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我去，我没进错吧？这是闻笛的建模吧？”
“刚谁说活不过三个月的？害得我满心欢喜，结果就这？这特么的长得比我都好！”
“关键是开始只有一株啊，竟然能够长成大片大片，还爬墙爆花了，这怎么可能！”
台下观众席炸开了窝，学生们激烈的交流很快就吸引了几位评委老师的注意，他们半信半疑，跟着将精神力伸入了右边建模，随即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破旧的木门、斑驳的墙漆，攀爬的植物生机勃勃，大片大片地覆盖了独自坐落于荒野的中世纪小院。
残败与新生互相交映，于各种罅隙中开出了娇艳欲滴的红色花瓣，点缀在绿叶之间，热烈又不失高雅。
评委老师们惊讶了。
从教这么多年来，他们还是平生第一次，遇见植物繁荣度这么高的学生作品。
不仅如此，还有那悠悠白云、融融阳光，以及蓝天下浓郁的花香和如洗尘般清新的空气，都仿佛让人来到了世外桃源。
而一直生活在恒温天气下没有经历过四季的同学们，更是在这小小的建模里，感受到了古书籍中描述的春天味道。
大家沉浸其中，倾听着耳边花开的声音，一时有些无法自拔。
直至场上一声恨铁不成钢的怒吼：“同学们，我们要抵制抄袭！”
所有人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接二连三地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
可即使如此，那春暖花香、和风淡荡的场景还是在许多人的脑海中留下了深深的震撼，他们意犹未尽的同时，也有些恍惚和茫然。
“如果仅靠抄袭的话，是达不到这种水平的吧？”
发出这种疑问的同学不自觉地将视线转向了闻笛，台上少女正孤傲地昂着头，眼神明亮、神情淡定，好似浑然不在意自己这风尖浪口的处境。
连一旁的评委老师都忍不住心下赞叹，如此临危不乱的冷静态度，在浮躁的年轻人中实属难得。
不过这并不能消除周围的闲言碎语，很多人先入为主的观念根深蒂固。
“什么啊，不就植物侥幸活了下来嘛？这不还是因为原创底子打得好！”
“就是了，踩着别人作品抄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好夸的？水平再高能高得过原创？”
“一群井底之蛙罢了，毕竟都还没看过依依植物三个月后的生长情况吧？”
“有些人真的是，能不能快去看啊！我特么已经迫不及待想欣赏你们到时候的反应了！”
“就闻笛这种他们都一脸没见过世面的表情，真看了依依的，那还不得夸上天去？”
在一句句冷嘲热讽的夹击下，部分同学因作品而对闻笛产生的一点点改观也顿时荡然无存。
是啊，他们怎么能夸赞一个抄袭狗呢？
抄袭作品水平再好，不还是得利于原创？
身为被抄袭的始创者，女神依依建模里的植物肯定会生长得更加繁荣茂盛、花团锦簇。
怀着对闻笛的厌恶和偏见，自以为正义的众人满心期待地将精神力伸展入了左边建模。
然而……
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看到，空旷的平地里，原先一枝独秀的绿植也不知何时已腐烂成泥，粘连在湿漉漉的黢黑土地里，留下一片死气沉沉的画面。
这与刚刚右边建模的植物，简直形成了鲜明对比。
所有人都怔住了。
包括柳依依。
培训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就在众人都对这骤然的视觉落差不知该做何更多反应时，有人小小声嘀咕了句：
“这也太菜了点吧？”
虽然刻意压低了音，但在落针可闻的尴尬气氛下这话还是显得格外刺耳，之前那群各种讽刺闻笛吹捧柳依依的同学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就是，以依依的水平不该这样的！”
“故意的吧？说不定是依依故意吓唬我们的，后面还会有反转对不对！对不对！”
然而并没有，柳依依面色苍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明明所有数据都是赛前从对方光脑里复制过来的，比赛现场只要把这些数据用精神力堆上去就可以了，作品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难道，那些数据有问题？
想到这，柳依依怀疑地看向对面人。
而就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一样，闻笛微微一笑，意味深长：“你没有做生长实验吧？”
作为生态建模最重要的步骤之一，生长实验可以测试出场景里面的海拔高度、土壤酸碱度、空气湿度、温度、光照以及矿物质含量等等一系列因素对植物的影响，建模者再根据这些影响调整数据，尽量设置出最有利于植物生长的条件。
柳依依咬唇，她确实没有做这个生长实验，因为知道对方为了这次的建模耗费了很多精力，所以在偷到手稿数据后，她觉得没有必要再浪费自己的时间做这些事情。
但那又怎样呢？这不是对方测试过很多次后得出的最准确数据吗？
看着对面人一脸遗憾的表情，柳依依心里发凉。
“最准确的数据，在我这里，”闻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手稿里的数据还有很多需要修改的，你完全照搬，让根系还未发达的绿植幼年期就开花，消耗了大量养分，加上天气数据里有一段连绵的阴雨天，雨水过多造成了绿植根部腐烂，最后当然成活不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的话，教导主任将柳依依建模里的时间调回到了三个月前，众人认真回看着里面绿植的发育情况，确实在第二个月连续下了好几天阴雨后，绿植就出现了叶子和枝条枯黄的现象，到第三个月时则完全腐烂成泥了。
同学们恍然大悟，一时间心里都有些微妙。
“连自己建模哪里有问题都不知道，还要抄袭狗提醒，太丢人了吧？”
“不过抄袭的人比原创者更了解作品，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有点吧，但是闻笛一直没有承认自己抄袭吧，她不还说是柳依依偷了她的手稿？”
“是啊，我竟然有点相信她的话了。”
“我也，不过还是继续观望观望吧，这走向挺有意思的。”
眼见局面隐隐有往对自己不利方向发展的趋势，柳依依焦灼得眼泪直打转。
原本这次计划就是笃定了闻笛没证据加不敢声张他们才实施的，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按常规出牌，搞得自己丢尽了脸面。
看来以前的温顺讨好都是装的，亏得自己平时把她当做了最好的姐妹。
柳依依心里简直怨极了。
如果现在不能尽快想出办法圆过去，自己就很可能失去这次的选拔名额。
想到这，她不甘地扯了下陈测的衣角。
早有准备的后者立马出声替她辩解：“古植物学本就是一门很复杂的学科，原创者偶有疏忽，在后期生长测试上给抄袭者钻了空子，这也难免。”
“但是，这并不能证明原创者的实力就比抄袭者差，”陈测顿了顿，义正言辞，“闻笛建模里的植物生长得再好，那也是抄袭而来的，没有依依，她恐怕连玫瑰的样子都画不出来！”
星球上的所有动植物都已灭绝千年以上，虽然流传下来的古视频和古照片上保留有它们的珍贵影像，但大部分都不是全貌，现在的人类要想将它们的外貌形态包括根茎部分不缺一丝一毫的真实还原出来，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哪怕本身就攻读这一方向的学生，真实践起来也不一定能完成。
柳依依顺势低头抹泪，委屈又自责：“确实是我的疏忽，我花太多精力在查阅文献和古籍上，后面又过度劳累在医院躺了几天，导致后面做玫瑰生长实验的时间不够，所以出现这种失误，我愿意承担后果。”
她这副柔弱却故作坚强的模样看起来格外引人心疼，之前那群吹捧她却被打脸的同学瞬间又来劲了，替她打抱不平起来。
“依依已经很不错了。”
“就是啊，只是后期湿度没处理好，但她已经很努力了！”
“刚刚质疑她的也不想想，抄袭都不用费劲，自然有更多的时间来熟悉建模数据和搞生长实验啊！”
闻笛随意瞄了一眼，发现这些人基本都是柳依依的同学和朋友，要不就是部分学生会成员。
显然是从一开始就是站在对方那边的。
闻笛不禁好笑：“如果真那么努力的话，不应该连植物名称都搞错吧？”
她音量不大，刚刚好压下了其他人的声音，正说话的同学们不得不安静下来。
柳依依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小笛，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的意思是，”闻笛清了清嗓子，扫视着全场，目光炯炯，“不管是手稿，还是场上你跟我的两幅建模，里面的植物，都不是你所描述的玫瑰。”
这话一出口，同学们全懵了，这不是玫瑰是什么？
闻笛没有急着回答，反而转头看向评审台，乖巧道：“老师，你早发现了吧？”
教导主任默不作声地瞪了她一眼，却没有生气。
众人心里更好奇了。
闻笛也不再卖关子：“是月季。”
“你们可以打开光脑，进入国家图书馆，搜索《古植物学史》的108页，”她放大自己的光脑界面，将上面几行字加粗标注了出来，“玫瑰与月季都属于蔷薇科蔷薇属植物，虽然长得十分相像，但还是有区别的，月季花朵较大，茎杆上的刺疏松好掰，而玫瑰花朵较小，刺密集不易掰断。”
书上还有两种植物的图片和视频，众人仔细观察对比，发现果然如她所说。
再看场上建模，里面植物特征也是更像月季。
众人一脸又长知识了的表情，闻笛见状也毫不客气：“像你们这种从不看书的学渣，起初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同学们：“……”
“但哪怕是你们，在认真查阅过资料后，也不可能把自己作品里的植物名称都搞错吧？”
闻笛话锋一转，意有所指。
“更何况是你们眼中一向专业成绩前三的女神。”
台上建模还在展示，左边建模的植物早没了生气，而右边建模的植物却愈加蓬勃，花朵开了一轮又一轮，整整从春天开到了夏天。
同学们看着这两幅前期完全相同后期却天差地别的作品，一时沉默不语。
如果说植物未成活还可以用没有做生长实验来解释，那在认真查阅资料后还能把植物名称搞错，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柳依依对自己的建模都不是很熟悉。
但这也太不正常了，这么重要的比赛，自己花费大量精力亲手完成的作品，按理应该是对每个数据都一清二楚才对。
除非根本就没有上心，或者是……
“抄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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