，但是他没有办法，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要立刻为自己的妻子、女儿、宗门铺出一条平坦之路。
　　岳清梦拿出锦帕为归海知忌擦拭额头的汗水，看着他被毒药折磨而自己又无能无力，她怆然泪下，有些木然的轻声道，“知忌，我知道你疼，不要再等惊鸿了，我送你最后一程吧。”
　　归海知忌看着岳清梦，自己的妻子看着自己受折磨心里该有多难受，她说出“我送你一程”这样的话又该有多绝望，思及此，他拉过岳清梦的手，目光温柔的浅笑道，“让我再等等，我想见见我们的女儿，我想她了。”
　　就在这时，石屋外由远及近的传来一个声音，“少宗主回来了！少宗主回来了！少宗主回来了！”
　　归海知忌长舒一口气，终于还是等到了。
　　疼痛越来越强，李大夫施针已无法压制痛感，五脏六腑仿佛在被炙烤，血气涌动，归海知忌再一次喷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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